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希将双手放置在栏杆上。从他这个角度勉强可以看到花园里的境况。他看到那些男孩子们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但他并不关心,总不可能在那些黑乎乎的土地上找到金币吧?如果那个老头子有着这种像龙一样的嗜好的话。
    安东希撇了撇嘴,觉得现在他也许可以去下面那一点点心了。鉴于他父亲总是希望把他在这种宴会上推销出去,而他最喜欢做的就是不配合。
    男孩儿从房间里溜出来,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显眼。当然,很成功的,毕竟现在很多人都沉浸在舞会中。
    男人们的视线不是在姑娘们漂亮的脸蛋上就是在她们高耸的胸脯上。当然了,总不能是她们的脑子吧?即使那些姑娘们总是标榜自己的内在美,例如优雅的谈吐和礼仪什么的,但就连九岁的安东希也明白。如果没有一个好的家世,其它都是白搭。
    “哦,感谢上帝,樱桃小蛋糕还有。”
    安东希在心里庆幸的咕哝了一声,然后一手拿着碟子,一手拿着夹子,准备讲最后一个樱桃味的小蛋糕据为己有。只是有个问题,这另一个银质的小夹子是哪里伸过来的?
    安东希顺着小夹子忘了过去,结果只看到一撮毛发。
    男孩儿慢吞吞地走了过去,这才看清楚对方长什么样子。
    瘦弱的身子,矮小的个儿,以及在那张小脸上大的有些不同寻常的绿眼睛。
    “嘿,这个小蛋糕是我要的。”
    这句话就是安东希·库尔布斯基跟伊波利特·库拉金第一次交谈的话。
    在前者的回忆中,它是一场很平常的对话,而在事后从好友那里得知,那会儿的他看上去就像一个专门抢劫樱桃味小蛋糕的抢劫犯。当然那些都是后话了。而此刻,我们得库尔布斯基小少爷只是用小夹子敲了敲自己手里的小碟子,眼神在那个小蛋糕上来回巡视,无声的宣布着小蛋糕的主权。
    “哦,抱,抱歉。”
    那个瘦弱的男孩儿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嗖”的一下就把爪子收了回去,而安东希这才瞥见,那个小个子从刚才就一直保持着踮脚的姿势。
    伊波利特看着面前那个高个子的男孩儿毫不客气的把最后一个樱桃口味的小蛋糕放进自己的碟子中,然后毫不优雅的张大了嘴,将小蛋糕送进了嘴巴里面。在奶油沾到对方嘴巴上的时候,伊波利特只能默默地放下了小碟子,准备向母亲那里走去。
    “嘿,要吃吗?”
    伊波利特以为自己听错了,刚回过头,嘴巴里就被塞了一口小蛋糕。浓浓的奶香味儿充斥在舌尖上。
    “好吃吗?”对方又往自己的嘴巴里塞了一口,奶油几乎挤在了他的嘴角上,让那张好看的脸显得有些滑稽。
    伊波利特傻傻的点了点头。似乎从他懂事起,就没被人这样喂过东西。
    伊波利特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巴边上的奶油,然后眼神不自觉的就落在小蛋糕上的红色物体上,其实对于樱桃口味的小蛋糕来说,伊波利特最喜欢的就是那个红色的小可爱。只是,当它们被拈起来,已经碰到了那个男孩儿的嘴唇时,他决定在心里跟它们告别。
    “唔,要吃吗?”
    伊波利特瞪大了眼睛,第一次迅速的反应了过来,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巴。在他被教导的礼仪里面,绝对没有一向是优雅的接受沾有对方口水的东西。
    安东希翻了翻眼睛,看到那个小个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后,他的视线在小樱桃和小矮子身上逡巡了一会儿,最终在撬开那家伙的嘴巴塞进去和送进自己肚子里两个选项间,他选择了后者,只因为他家的老头子似乎发现他了。
    安东希将碟子放在桌子上,手脚轻盈的离开了茶点这里,离开的时候还没有忘记呼噜一下那只小京巴的狗头,是的,喜欢给一切事物取外号的库尔布斯基家的少爷决定把伊波利特叫做小京巴。
    伊波利特有些傻傻的呆愣在桌子旁边,直到母亲过来找他,他才突然记起,那个男孩儿似乎就是库尔布斯基公爵的儿子,那个只在宴会一开始露面了三分钟的少爷。
    “怎么了?亲爱的。”
    阿琳娜弯腰为儿子梳理了一下有些杂乱的头发。她总是希望自己的儿子保持着最整洁的仪容,而伊波利特几乎总是能做到,这一向是让在小儿子身上尝试到挫败之后,在大儿子身上得到的最好的安慰。只是今天,为什么她的小伊波利特也变成了有些乱糟糟的头发呢?
    “我没事,妈妈。”伊波利特摇了摇头小声的说着。
    晚上,伊波利特和往常一样,用过晚餐就在自己的小。而阿纳托利和海伦则是在壁炉前玩耍。
    瓦西里公爵对子女的管教并不上心。他自己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呢,更何况,如果家里的事情都要他这个大忙人来管,那孩子的母亲干什么呢?
    瓦西里公爵是那种典型的上流社会人士,或者说,如果恭维这位先生的话,还应该加上他那与生俱来的说话技巧。人人都爱和他聊天,和男人们瓦西里公爵能够与他们和平的交换政治见解。与女人们,瓦西里公爵自有一套独门的讲笑话方式,而他为这两点觉得由衷的自豪,并且十分确信自己这一天赋应该奉献给更多的人,而不是在家里过多的看护那三个孩子。
    想到这点后,那位正值壮年的公爵就更加肆无忌弹的在那些官员中卖弄自己的手段和见识了。而孩子们就更加开心了,父亲不在的时候,他们经常连家庭作业都懒得按时完成,反正母亲总是会帮助他们的,除了伊波利特。
    “哦,是啊!伊波利特,乖小孩儿伊波利特!”
    阿纳托利总是喜欢用这样怪模怪样的腔调取笑自己的兄长,而那个扎着小辫子的丫头则是在一旁拍手大笑。这对长相漂亮性格活泼的兄妹被所有的人称为甜心,他们甚至不介意孩子们的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对于伊波利特。
    “哎……”
    叹气是他们经常做的。
    伊波利特对于这些反应只是抿了抿嘴唇。男孩儿低垂着眼睛将自己埋在书堆里面。他难过又忧伤,但天性善良的性格又令他甚至从未怨恨过谁,到最后,还是只能自己独自发着呆。
    “伊波利特!伊波利特!”
    伊波利特从书本里抬起眼睛,似乎有些迷茫,而不等他说什么的时候,他的小妹妹,胖乎乎的小海伦就冲了进来,像个小炸弹一样一边抹眼泪一边抽抽搭搭的说:“阿纳托利……弄坏……海伦的胸章……”
    伊波利特赶紧从自己的椅子上滑下来,走过去摸了摸小海伦的头发,有些不知所措地哄道:“海伦,别哭了。”
    “坏了……呜呜……坏银……”
    小海伦一边用小胖手抹眼泪一边哇哇大哭,这动静使得阿琳娜也过来了。
    “噢!上帝啊,宝贝,你怎么了?”阿琳娜急忙走过来,将女儿抱在怀里哄着,拍着,安抚着。
    “拔拔给海伦的胸章……坏了……被阿纳托利……弄坏了……呜呜……”小海伦伤心的哭泣着,仿佛是自己所有的宝贝一瞬间被别人偷走了一样伤心。
    “哦,别哭了,妈妈的小乖乖。”阿琳娜哄着自己的女儿,后者又哭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红红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兄长。
    “给……给我……”
    “什么?”伊波利特愣了一下,金发的小丫头吸了吸鼻子。
    “伊波利特的胸章……给海伦……”
    “这可不行,海伦。”阿琳娜严肃地制止自己的女儿,而后者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就委屈的又憋出了眼泪。
    “没关系,妈妈。”伊波利特摆了摆手,然后从书桌上的小匣子里面把胸章拿了出来,塞进妹妹的小胖手里面。
    “给你,海伦。”
    “伊波利特,你不需要这么做。”阿琳娜微微皱起眉头,想要让女儿把东西还给自己的大儿子,但后者死死地往她怀里缩。
    “没关系,真的,妈妈,我并没有像海伦一样喜欢它而且我只会收在小匣子里面,东西就是要被使用才会开心啊。”瘦弱的男孩儿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可爱又懂事。
    阿琳娜的眼睛有些湿润,她伸出手臂,将儿子抱在怀里,又吻了吻他的额头。
    “我为你骄傲,亲爱的。”
    “妈妈,挤。”夹在两个人中的小海伦发出了抗议的声音,而伊波利特只是觉得高兴。
    等母亲把睡着了的海伦抱走后,没过多久,伊波利特的房间又来人了。
    “我就知道那小丫头回来找你要,我也知道你肯定又给她了。”阿纳托利双手背在身后,冲着自己的兄长露出一个鄙夷的神色。
    阿纳托利从懂事起就不喜欢自己这个懦弱的兄长,当然了,因为他完全不能在自己被欺负的时候狠狠地揍别人,他看上去,完全不像兄长,就是个子也没有自己高。
    阿纳托利知道自己不喜欢伊波利特,然而他也从没去纠结这个问题。就是很自然而然的在别人嘲笑他的时候从不去帮腔,并且还时不时的联合家里的小魔怪一起欺负一下伊波利特,而所有的理由就是伊波利特这家伙实在是太不知趣。
    是的,不知趣。
    人人都知道库拉金的二少爷要比大少爷讨人喜欢。人人也都知道瓦西里公爵更偏爱自己的小儿子,除了伊波利特。
    那家伙总是勉强自己做所有的事情。不止是从不和他们争论,乖乖的穿着礼服去赶赴一些白痴一样的宴会,还有学任何他自己明明都不喜欢的东西。这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匪夷所思的存在了,而伊波利特确定自己必须要时不时的做点事情好保证叫做伊波利特·库拉金的东西真的是地球上的生命体。
    伊波利特有些受伤的低垂了眼睛。
    阿纳托利不再看自己的兄长,而是爬到椅子上,翻了几下伊波利特正在阅读的书籍,皱着眉头咕哝。
    “果然是你会看的东西,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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