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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
    “姬乃!醒了吗?”
    身体好沉重,一点力气都没有。巨大的疲劳和倦怠感怎么都挥之不去。
    简直就像是横渡琵琶湖之后又一路毫不停歇地跑到东京,比起铁人三项还要更彻底地榨干身上的最后一滴体力般的感觉——当然,我从没进行过这样的运动。父亲不会允许,我也没那么有精神。
    不过,现在的状态可真不是开玩笑的。
    不只是全身乏力,喉咙里还干得发痛。
    “水……”
    “哦,哦!”
    在有些慌张的回应声之后没多久,手里就被塞进了杯子一样沉甸甸的物体。
    我下意识将它举到嘴边。
    一股甘露流入勉强撬开的口中,顺畅地向下滑入了胃里。
    啊……真不愧是生命之源。
    只不过是很普通的,平时根本不会在意的一杯水,此时却为我干渴的身体注入了不可缺少的活力。
    伟大的水啊,今后我也不会忘记您的恩情的。
    像这样对一杯水虔诚地心怀感激恐怕是相当难得的体验。当然我也不想有第二次。
    “……咳咳!”
    喝得太急,差点呛到了。
    几乎是在我咳出来的同时,就有一只手伸到我背后轻抚着。
    温暖而有力,带着不可思议的安心感。
    嗯,一定是飞鸟没错。
    不过托这小小事故的福,本来混沌的意识也逐渐清晰起来。
    我环视了一下四周。
    身下是在昏黄的灯光下尽显古色的榻榻米,不知我失去意识之后已经过了多久,但窗外至少还是一片漆黑——但愿别是经过了一天以上就好。
    不大的房间里挤了不少人。除了我身后的飞鸟之外,小步和清美也都在。穿着与这和风房间格格不入的黑色洋装的海瑟,也静静地坐在房间的一角。
    哦,还有一个,因为身处全是女生的环境中而坐立不安抓耳挠腮的欠揍家伙。
    “川崎,你还活着啊。”
    这种时候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毕竟不喜欢沉重的气氛,姑且开个玩笑吧。
    声音还有些嘶哑,不过比起刚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好太多了。
    “不,不是姬乃小姐把我救过来的吗!?”
    “唔,只是现在看到你这张脸又觉得有点后悔了。”
    “怎么这样!”
    川崎苦着脸哀嚎起来。
    不知为何,内心突然涌起一股安心感。
    太好了。回程的时候如果从五个人变成了四个,那就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了。
    “小姬……身体还好吗?”
    正在感慨中,小步就凑到我身边,一脸担忧地询问起来。
    “除了还有点困之外,没什么问题。”
    身体还是使不上力,现在举着水杯都有点累。不过这点还是不说出来为好,免得让她们担心。
    “太,太好了……我还在想小姬要是就这样醒不过来的话……”
    说着说着,小步的眼眶就红了起来。
    明明平时那么精神,遇到这种事的时候哭的倒是比谁都快。
    “切,比起我你肯定更关心川崎吧。”
    “川崎那边自然是……不过小姬的状况我也很担心嘛!”
    小步有些不满地撅起了嘴。
    “呵呵,看来姬乃有飞鸟照顾,就看不上小步了呢。”
    清美在一边捂着嘴笑了起来。
    “什么!?所以小姬才对我这么冷淡的吗!?”
    “……清美只是开玩笑而已,你在那瞎嫉妒个什么劲儿啊。”
    “谁,谁嫉妒啦!我才没嫉妒!”
    小步急忙扭过头去。过儿一会儿,又开始朝这边偷瞧。
    呼。总之气氛是缓和下来了。还是这种打打闹闹的空气比较适合我们。
    “姬乃,还有哪里不舒服吗?需不需要再喝点水?还是说饿了想吃东西?”
    飞鸟的脑袋从旁边伸了过来,连珠炮似的不停甩出问题。
    “你先冷静点吧。”
    “哦,哦……”
    飞鸟有些懊恼地挠挠头,周围的几人都发出了轻笑。
    这么关心我当然是很值得高兴,但是总觉得有种被她们看笑话的意思,着实有点不爽。
    我大致检视了一下自己的身子。
    一切正常,除了疲劳和困倦之外没什么别的问题。
    同时失去意识前的记忆也缓缓在我脑中复苏。
    目睹川崎被袭击,毫不犹豫地使用能力治愈他,随后就失去了意识……
    我将视线投向川崎。样子看上去跟平时没什么差别,看来治疗是成功了。
    那种状态的人都能救回来,我是不是厉害的有点离谱了?
    短暂的兴奋感之后,就是长时间的不安和苦恼。
    我的脱力应该就是使用能力的副作用之一,现在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别的问题,这么丧心病狂的力量,如果说会削减十年二十年的寿命,也不是无法相信的事情。
    再者,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到底该怎么收场啊。
    ……总之,先搞清楚现状吧。
    “飞鸟,现在几点了?”
    “嗯?晚上11点左右吧。”
    “我们刚从山上回来不到一小时。距离姬乃昏过去大概经过了两小时左右吧。”
    清美给出了附加的解释,我总算是松了口气。
    要是两个人说出“其实已经过去了一整天”,或者“姬乃昏迷已经是一星期前的事情了”这样的话,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反正当成玩笑是不太可能的。毕竟身体的状况真的就像是劳累过度之后爆睡十几个小时的感觉。虽说过去这样的经历也只有过三四次,但是那种难受的感觉,可以说是永生难忘。这样看来,只睡了两小时这样的回答反而更加不可信一点呢。
    “好像刚开始使用能力没多久意识就不太清楚了呢。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有魔物袭击过来吗?”
    大家都安然无恙,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不知为何就是有些挂心,所以我姑且还是问了一下。
    然而没想到,我问出这问题之后,大家的表情都有些怪异。
    跟我一样没有目睹全过程的川崎一脸茫然也就算了,小步和清美都明显地脸色发青,飞鸟的神色也有些凝重……喂喂,到底出什么事了,好让人在意啊。
    “那个……其实……”少见地,小步和清美都没有开口的欲望,只有飞鸟犹豫着出了声,“姬乃刚开始治疗不久就出现了。魔物,很多的。”
    奇妙的语法。与其说是倒装句,倒不如说根本就是硬挤出来的单字。
    飞鸟虽然有点笨,但是说话还不至于这么没条理。
    难道说,当时的状况相当不妙?
    “嗯……突然就出现了很多魔物,就像之前飞鸟杀……处理掉的那两只一样的感觉。从四面八方围上来,个数难以估量。硬要打比方的话……比较像是百鬼夜行?”
    飞鸟作出回答之后,清美才跟着补充。声音中竟然微微带着颤抖,这对于她来说可是极其反常的。
    当然更令我震惊的,还是她话语的内容。
    虽然再怎么精确的言语表达,比起真实情况来都会显得苍白,然而就是这短短几句奇妙的描述,却令我不寒而栗。
    只是在脑中将之前的两只魔物多复制了几下,就产生了相当了不得的景象。
    “是啊是啊,真的很可怕。”
    这么说着的小步,抱紧了自己的身子。
    我无法想象,她们究竟看到了怎样恐怖的东西。
    “那……那后来怎么样了?是飞鸟解决掉了吗?”
    虽然很难以相信,不过应该也没有别的可能了吧,毕竟清美和小步都不可能战斗。可是仅有一把匕首的飞鸟,面对两只魔物都称不上取得了漂亮的胜利,敌人的数量再扩大数十数百倍,真的能够搞定吗?
    会不会她也像我一样觉醒了什么奇怪的力量。
    哈哈,这种事情真的不是能拿来开玩笑的。
    被我问到的飞鸟,却露出了微妙的表情。还不时向着房间的一角瞥去。
    这表情不像是羞于描述自己武勇传的样子。
    看来是有什么内幕呢。
    正想到这里,耳中传来了清澈而冷冽的声音。
    “这件事,还请允许我来说明。”
    默默地坐在房间一角的海瑟,伴着这句话优雅地站了起来。
    ——————————————
    大家呆呆地目视着她移动到我床边,重新坐下。
    一连串的动作,轻盈而流畅,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完全配得上“优雅”二字。
    这不由令一个疑问在我脑中复苏——她究竟是什么人?
    “首先我要向您致谢。翔一是因救我而受伤,而您治好了他,也是我的恩人。”
    说完,海瑟向我深深低下了头。
    “……不用客气。‘那个’虽然是个笨蛋,但是姑且还是我们的朋友,救他本来就是应该的。”
    嘴上这么说着,我心中却想着别的事情。
    海瑟,是这样的角色来着吗?
    以前的印象……怎么说呢,好像应该更加少言寡语一点吧。
    虽说声音里还是不含温度,但是举止言语里都带上了不少“人味”。
    跟前两次见面的时候着实不太一样。
    …………
    说起来,之前见面的时候,她到底是怎样的来着?
    脑子里确实有着大致的印象,然而两次见面的具体情境却怎么也回想不出。
    唔,看来过度劳累导致记忆力都减退了。
    算了,就当做她本来就是这样的好了。
    除了这个,还有件事也很让我在意。
    “‘翔一’?你直接叫他名字吗!?”
    果然,小步立刻就起了反应。
    “是的,这是翔一的要求。‘两人之间若是关系亲密,就应该直呼名字’——他是这样说的。”
    “喂!我不是这么说的吧!!”
    “川~~崎~~!!”
    “等,等等,听我解释,这里面有很复杂的……不,不要,反对暴……呜哇啊啊啊!!!”
    “咳咳,我说你们啊,一如既往的打情骂俏倒是没什么,谈正事的时候还是尽量别跑题吧。”
    正在打打闹闹的两个人僵住了。
    小步瞬间窜回原位呆坐不动,脸活活涨成了猪肝色。
    “啊,啊哈哈……”
    在飞鸟和清美两种完全不同的笑声中,我示意海瑟继续说下去。
    作为当事人之一并且挑起争端的她倒是相当淡定,完全不为所动。
    “为了报答您的恩情,我会向您提供一些必要的情报,这应该能解答您的一部分疑惑——当然,前提是在我可以透露的范围之内。”
    “这样啊……那首先从自我介绍开始吧。现在看来很有必要再来一次呢。我是小早川姬乃,一个普通的中学生而已。你呢?”
    海瑟的话中,使用着必要以上的敬语。而且这给人的感觉并不是单纯的礼仪周到,而是带着一种拒绝的意味。并不会感到不适,然而确确实实地有着距离感。
    没有拒绝交流,但是却主动划出明确的界线。还真是个奇妙的人。
    或许也是受到这样的她的影响,我也不由自主地注意起了举止。
    “海瑟·施瓦泽……身份是魔女。”
    “魔女?”
    一瞬间我还以为她在开玩笑,然而如人偶般端正的面庞上却丝毫读不出这种意思——当然从缺乏表情的脸上本来就读不出什么东西。
    只是这个词跟“现实世界”实在是有些难以相容。
    魔女就是那个吧,中世纪题材小说里经常出现的,没事就骑着扫把满天乱飞,再不就是躲在房间里,对着一口大锅做黑暗料理……不是,黑暗药剂的老妖婆。
    如果在书中看到倒是没什么违和感,然而实际有人一本正经地说自己是“魔女”,着实有些别扭。
    “这个‘魔女’跟您的理解可能有所不同,白……神代飞鸟或许听说过。”
    “是吗?飞鸟?”
    我转回头问她。
    “嗯……简单来说就是相当厉害的魔法师吧。”
    飞鸟给出了不像解释的解释。总而言之会用魔法就对了是吧。
    “有多厉害啊?”
    我还是忍不住追根究底了一下。
    “…………”
    飞鸟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这问题很难回答吗?
    “我住在德国的黑森林。如果是‘黑森林的大魔女’这个通称的话,或许更容易辨识一些吧。”
    “噫……”
    海瑟只不过是淡定地补充了一句,然而飞鸟突然就脸色苍白,握着我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话说回来,这家伙什么时候握住我的手的……虽说挺高兴的就是了。
    “听说过吗?”
    “爷,爷爷曾经说过……这是欧洲大陆,不,很可能是全世界最顶尖的魔法师之一。”
    飞鸟的声音在抑制不住颤抖的同时,也显得相当低沉。
    总而言之,就是根本惹不起的意思吧,我明白了。
    其余三人都露出了有些微妙的表情。她们当然都跟我一样,对这个似乎应该如雷贯耳的名号一无所知,比起“魔女”本身,飞鸟少见的震惊表情可能更令她们惊讶吧。
    “我并不是什么顶尖,比我强大的人也并非没有。”
    这话实在是听不出是谦虚还是自满,若无其事地无视掉好了。
    “那‘魔女’海瑟专程从德国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呢?”
    虽说可能有些自作多情,不过对方如果说是“为你而来”,那就算是螳臂当车,也要做好把飞鸟捅上去顶住的准备了。
    之前爸爸和景秀爷爷说我的能力可能会被别人盯上,我也只是当个笑话听,然而经过今天的事情之后,我确信这绝对不是开玩笑。
    能医治一切伤病的能力,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说不定我现在比等重的黄金还值钱了呢,啊哈哈。
    ……实在是笑不出来。
    “我这次来到极东,是为了爱德华·汉密尔顿。”
    “爱德华?”
    我稍微愣了片刻,才将这名字与人物形象对应起来。
    几乎是同时,身边飞鸟的呼吸声突然变得沉重。
    爱德华·汉密尔顿——被格里高利之剑追杀的死灵法师,同时也等于是间接害死前田家兄妹的凶手。
    飞鸟对这人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爱德华……就是之前飞鸟的前辈捡到的那个外国人吗?是海瑟认识的人?”
    关于这件事,小步她们基本是从我们的口述中获得信息。为了不让她们担心和产生各种不好的联想,我已经尽力减少了描述性语言,尽量轻描淡写地简述。所以小步对爱德华的印象,大概还停留在卧床昏迷的金发青年上吧。
    “是的。爱德华从我的图书馆中偷走了一本书,为了追回它,我才一路跟着爱德华来到了这里。”
    听起来好像是挺普通的理由,然而我却莫名觉得有些不妙。
    “那海瑟清楚爱德华的事情吗?那个……因为什么死灵术而被当作异端追杀的事。”
    海瑟点了点头。
    “爱德华从我这里偷走的是名为《死者之书》的魔法书。虽说并不是原典,然而也是很不妙的东西,所以我才会赶来回收。毕竟这本不是应该外流之物。实际上,爱德华的死灵术就是从这本书中学到的,也因此惹出了不小的麻烦。”
    ……啊啊,果然吗。
    已经预料到会有什么内情了,没想到是这样。
    也就是说,“一切的源头”就在这里吗?
    “什么!?”
    迟了一拍,耳畔才响起了飞鸟的惊叫声。
    我不由在心底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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