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帮他把身上盖着的毛毯子拉高了一些,药碗也送到了他的嘴边:“弘晳和弘晋念书去了,我来伺候阿玛,阿玛,喝药了。”
    胤礽点了点头,接过药碗便就一口全喝下了肚,然后宝珠又体贴地送了颗蜜枣进他嘴里。
    “我听弘晳说,汗玛法这几日也又病了,不过不是很严重,早上我去给汗玛法请了安,汗玛法还问了我阿玛您怎么样了,我说还是要日日喝药,汗玛法听了似乎很担心,又赐了许多补药让我带来给您,不过他说不能乱吃,得让太医先看过了说可以吃的才能用。”
    胤礽嘴角微撇了撇嘴,他病了好几个月了,这段时日康熙倒是对他温柔和颜悦色了不少,之前还隔三差五地就会亲自来东宫探望他,各种补药更是赐了一堆下来,说起来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胤礽笑了:“你汗玛法还跟你说了什么?”
    宝珠说着又有些不好意思。吐了吐舌头:“他叫我不要成日里跟那些叔叔们一块疯玩,一点格格的仪态都没了,被外人看了去要笑话的。”
    宫里跟宝珠同辈的只有弘晳弘晋两个,其他家的小孩都在宫外,宝珠确实平日里喜欢找宫里的那些小叔叔们一块舞刀弄枪骑马射箭,反倒是对和与她一般大的小姑姑们学女红有些不屑一顾,为此太子妃头疼不已,胤礽倒是无所谓,反倒挺乐见自己女儿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姿,当然康熙都开了口,他也不能不管就是了。
    “你汗玛法说得也没错,也没说就不让你去练骑射了,不过女孩子该学的那些也还是得学,要不以后嫁不出了。”
    “哦……”虽然不太乐意,宝珠也不敢不答应。
    胤礽看着她不情不愿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好笑,伸手就刮上了她的鼻子。
    盛京。
    胤禔蹲在地上握着铲子小心翼翼地松着土,新一季的红莓种子半个月前已经种下,如今也发了芽了,正是生机盎然之时。
    胤禔的府邸在盛京南郊的一隅,很不起眼的地方,府邸后面靠溪,环境倒是很不错,是胤禔自己花银子买的,康熙给他安排的住处实在不能住,就买了这座庄子,其他人也说不得什么。
    庄子后门到溪边的一小块地被胤禔开垦了出来做耕地,种些花花草草鲜果蔬菜,虽大多因为不得要领没有收成,自得其乐倒也颇有些意思。
    胤禔的全副心思都在面前才冒出土的幼苗上头,便没有注意到弘昱什么时候已经跑了出来,一下扑到了他的背上,从身后搂着他的脖子撒起了娇:“阿玛阿玛,陪我下棋。”
    胤禔笑着回手揽了揽他的腰:“别闹。”
    弘昱在他身边蹲了下去,也拿了个铲子帮他一块松土,却也免不了抱怨:“阿玛,您怎么一天到晚都在弄这些东西?不厌吗?”
    “打发时间啊你别总是这么急躁,你不是嫌这里脏吗?怎么今日倒是出来了?”
    “方才我收到弘晋的信了。”
    “嗯?他说什么了?”
    胤禔随口问得漫不经心,但弘昱接下来的话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说二叔病了,卧病在床快有两个月了。”
    “太子病了?!”胤禔猛地转过头,看着弘昱:“为什么会病了?!严不严重?!”
    弘昱倒是一直知道他阿玛很关心太子二叔,不过胤禔反应这么大还是让他有些惊讶,愣愣看着胤禔,一时说话都有些紧张了:“他……他没详说,应该没大问题……”
    胤禔也回过神自己有些失态,心里却着实是担忧,难怪这两个月都没收到胤礽的信,原来他竟然病了,再想到当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胤礽病倒在随康熙出外巡视的途中,而且这一病还病得不轻,在行宫养了近两个月的病才回京,一时间更是焦心不已。
    胤禔举家迁来盛京已有三年,去年底那疯了许多年的大福晋到底是去了,他也没有再续弦,当然也没有把两个侧福晋扶正,康熙一早不管了他,而且这里离京城千里远,这事便也说不得什么,胤礽基本上是每半个月到一个月与他通一回信,那些寄来的信他都好生收藏着,时不时地翻出来看一看,因而在这里的日子过得虽然清苦些,却也不算太难熬。
    他和胤礽都相信,他迟早能回去,抱着这样乐观的想法,胤禔甚至都不曾觉得他和胤礽已经分隔两地。
    但是现在,胤礽病倒了,千里迢迢之外的他却只能从自己儿子的嘴里听到只言片语,连问候都做不到。
    在胤禔愣神间,方顺匆匆而来,与他禀报说是京里来人了,上门求见爷。
    胤禔有些意外,他来了这里三年,还是第一次有京里来的人上门来,这便收敛了心绪,起身出去迎客。
    来的人竟然是巴尔图,巴尔图笑眯眯地与他问安:“三年不见,王爷倒是越发龙马精神了。”
    胤禔打断他的话:“称呼改改吧,爷的王爵三年前就被革了。”
    巴尔图一时尴尬,随即又改了口:“是,爷。”
    “你怎么来这边了?”
    “来办差的,过三两日就回去,想到爷在这边,就上门来拜访了。”巴尔图解释道。
    胤禔点了点头,当下就问起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太子爷他是不是病了?严不严重?病多久了?”
    “正要跟爷说这事呢,”巴尔图道:“大概一个多月前吧,天气骤然转凉之后太子爷就病倒了,也没有再上朝了,就在东宫里头养病,听他身边的人说倒不是很严重,就是断断续续地不能全好,不过爷也不用太担心了,宫里有那么多太医盯着,应当是没有大碍的。”
    巴尔图这么说,胤禔听着却越发担心,想了想,又问道:“京里最近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大事?”巴尔图摇了摇头:“那倒没有,这几年其实都挺风平浪静的,皇上自从那回被乱党劫持之后,就心生了忌惮,很忌讳出宫,每年夏天避暑最多也是去南海瀛台,畅春园因为在内城外头,倒是都没去过了,也正因此,有皇上日日坐镇宫中压着,京里倒是太平了许多。”
    胤禔闻言笑了笑,这些胤礽在给他的来信里倒是提过,说他如今也是除了宫里顶多就是去三海行宫,连内城的门都没出过。
    “哦,对了,”巴尔图继续道:“皇上许是怀疑马齐与太子爷走得近,找由头撤了他兼任的神机营的事务,提了尹德为统领,还有几个月前步军统领开音布年老病逝,托合齐接替了他的位置。”
    胤禔挑起眉:“托合齐升了步军统领了?”
    “正是。”
    胤禔端起茶盏啜了一口,暗想着托合齐升任了步军统领了,是不是意味着太子爷快要……动手了?
    之后胤禔留了巴尔图下来用膳,巴尔图从京里带了几坛好酒来送胤禔,胤禔当下就叫人开了一坛,俩人在院子里一边喝酒一边闲聊,倒也快意。
    巴尔图看胤禔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酒,却有些心不在焉仿佛满腹心思一般,最后实在忍不住出言提醒他:“爷,还是少喝一些吧,这酒后劲强。”
    胤禔摇了摇头,又一杯酒倒下了肚。
    巴尔图看着心下一叹,犹豫了片刻,还是问了出来:“爷是不是在担心太子爷?其实我私下里打听过太医给太子爷开的药方子,单看那个太子爷的病应当不是很重,许是皇上不放心,才让他一直在东宫养病罢了,爷也不用太过担心了。”
    胤禔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不亲自看到,总是不放心的。”
    “要不爷再写封信,过几日我回京给带过去?”
    “嗯,明日再写吧。”
    之后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喝酒闲聊,一直到深夜,酒量一贯很好的胤禔彻底醉了,被人抬了回去,巴尔图喝得不多倒是还算清醒,和方顺说了句就回了行馆去。
    三日之后,办完差准备回京去复命的巴尔图再次上门来与胤禔告辞顺便拿他写的信,出乎意料的是,胤禔根本没有动笔,反倒是与他说:“你帮爷一个忙吧。”
    “什么?”
    “爷随你一块回京去。”
    巴尔图错愕不已,怔愣之下竟是完全忘了该如何反应,这个念头胤禔从巴尔图来的那日起就有了,今日倒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于是笑着道:“别紧张,也不是很为难,我扮成你身边的护卫,随你一块回京去。”
    263、相见 …
    罔顾圣旨私下回京,是多大的罪,巴尔图知道,胤禔也知道,但不过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想到卧病在床情况不明的胤礽,胤禔实在心中焦虑,也顾不得许多了,巴尔图拿他没法子,只能勉为其难地点了头。
    之后便不再耽搁,草草收拾过后,胤禔连方顺都没带,扮作巴尔图身边的一个护卫,便随他一起踏上了回京的路。
    随巴尔图快马加鞭赶回到京已经是十余天后,因为是冬天,暖帽扣得低遮了眼,又胤禔从进城之后就一直微垂着头,倒也不引人注意。
    巴尔图有了辅国将军的爵位之后就从康王府搬了出来有了自己的府邸,单独给胤禔安排一间偏僻的小院派几个亲信伺候却也不是太麻烦的事。
    胤禔着急着见胤礽,巴尔图派去打听消息的人很快就来了回报,说是太子爷身体已经好多了,也能下地了,就是依旧要每天喝药而已,胤禔松了口气,巴尔图请他稍安勿躁,派了个亲信去通知施世范。
    东宫。
    施世范匆匆进门来,胤礽也才从乾清宫请安回来,正靠在窗边把药当茶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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