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宇家门口。
    汪康年表情有些凝重。
    敲门敲了好一会了,一直没有回应。
    “组长,会不会人没有放回来?”白胖问。
    汪康年没有回答,他低下头,拿着手电筒四处照着看。
    曹宇应该已经被红党释放了,红党在‘践行诺言’这方面还是比较值得信任的。
    他们说释放了曹宇,那便是释放了,极不可能撒谎。
    曹宇目前不在家,那么,考虑有两种可能。
    其一便是曹宇被释放后没有回家。
    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大。
    曹宇如果不在家,肯定会去道格诊所联系他,但是,曹宇没有去道格诊所联系他,那么,只有回家这一种可能。
    但是,现在曹宇不在家。
    这不对劲。
    汪康年皱着眉头,他在仔细查看,突然,眼中一亮,他在房门口的台阶上看到了几个脚印。
    ……
    汪康年对曹宇的身高、鞋码等基本特征记得很牢,他大概比划了一下,便断定这几个脚印不是曹宇的。
    这几个脚印引起了汪康年的兴趣。
    沪上此前遭遇暴雨,门口的台阶被雨水冲刷,原有的脚印早就没了。
    雨是今天下午停的。
    如此,这便说明台阶上这几个不属于曹宇的脚印是下午以后才出现的。
    汪康年弯下身子,用手电筒仔细照着看,他终于看到了被遮盖的脚印,看大小,很像是曹宇的脚印。
    “把门弄开。”汪康年用手电筒照了照房门,立刻下命令说道。
    “是。”白胖从身上摸出一根铁丝,弄了约莫一分钟才打开房门。
    “手艺差了点。”汪康年看了白胖一眼,“别动。”
    他制止了就要进门的白胖,示意他后退。
    汪康年拿着手电筒照向房门内,就看到在刚进门里的地方有几个杂乱的脚印。
    因为外面有积水,包括现在的汪康年等人在内的所有访客以及曹宇本人,脚上必然是湿漉漉的。
    所以,汪康年可以看见较为清晰的脚印。
    脚印只集中在门后,并没有向里面延伸。
    ……
    汪康年的脑海中开始有画面:
    曹宇被释放后,确实是回家了。
    疲惫的曹宇掏出钥匙开门。
    就在他刚刚进家门的时候,有早就埋伏的不速之客闯入,在门口便控制住的曹宇,将其带走了。
    “册那娘!”汪康年骂道。
    他第一反应便是红党撒了谎,他们假作是放了曹宇,然后又偷偷的将人绑了去。
    就连一向言出必践的红党都玩幺蛾子了!
    这是什么世道!
    这令汪康年非常愤怒。
    汪康年带了白胖进入房内。
    他仔细检查了一番:
    煤炉是熄灭的。
    热水瓶是空的。
    一切都如他所料,曹宇没有进屋便被再度抓走了。
    “回去。”汪康年冷冷说道,嘴角隐隐有一丝笑容。
    红党出尔反尔,玩又放又抓的技俩,欺人太甚。
    ……
    马思南路。
    彭与鸥的家中。
    “老冯,你不要再说了,这是组织决定。”彭与鸥打算了冯之迁要说的话,“随同同济大学一起迁移,这是组织上的安排,你必须遵守。”
    华北战事糜烂,平津陷落,日军大举进逼察哈尔。
    上海这边也是战云密布。
    沪上的各大高校已经在准备搬迁事宜。
    其中国立同济大学是动作较快的,该校已经决定即刻举校搬迁,初步目的地是浙江金华。
    事实上,这也是教育部的建议,教育部呼吁各大高校搬迁、远离战火:
    这些大学教授、大学生,校产、研究资料、文献,都是国家和民族的大宝贝!
    教育部也已经发布通告,言说抗战时期不能回原校读书的学生可办借读证,凭证明到别的学校读书。
    冯之迁作为国立同济大学数学教授,自然也在随校搬迁之列。
    他向彭与鸥表示,愿意留在上海继续潜伏。
    彭与鸥并不同意。
    冯之迁是数学家,是密码大师,这样的精尖人才在党内非常罕见。
    冯之迁的重要性不在于隐蔽下来潜伏。
    ……
    “老冯,你脑子里的东西,都是瑰宝,你能够安全,能够安心工作、做研究,这本身就是对革命、对抗战之巨大贡献。”彭与鸥说道。
    “再说了,你也要考虑一下豆仔。”彭与鸥劝说道,“第二次淞沪大战随时可能打响,上海将会变成惨烈的战场,豆仔还小,还有三妮,她们母子俩留在上海太危险了,跟随你迁移正好可以避开战火。”
    听到彭与鸥提起豆仔,冯之迁终于长叹一口气,“我服从组织决定。”
    他和三妮现在是假扮夫妻,他也认了豆仔当儿子。
    按照同济大学的规定,教职员工的家属是可以一起搬迁的。
    他不怕牺牲,但是,不能不考虑三妮和豆仔。
    三妮是烈士遗孀。
    豆仔是烈士的后代。
    孟强在杭城用自己的生命向同志们示警,最终英雄牺牲的事迹,冯之迁是知晓的。
    他要保护好烈士的后代,保护好豆仔。
    “这是接头暗号,你看看,记住了就销毁。”彭与鸥拿出一张字条递给冯之迁。
    冯之迁只是扫了一眼,便摸出洋火点燃了。
    彭与鸥没有问有没有记住,因为根本没有必要问。
    ……
    “暗号是两个,如果有人以第一个暗号来联系你,这便是普通的联系,只是来和你建立联系,以备不时之需,并不会有任务下达。”
    “如果是第二个暗号,则意味着组织上有任务下达,需要你即刻投入工作,你的新代号也将即刻启用,代号是‘水手’。”彭与鸥说道。
    “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的‘水手’。”冯之迁点点头,他对这个代号表示满意,既有寓意,也能够迷惑敌人,敌人即便是得知这个代号,下意识会向海洋类工作之相关方向查探。
    他看了彭与鸥一眼,“老彭,你不转移吗?”
    “暂时不需要。”彭与鸥说道,“不过也快了,复旦大学也已经在制定撤离方案了。”
    ……
    翌日。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中央巡捕房。
    三巡巡长办公室内。
    “这个方案不行。”程千帆摇摇头,对大头吕说道。
    时局紧张,法租界方面要求各个巡捕房之下辖各巡制定巡逻、盘查方案,竭尽全力稳固法租界的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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