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忌返回联军大营的次日,齐军将领触子再次领兵攻打联军营寨,同昨日一样是无功而返。
    触子率军撤回后,联军总帅乐毅再次召开军议。
    十通战鼓响罢,秦将胡伤姗姗来迟,赶在最后一刻迈进了大帐中。
    在乐毅开宗明义之后,胡伤没好气地道:
    “齐人是软蛋,三晋也是软蛋,跟这帮人我没什么好说的,秦军但从上将军之命行事,末将告辞!”
    胡伤竟扬长而去。
    赵军主将廉颇恨恨地道:“这小竖子,欺人太甚!”
    秦军副将蒙骜面色尴尬地道:“胡将军的确是对三晋有所误解,言语上有冒犯之处,还望各位海涵,蒙骜在这里代胡将军向大家赔罪。”
    他拱手作揖,对着三晋诸将转了一圈,以示诚意。
    廉颇冷哼一声,不再多话,上首的乐毅却露出狐狸般地微笑,起身说道:
    “这次把大家叫过来,是因为我们已经有了取胜的策略!”
    众人面色惊疑,齐刷刷地望向乐毅,乐毅却道:“这一策略,乃是魏国的无忌公子制定,就请他为诸位解说吧。”
    众人又齐刷刷地望向无忌,看得无忌有些不好意思。
    这光天化日之下的,一群大男人盯着我干啥呀。
    无忌拍拍手,便有侍卫抬过来一个沙盘,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魏无忌清了清嗓子,说道:
    “此乃火攻之计。”
    看着诸将的疑惑和愕然,魏无忌心中暗爽。
    他自己并不知道历史上五国伐齐一战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但是他有着超前两千年的认知,很多在后世看起来稀松平常,“不过如此”的战例,放到当世去,却有着精妙难言的统筹和计算。
    流言中伤田章、期待齐王临阵换将固然是个办法,但这个办法若无法消除田章的领军地位,那还是得靠实打实的拳头来定胜负。所以魏无忌从出发去临淄时开始,就在思考如何击破田章率领的齐军。
    他想来想去,最终想到了“水火无情”上。
    在联军和齐军兵力相当的情况下,依靠正兵作战很难取胜,就算赢了,损失也会很大。
    无忌知道,包括乐毅在内的联军诸将,都在寻找着出奇制胜的策略。
    “现在已经是五月炎夏,适合纵火。齐军大营之中,最多只有半月之粮,其军粮多屯于历下。”无忌侃侃而谈,“若是精选秦、赵、燕三国骑军一万人,取道祝柯,沿济水东岸东进,袭击齐军历下军营,烧毁粮草,则齐军军心必乱!齐军军心既乱,齐王又欲召回田章,纵然田章抗拒王命,也必然在短时间内寻求决战。”
    “届时,主动权就回到了我们的手里。到那时,如何作战,相信上将军早就胸有成竹,无忌就不再赘言了。”
    之后,袭击齐军历下军营这一提案,尽管遭到部分将领的反对,最终还是被采纳了。
    乐毅命令秦、赵、燕各选调三千骑军,与魏无忌的骠骑营一道,担任夜袭的任务。
    次日日暮时分,魏无忌、蒙骜为首,率领近万名骑兵趁夜向南迂回,在上游渡过济水后,绕过祝柯,向历下军营挺近。
    到了寅时,骑军终于赶到历下军营外。
    寅时相当于凌晨三点到五点,正是天亮之前,人睡得最沉的时候。
    赶了一夜路的联军骑士们,也早已疲惫至极,但眼见着胜利就在眼前,他们都还撑着一股劲儿。
    在军营二里外修整了一刻钟之后,魏无忌下令全军杀向历下军营!
    骑兵们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冲进了齐军军营,马快的赵军骑士们纷纷点火,不一会儿,军营中就燃起了点点火焰,沿着粮垛、营帐迅速蔓延。
    但心细的蒙骜一枪刺穿一个粮垛,发现其中并非粮食,而是干草!
    怪不得这些“粮垛”的火势烧得这么快,原来这根本就是一座空营啊。
    “有埋伏,快撤!”
    蒙骜翻身上马,连忙集结秦军骑士,想要退出此地。
    孰料在这个时候,四周忽然响起隆隆的战鼓声。
    天色未明,但联军骑士们大多看见了从军营外包围过来的齐军。齐军排成致密的步兵阵型,形成黑压压的天际线,甚至完全遮挡了东方的鱼肚白,向营地四面包抄而来。
    齐军副将触子将军,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得意洋洋地大喊道:
    “务必包围这支贼军,将其全歼!”
    联军骑军纷纷以各自的将校为核心,迅速地集结着。
    秦将蒙骜被大火熏得眉毛都烧焦了,拔剑高呼:
    “随我突围!”
    十余名秦军骑兵簇拥着蒙骜,当先朝着齐将触子的方向冲去。
    魏无忌率领八百嫖姚紧随其后,再加上身侧的秦军骑兵和身后的燕赵两国骑兵,这支堪称精锐的骑兵部队,尽管在疲惫之际遭遇了埋伏,仍然保持了基本的冷静和理智,可谓难能可贵。
    眼瞅着数千骑兵朝自己冲过来,触子不慌不忙,指挥本部人马就地扎住,后续兵力缓缓上前靠拢,布成前后三叠阵型。
    他虽说是统帅六万大军来这里围歼联军偏师,但是要包围历下大营,用在一侧的兵力最多也就不到两万人。
    两万人还要拉出这么长的阵线,他真的能挡住联军骑兵的突围吗?
    须臾之间,蒙骜所部秦军已带头杀入齐军阵线。
    同他们的将领蒙骜一样,这三千骑军,也不是正宗的“老秦”人。
    蒙骜一族本为齐人,而这些骑兵,多是从秦国河西、河内之地的三晋徕民选拔。
    他们在军中尚未融入秦人的圈子,在秦军中属下等阶层。为此,许多人仍抱有三晋国人的归属感。
    秦军主将胡伤骂三晋都是软蛋,虽然没有指向他们,但仍让他们的脸火辣辣地烧。
    是以,此番突围,他们具有比燕赵两国骑兵更炽烈的战意。
    以血肉之躯,证男儿血性!
    “轰”地一声是骑兵连人带马撞到齐军盾阵上的声音,金铁撞击的嘈杂,是他们用尽全力磕飞敌人武器的声响。
    第一批勇敢的骑兵就这样倒在了齐军的方阵前,但正是他们用血肉之躯,生生为身后的战士们撕开了齐军阵线上的一道裂缝。
    第二波、第三波骑兵转瞬即来,在联军骑兵们在不计伤亡的冲锋下,终于犹如一道洪流冲开了齐军的阵线,向来时的方向破围而去。
    魏无忌带着骠骑营最后压阵,这八百骠骑伙食极佳,没有夜盲症的困扰,在昏暗中已弓箭阻敌也并非难事。
    到卯时末刻,天光大亮,太阳也已经跃上了地平线。
    联军一口气奔出二十里开外,终于停下来稍事休整。
    魏无忌瘫坐在草地上休息,一边让人清点骠骑营的伤亡,一边想到,蒙骜作为一名将军,还真是颇有水准,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下,当断则断,最终能够保全这支骑军大部分的兵力,多半要靠着他的功劳。
    他在心里对蒙骜点了个赞,但哪能想到蒙骜气冲冲地过来,“噌”地拔出长剑指着无忌的咽喉:
    “魏无忌,看看你做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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