张浩连忙摇头:“肯定不会。朋友妻不可戏,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房间里的气氛比之前更显沉闷。
    谭涛和丁一面面相觑,邢乐在桌子下面握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
    虎平涛目光一直驻留在张浩身上,仿佛要将他看穿。
    用力吸了口烟,他淡淡地问:“廖存学呢?他知不知道你和他老婆之间的关系?”
    张浩满脸都是苦笑:“……我,我怎么可能让他知道啊!新霞也一样……如果知道了, 老廖恐怕会用菜刀把我活活砍死。”
    虎平涛手指夹着香烟,塞进嘴里,喷吐着烟雾问:“龚新霞是什么时候知道你认识廖存学?”
    张浩显得有些犹豫,期期艾艾地问:“……那个……警官,我和新霞的关系……能不能……求求你们,能不能不告诉老廖?”
    谭涛在旁边实在忍不住了, 一边摇头一边讥讽,说话速度也比平时更快:“你把人家老婆都给睡了,现在人也死了,你还想瞒到什么时候?”
    张浩神情惶恐,连声叫屈:“新霞的死跟我没关系啊!我……我也不想这样。”
    虎平涛注视着他:“你先回答我刚才的那个问题。”
    张浩低着头,双手摆在审讯椅台面上互握着,声音很低:“半年前,廖存学打电话给我,说是很久没见了,约我去他家里吃饭。我按照他说的地址过去,刚进门就看见新霞……当时是她开的门,我和她都愣住了。”
    虎平涛透过缭绕上升的烟雾观察他的面部表情,问:“廖存学不在场?”
    张浩回答:“他在厨房里炒菜,如果当时换了是他开门,肯定会看出我和新霞之间有问题。”
    虎平涛继续问:“后来呢?”
    张浩道:“新霞很紧张,她直接把我拉到外面,问我怎么会找到她家里?我很惊讶,就说是廖存学约我来的……新霞这才明白我和老廖是朋友。”
    “搞清楚她和老廖的关系,我当时就想转身离开, 可廖存学刚好从厨房里走出来。他很热情,把我拉进去, 说是很久没见面了,一定要好好喝几杯。”
    “我没走成,看着新霞也挺尴尬的。我们俩心照不宣……在饭桌上,老廖介绍说这是他媳妇,又说这里是他的回迁房,我好不容易知道事情个大概。”
    “那天晚上老廖喝多了,他一个人就喝了一瓶多的二锅头。新霞把他扶进卧室里休息,外面只剩下我们俩……”
    谭涛听得一阵惊奇:“不会吧!你可别告诉我,在那种时候,你们还做那种事?”
    “怎么可能……”张浩摇摇头,唉声叹气:“话说回来,新霞胆子还真大。她从卧室里出来,回到餐桌旁边坐下,问我到底该怎么办?”
    “我没明白她的意思,新霞说:反正她和我都睡过了,一旦事情闹出去,大家脸上都不好看。干脆让我给個准话,什么时候娶她?”
    丁一刚好端起杯子喝水,听到最后一句, 实在控制不住,“噗”的一下把嘴里的水喷出来,弄得满地都是。
    虎平涛也觉得心里一阵恶寒————可以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画面,丈夫在房间里醉酒酣睡,间夫银妇却坐在外面聊着关于二人世界的话题。
    张浩继续道:“新霞说,她一点儿也不喜欢廖存学。之所以跟他结婚,完全是因为她父母的催促。她觉得我比廖存学好多了,她想跟廖存学离婚,然后跟我一起过日子。”
    虎平涛依然沉默。
    婚内纠纷他见得多了,各种原因都有。可是像龚新霞和张浩这样的,他还是头一次遇到。暂且不论廖存学在其中究竟扮演了何种角色,单就夫妻关系而论,只要是男人,都会替他感到悲哀。
    良久,虎平涛缓缓张开嘴唇:“廖存学说,你是他的朋友,你们俩在广告公司一起上班的时候,关系很不错。”
    被拘禁审讯的人心里都有些畏惧。张浩也一样,他几乎所有大脑能力都用于思考如何脱罪,其它方面就想的很少。下意识地点点头:“是的,那时候我们经常约着在烧烤摊上喝酒。”
    虎平涛脸上一片淡漠,丝毫看不出情绪波动:“你和龚新霞之前是在茶室打麻将认识的。不知者无罪,你们之间发展成情人关系,倒也说得过去。可后来伱去了廖存学家里,知道他是龚新霞的丈夫……喝酒这种事情是要看环境的,你刚才说廖存学那天晚上喝了一瓶多的二锅头,说说,当时的酒,四十度还是五十度?”
    张浩有些心虚,他不知道虎平涛为什么突然间转换话题问起这个。犹豫了几秒钟,他颇为谨慎地小声回答:“四……四十三度,是蓝瓶的。”
    虎平涛对酒非常熟悉:“我知道那种酒。清香型的,单瓶七百五十毫升。照这么说,廖存学酒量还可以,喝了一瓶多才醉倒。”
    饭馆里常见的钢化杯,一杯容量约为两百毫升,换算成酒的话差不多为二两。一般人的酒量大概在二、三两左右。四十三度的白酒喝下去有些醺,再多喝一、两杯,意识也随之变得不清醒。当然也有酒量好的人一口气能喝一、两公斤白酒,可那毕竟是少数。
    张浩不明白虎平涛为什么会忽然问起这个。在他看来,酒和龚新霞之间不会产生任何联系。因为虎平涛提起酒精度数和酒量,他下意识想到其它方面,于是急急忙忙张口解释:“那天在老廖家里吃饭,酒是他自己拿出来的,我没动过手脚……真的!”
    虎平涛淡淡地笑了一下:“我又没说你在酒里下药,你干嘛急着解释?”
    他又从烟盒里拿出一支香烟,轻轻拿在手里缓慢地转了几下:“喝酒,是要看情绪的。一般来说,除了有酒瘾,每天每顿都要来上一杯,或者二两的老酒鬼,大多数人都不会主动饮酒。”
    虎平涛加重了语气:“尤其是白酒,除了聚会用餐等特殊场合,至少我没见过有谁会当做饮料一个人喝。”
    “现在聚会吃饭几乎都是用分酒器,每人一盅,喝完了再加。按照酒桌上的规矩,都是用小杯子喝,酒过三巡以后各自敬酒。一个大桌通常是十个人,一轮敬酒下来,差不多就是两盅。”
    “我刚才说了,喝酒是要看环境的。这其中也包括个人情绪。如果是为了应酬,人多,那就必须多喝一些。还有两种情况,大悲大喜。失恋、工作压力大、生活困难……这种时候一个人或者几个人喝酒,就会越喝越多,容易喝醉。老话常说的“借酒消愁”就是这样。”
    “另一种情况就是很高兴。比如来了朋友,遇到喜事庆祝一下,虽然只是两、三个人的聚会,也会喝的很多。毕竟人逢喜事精神爽,喝高了也很正常。”
    虎平涛没有忙于点燃手里的香烟,他右手把玩着打火机,目光牢牢锁定坐在正前方的张浩:“廖存学那天晚上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
    这问题很突然。
    张浩完全没有料到话题瞬间转移到这方面。他本能地摇头:“……我,我不知道啊!”
    虎平涛把夹在左手的香烟换到右手,曲起左手食指,翻过来用指关节在桌面上敲了两下:“别跟我打马虎眼,仔细回忆一下那天的晚餐。就你、龚新霞,还有廖存学三个人。虽然你和他离开广告公司以后很久没见了,但就你们俩的关系来看,不属于非常亲密的朋友。顶多只能算是认识,有些熟。”
    “不是很熟的朋友,干嘛要喝太多的酒?呵呵,廖存学他当时口渴吗?”虎平涛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张浩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仍然摇头否认:“我当时没灌他酒,真的。”
    虎平涛的观察力非常敏锐:“也就是说,廖存学当时不是主动喝酒?”
    张浩感觉思维困顿,感觉大脑运转无法跟上对方灵活多变的问话方式和逻辑:“我……我不知道。”
    这种搪塞的话在虎平涛看来没有意义,被直接无视,进入另一个关键性的切入点:“既然不是你,那就是龚新霞故意给廖存学灌酒,是这样吗?”
    张浩瞪大双眼,嘴巴张得老大,满面震惊地“啊”了一声。
    以前听别人说警察如何厉害,张浩总觉得不以为然。
    此时此刻,他心里充满了敬畏和恐惧。
    眼前这位警官分析丝丝入扣,两三句话就把当时餐桌上情形说的清清楚楚。
    廖存学的确酒量不大。如果不是龚新霞一直在旁边劝着,那天他根本不可能和那么多的酒。
    “……是的,是新霞劝着他喝。”张浩脑袋垂下,过了几秒钟又重新抬起。他不断地申辩:“我真没灌老廖喝酒啊!当时我还劝他少喝点儿,可是……可新霞在桌子下面用脚踢了我好几下,看她的意思是让我别插嘴,我只好什么都不说,看着老廖在那儿喝了一杯又一杯,一瓶喝光了又开一瓶。”
    虎平涛突然问:“龚新霞的酒量很好?”
    张浩脸上依旧神情茫然:“我不知道。”
    虎平涛皱起眉头问:“当时廖存学是怎么喝的?他一个人喝?还是有龚新霞陪着?”
    张浩回答:“新霞说,我和老廖是很久没见的朋友,既然高兴,就该多喝几杯。老廖很听他媳妇儿的话,刚开始是我陪着他喝,后来新霞说我是客人,要是喝多了就不好回家。她让老廖敬酒给我,还说敬酒的干了,喝酒的随意。”
    谭涛在旁边冷笑着摇头:“这的确是个很好的理由。”
    张浩道:“看得出来,平时新霞在家里很强势。她说话老廖只有老老实实听着的份儿。后来他接连敬酒,每次我只是抿一点儿,他那边都是整杯的下去。这种喝法谁受得了啊!等一瓶酒喝完,我看廖存学的状态也差不多了,整个人靠在椅子上,说话也含含糊糊听不清楚。”
    “新霞又灌了他几杯,老廖彻底趴在桌上,怎么喊他都没回应。”
    虎平涛舒缓了一下情绪:“也就是说,龚新霞是故意的?”
    张浩点点头:“她把廖存学从椅子上拉起来,直接扶进卧室。然后出来,把卧室门关上,坐下来以后,问我:咱俩的事情该怎么办?”
    “我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其实吧……我对新霞的感觉很一般。因为她不是我想要的那种女人。我这人还是挺挑的,以前在广告公司的时候跑业务,来来往往见了很多女的。有脸蛋漂亮的,也有身材出挑的,新霞这两方面都不行。如果我有能力,也有点儿钱,说什么也不会跟她在一起啊!”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把廖存学灌醉。可在我看来,新霞应该是没安好心。你想想,老廖是她丈夫,她在自己家里,当着我这个外人,一杯接一杯的让老廖喝。这明显是要搞事儿啊!”
    “我当时还以为新霞应该是喜欢玩新鲜的,趁着老廖喝醉了,让我在她家里陪她做那种事……的确挺刺激,可回过头来想想,这种女人还真不敢娶。有一就有二,就算她跟我结婚,保不准以后她对我没兴趣了,另找别的男人,我莫名其妙的就戴顶有颜色的帽子,这委屈跟谁说去?”
    “所以看着老廖醉了,我心里就开始打退堂鼓,想等着新霞从卧室里出来以后就告辞。”
    “没等我开口,新霞就问我这事儿该怎么办?我装作没听懂,她没生气,问我:想要跟她长做夫妻,还是短做夫妻?”
    “我很惊讶,因为她说话实在是肆无忌惮。我想先听听她的想法,就问她:你真打算要跟老廖离婚?”
    “新霞说她早就做好了打算。她以前之所以愿意和廖存学结婚,主要因为他是拆迁户。村里拆迁都是按面积补偿,很多人名下有好几套回迁房。可没想到廖存学只有一套房子,面积小就不说了,他自己还一穷二白,银行存款少得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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