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公子显然对她没印象,瞧她看自己眼神不对,用手指了指自己,“我?带走了你朋友?”
    一旁的郑大倒是想起来了,“朗茳没来那会儿不是有个女人带着红酒往你身上撞吗?你让你司机带着走了,送哪去了?”
    季斐一听叶妍真被姓赵的司机给带走了,表情微微变了变。
    顾朗茳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对赵公子道,“废话少说,人呢?马上叫你家司机送回来。”
    赵公子哼了一声,却还是打了电话,然后懒懒洋洋地道,“马上就送过来。”
    顾朗茳怕季斐不放心,帮他问了句,“光天化日的你没把人怎样吧?”
    赵公子呸了一声,“就她那姿色我能把她怎样?拿着红酒直接就往我身上泼,我就让我家司机带着她去干洗店把我那衣服洗了,不过份吧?操,顾二,我敢打赌,谁连人带酒往你身上倒你绝对不会像我这样大仁大量。”
    顾朗茳懒得理他,温声问季斐,“放心了?”
    季斐点了点头,总算放了心,他跟顾朗茳的朋友是打过交道的,多少有些了解,那些人高高在上惯了,真做了事也有办法解决,倒不屑于撒谎隐瞒,说没动人应该就真的没动人,叶妍必定是安全的。
    顾朗茳笑道,“那我们回去了?”
    季斐嗯了一声。
    顾朗茳正准备带着季斐走,周兵手一拦,顾朗茳淡淡扫他一眼,周兵顿时有种被压迫住的感觉,但他还是站在那里,“季斐,你不跟我回学校?”
    季斐露出来深海后第一个真心的笑,“等叶妍来了你带着她跟张菲她们回去吧,我家里还有点事,就麻烦你了。”
    周兵还是不动,“季斐,你……你跟他什么关系?你怎么可以……”
    “他怎么可以怎样?”顾朗茳冷声道,“我是他的,他是我男人,我俩久别胜新婚要回家办事干你屁事?”
    他这话说的又粗俗又……让人难以接受。
    牌桌上的郑白差点没忍住又笑起来,眼风一个劲地往这边飘,他瞧着顾朗茳那高季斐半个头的身高,想像了下季斐把他压身下的样子,一想就忍不住要笑,可顾朗茳往这边一看他就不敢笑了,上次被狼狗逼的在酒店浴室里关了一晚上的事他还记得。顾朗茳这个人,特么一沾他家季斐的事就小气,就记仇!
    郑大圆场,笑了一声,“得了,朗茳,回去你的吧,剩下的我来解决。”
    顾朗茳也真是忍久了,他这还没跟季斐解释清白呢,时间尽耗在这群不相干的人身上了怎么能不急,对郑大道,“那就谢了,都是季斐同学,你拎着点,别吓人。”
    “得了,你管好自己吧,悠着点。”
    等两人出了门,季斐才道,“郑大少说帮你解决什么?”
    门童已叫了车过来,顾朗茳自己去开车门,让季斐先上去,自己随后,关了车门,说,“没事,你同学看到我俩在一起只怕有些吃惊,回去后难免乱传,我让郑大跟他们说清楚,一来知道咱俩那是领了证的,省得误会你人品,二来让他们知道厉害关系,免得在学校里传来传去,对你不好。”
    季斐嗯了一声。
    顾朗茳正想再说什么,发现他已闭了眼睛。
    去的是中海园的那套别墅,特别适合夏季居住,自然凉,却不阴潮。
    到地方的时候季斐还没醒,顾朗茳看着他疲累的样子叹了口气,轻轻摸了摸他的脸,舍不得叫醒他,他知道,这一个月季斐是极辛苦的。
    司机不敢催,从深海出来的都是大老板,何况这位顾先生是住在中海园的,走前门童又再三关照不得怠慢。
    夜渐渐沉了下来,白天下过雨,中海园这边绿化做的十分好,加之附近有几处湖,虽是夏季,却十分凉快。
    顾朗茳把外套给季斐批上,怕车内闷,把车窗降了一半。
    司机大概是习惯了,见他这样,下意识地就去调空调,说,“顾先生,温度不合适吗?我可以调……”话未说完,手摸到按钮上,突然想起一路上根本没开过空调,因为门童说顾先生坐的车子都不让开空调。
    顾朗茳皱了皱眉,“不用。”
    司机缩回手,不敢再多说。心下却不由想,有钱人就是奇怪。
    他自然不知道顾朗茳不仅是坐的车不用空调,就连家里、自己的办公室里都是一个空调都不装的。季斐以前脚有毛病,最怕湿寒,后来虽然好了很多,但是空调吹久了就疼,顾朗茳一直放在心上,可是也难免有疏忽的时候。有一次佣人开了冷风,他不在家,季斐又不说,结果三天后他回来发现季斐蜷着腿睡都睡不着。他当时心疼的不得了,发了很大的火,第二天就让人把家里的空调都拆了,连带着自己办公室的一并拆了,再也没装过。
    季斐大概是真的累狠了,睡了近两个小时才醒,还是被遛狗人的狗的叫声给吵醒的。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轻轻喊了声,“顾朗茳……”
    “刚到家,正想叫你。”顾朗茳打开车门,半抱着他下来,司机见没事了,询问过后才敢走。
    季斐有些迷瞪瞪的,瞧着车子一路开出去,然后转过头来说,“我真累。”
    顾朗茳觉得心一下子酸了,“我背你回去?”
    季斐笑着点了点头。
    顾朗茳转身蹲下去,季斐趴到他背上,笑着道,“你还是那么好。”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仰着头看天上的星子,好一会儿后垂下头趴在他背上,闭上眼的时候睫毛有些湿,他说,“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不论我去哪里,你都会去找我?”
    顾朗茳的步子一顿,“季斐……”
    “这次你没有去,我很难过。”
    顾朗茳站在那说不出话来,他觉得喉头像哽了东西,说不出话来,他爱他,他曾说过一辈子不让他难过的,不论什么原因,他都食言了,他没有做到。
    他知道,他那样难过。
    “不是……你想的那样……”
    “别担心,别解释,我知道,虽然我亲眼看见了,但我知道你跟那个男孩子一定没什么……我们在一起七年,七年才少爱那么一点点,一生有多少个七年?我知道,这一辈子到头,你都会是爱我的。”
    多少爱情败给时间,可他们的爱情,直到最后都是会有的。
    却难免旧不如初。
    愈久弥新,有些东西,却只能在原来上削减。
    第86章 番外一:爱能有多久(4)
    顾朗茳无法形容那一刻的心情,愤怒,心疼,不甘,纠缠着狠狠磨他的心。
    他将季斐放下来,转身捧着他的脸狠狠地吻,季斐站在那里闭着眼睛,任他一下一下地亲,嘴唇被咬的发疼,他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顾朗茳触着他的眼泪停了下来。
    季斐笑着睁眼看他,抹了把眼睛,又擦了擦嘴,说,“你亲就亲呀,咬我干嘛,疼死了。”
    顾朗茳瞧着他晶亮的眼睛,心狠狠痛了下,突然抽出手机,却发现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一怔,抬眼看着季斐。
    季斐笑道,“没关系,你大概没听到。”
    顾朗茳本来想解释,想说他是真没听到,包厢里太吵,而他睡着了。可他看着季斐的眼睛却说不出解释的话来,解释有什么用?它只能证明一切已经发生。
    良久,顾朗茳道,“再也不会了。”
    季斐笑着点了点头,“好。”
    顾朗茳拨了平叔的号码,有种恶狠狠的感觉,“平叔,叫司机出来接!”
    进了铁门有条悠长的小道,平日两个人当是散步倒不觉得长,可是今天顾朗茳觉得他一刻都不能耽搁了。
    平叔自己来接的,一路送到家门口,顾朗茳拉着季斐就往楼上走,平叔瞧着不对,道,“少爷,您慢点,季少爷你们……”
    季斐道,“没事的,平、叔!”说话间被顾朗茳拉的一踉跄。
    平叔这下是真急了,顾朗茳在外面怎样发狠都不奇怪,可是在家里对着季斐就没红过脸,这一副样子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别真生出什么事来。
    “少爷,季少爷这才从乡下回来,正累着,你……”他话未说完,顾朗茳步子一顿,像是反应过来了,动作没有之前那么激烈,“我知道”,突然把人打横抱起来,“叫阿姨弄点吃的备着。”
    平叔这才安了心,想对季斐说什么,瞧着顾朗茳不耐烦的样子又忍住了。
    顾朗茳抱着季斐回房,一个月不见,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手上的份量轻了,心里一阵心疼。
    他的表情有种恶狠狠的感觉,动作却十分温柔,把人放床上,拿了条小毯子给他盖着,“你先休息下,我去给你放水,洗个澡,等下稍微吃点东西再睡。”
    季斐嗯了一声,侧身闭着眼。
    顾朗茳并没有叫醒他,季斐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顾朗茳摆了条凳子坐床边上,靠着椅背就睡了。
    季斐一怔,说不出什么感觉。
    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坐床上静静看着顾朗茳,那眉眼那轮廓都是日日相见的,直到整整相隔一个月,他拿起手机翻早几年的照片,才觉得他变了那样多。
    底子自然是一样的,一样的帅气中带着霸道,不同的是眉目中那点气质,脱了高中时的浮躁与轻狂,少了旧日里属于少年的稚嫩与痞气,他成长的很快,那种成熟与深沉让他虽然年轻,与郑大、赵政那群人站在一起却丝毫不会掉价,不会因为年龄被人看轻。
    顾朗茳是优秀的,季斐一直知道。
    只是他从未知道他会这样累,即使在睡梦中也皱着眉,靠在座椅上就睡着了。
    每一段功成名就都非易事,可是顾朗茳站的高,又仿佛天生带着某种优势,几年来季斐看着他不论做什么都如鱼得水、胸有成竹,不曾想他也会累成这样,不曾想他这样不容易。
    这么多年了,季斐想,到底是以前自己疏于关心不曾发现,还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两个人突然就有了距离。
    虽然只有一点点,却依旧让人难以忍受。
    顾朗茳的睡袍微微敞开了一点,季斐垂了眼,目光落下来,突然怔了怔,走过去将他的睡袍打开,一惊。
    他摇了摇顾朗茳,“先别睡了,你醒醒。”
    靠着椅子睡显然十分不舒服,季斐一推顾朗茳就醒了,习惯性地双手一伸就要抱他,被季斐打开了。
    “你胸前怎么了?”季斐将他睡袍又掀一点,赫然发现他全身都是通红的,有种充血的感觉,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刷去了层皮似的,季斐的怦怦直跳,打架了?不像。
    “大清早的这么主动,忍不住可别怪我”,顾朗茳笑着抱住他的脸亲了把,“起这么早干嘛?辛苦了一个月,还不放松放松?”
    季斐将他全身检查了一遍,眉头拧的紧紧的,“你身上怎么回事?都脱皮冒血点子了。”说话间开始拨号码,准备找家庭医生来看。
    顾朗茳将他手机拿了,“没事,洗澡洗的。”
    “洗澡洗的?”季斐一愣,“洗个澡能洗成这样?”
    顾朗茳没说话,直直看着他。
    季斐心一跳,声音下意识地轻缓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你不是嫌我脏吗?我昨儿个来来回回用刷子刷几遍了,季斐,你看洗干净没?”
    季斐瞧着顾朗茳身上红通通一片都有些脱皮了,猛然一震,声音都有些变了,“你发什么疯?”
    顾朗茳一下子就扑过去了,将他压在身下,“你看看,你闻闻,除了你,我身上有没有一点别人的味道?你看看,哪里不干净,你看哪里不顺眼,我再去洗。”
    季斐眼睛都红了,“你故意的,我说过没怀疑过你跟别人。”他说这话时有些心疼,又有些委屈,抿着唇将顾朗茳推开,起身去翻医药箱。
    没走两步就被顾朗茳从身后抱住了,“我真没有,你不知道,我最近实在太累了,越累越睡不着,接连着通宵,哪里都不舒服,却不知道怎么办。可是一接到你电话我就好了,也会犯困了,赵政他终于被他家老爷子赦免回家,郑大邀我们几个玩的好的给他接风洗尘,我跟他们闹了一会儿就玩不下去了,困的要死,好像几天的睡意一起上来了,挡都挡不住。我就在沙发那躺了会儿,睁眼就发现有个男孩趴我身上,十有八九是赵政闹着玩的,我那会儿刚反应过来,你就来了……”
    “我从来没怀疑过你这个”,季斐声音有些哑,拿了支软膏挤在手指上,轻轻往顾朗茳身上涂,“疼吗?”
    顾朗茳点头,“疼的很。”
    季斐手一顿,“你总是这样……”
    顾朗茳只是深深看着他,没说话。
    季斐抬起头来,“你怪我?”
    顾朗茳突然叹了口气,再也忍不住将他抱进怀里,季斐微微挣了挣,怕压在他身上他疼,没敢多动。
    顾朗茳叹道,“我怎么舍得。”
    季斐没有说话,紧紧抱着他。
    屋子里没有开灯,只余窗帘拉开一线,晨光透进来,带着鸟鸣一起在屋内恣意。
    良久,顾朗茳道,“季斐,我错了。”
    “你哪里错了?”
    “只要你难过,就都是我的错。”
    只要你难过,就都是我的错,不管是什么原因。
    因为我曾经说过,这一辈子,都不会让你有一点点难过。
    季斐笑了笑,不置可否,他从他怀里出来,又继续帮他涂药,温声道,“走的时候都好好的,出了什么事情吗,怎么会睡都睡不着接连着通宵?是不是……如果真出了事”,季斐一顿,认真地看着他,“虽然我不太懂你公司那些事,但若真出了事,还是请你告诉我,行吗?”
    顾朗茳叹了口气,轻轻摸了摸他的脸,“季斐,你走的那天我出了点小意外,车子跟别人的车撞一起了,没事,你别紧张,就一点小伤,连骨折都没有,现在已经好了……你知不知道,这一个月,我想你想的快疯了。”
    “其实我早知道你要去支教了,你导师告诉我了……我劝过自己要高高兴兴地送你去,可是延宁真不是个好地方,我让人查过了,自来水都没有,学校在山上,老师的宿舍夏漏雨冬漏风,就是夏天也透着股霉气,去趟集市往返一趟要大半天,有钱都买不到好东西,我实在不想让你去,实在高兴不起来……可我知道,你最初就是想下乡教学的,你这个人认定了就不会改变,你是因为我才留在这儿的。”
    季斐微微抿了抿唇,抬头看着顾朗茳,原来他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他都知道。
    “我以前也想过,要是你真想去,我陪着你,咱们去上一辈子也不是不可以。可是一查,我就知道不可能,那些地方太苦,我见不得你那样,我的长处也不在那些地方,我没补过瓦,没种过菜,没挑过粪,我护不住你,可是那些事,就算你觉得甘之如饴,我也不会让你去干的。我说过,我的季斐,得呆大屋子,睡大床,一觉睡到自然醒,一醒过来就有人伺候,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穿什么穿什么,想发脾气大家就都得听着,想不理人就不理人……”
    季斐眨了眨眼睛,觉得心里有些酸,又心酸又心疼,“我没打算在那些地方呆一辈子,你……”
    “你没打算,不代表不想。那天从广场上路过,led屏里放贫困山区孩子的生活,号召大家捐款捐物,你在那里站了很久都没动,我听到了,你说山里孩子最缺的不是钱,是知识,你说当年要不是你们赵老师一直留在榆阳,没有她,也许就没有你的今天……我生怕有一天你念头一动,像新闻里那些人一样一生扎在那里,路都没有,要自己拿锄头挖,后来终于挖好了,人却老了。我没你那么伟大,我舍不得你那样。”
    “顾朗茳……”
    “别说你没有,你有想过的,你们班的辩论会,辩论老师用一生支援贫困地区的可行性,你是支持的,你说要是有机会你一定会去,呆一辈子又怎样?看着孩子们冲出大山寻找到更好的路,你的价值也就实现了,一个人若能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再苦也没关系。当然,我知道你不会去,因为我还在这儿”,顾朗茳一下一下地吻他,“可是季斐,我只想事事顺着你,没想过因为我而让你放弃什么。”
    “这几年我们几乎没怎么分开过,那次你跟同学去南海玩,电话里说了句想我,我人在国外直接就飞过去了,你那时候既高兴又内疚,觉得自己不该说那句话,害我以为你离不开我特地赶过去。可你不知道,是我离不开你,你不知道我见不着你时的感觉,一两天还好,两三天勉强,久了晚上根本睡都睡不着。”
    顾朗茳没有说谎,他因为比别人多活了一辈子,在学习跟事业上都占了大便宜,可心理却多了个毛病――他经常会有种不真实感,觉得自己根本没重活一次,一切不过是场梦。
    尤其是回家的时候屋子里空荡荡的,季斐不在,一切都处于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静中。一个晚上他可以忍,两个晚上可以忍,可是时间一久,心里就有种无法抑制的恐慌。他忍不住把屋内的灯都开了,开完后才想起季斐不在,跟着导师去异地开会了。他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就发慌,忍不住一个人闷声抽烟,抽完后却心更慌,忍不住打季斐的电话,或者干脆搭了飞机跑过去,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的人,他才觉得安心,隐隐觉得,便是梦也不怕。
    长梦不醒,便不可怕。
    因此在季斐的印象中,他与顾朗茳分开从没超过三天,三天一过,再远的距离顾朗茳都要飞过去,那种夜半而来风尘仆仆的样子常常让季斐既开心又心疼,觉得自己实在太拖着他了,却不知道是顾朗茳自己受不了,离不了他。
    顾朗茳知道这是不正常的,私下里甚至偷偷去看过心理医生,可是看了两次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心一横,干脆不管了,心想,反正他俩是要一辈子在一起的,离不开就离不开吧,他的季斐不会嫌弃他。
    他知道季斐想去支教,他知道自己应该支持季斐,弥补他心中那个小遗憾,他是有想过陪着一起去的,可他怕忍不住,忍不住在爬山路的时候背他,忍不住不让他干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忍不住一气之下直接甩钞票让人路修了,把学校盖了,把教师请了……更忍不住,直接把季斐就找回来了。
    可是那样做的话,即便季斐不生气,必然也是要失望要遗憾的。
    他隐隐知道季斐的决定,出去这一次,以后就彻底断了当乡村教师的想法,永远陪着他在首都过他习惯的生活。
    他不忍心叫他那样一个小小的心愿也落了空。
    所以他忍了又忍,终于让他一个人走了。
    只是中途多少次他看着袁何递过来的关于延宁小学的资料,落后的不成样子,尤其是一张照片里季斐穿着肥大的粗灰布裤子,挑着两桶水坐在半路的石阶上休息,光线不太好,石阶上的青苔幽暗暗的,季斐微低着头用手抹头上的汗,显得很疲累,显得不太高兴,顾朗茳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上辈子再见季斐的时候他的双腿已经有些跛,连行走都不再敏捷,带着自己在老旧的小巷子里穿行。
    他瞧着只稍稍被人凿了些石阶子的崎岖山路,心想这要是摔下去,双腿就真的要废了,完全忘了如今躺在病床上的是自己。
    那一刻,他电话都提起来了,想告诉季斐他一不小心跟人撞车了,躺在病床上难受的很。
    他知道,只要他这么一说,季斐一定立即就回来了。
    电话都已经拨出去了,他瞬间回神,飞快地挂了。
    第87章 番外一:爱能有多久(5)
    可是这一个月他过的并不好,越到后面越糟糕,尤其是最后几天的时候几乎睡不了觉。那感觉像极了上辈子,一心盼着看见某个人,可是周围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拨,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就是没他想见的那个,只能用没完没了的工作让自己稍稍分神。
    那时候他也是下了狠心的,心想,我就忍一个月,你若在那鬼地方多呆一天,甭管愿不愿意,我绑也要把你给绑回来。
    索性季斐说是一个月就是一个月,那天接到电话的时候顾朗茳觉得一颗心都静下来了,他匆匆结束了与kg老总的会议,准备直接往家里赶。
    可是中途接到郑大电话,说是在深海订了位子,要给久在国外的赵政接风洗尘。
    赵政对于顾朗茳算是一个特殊的人,比郑大还特殊,因为顾朗茳跟郑大的交情是在这辈子建起来的,跟赵政却是从上辈子建起来的。
    上辈子顾朗茳奋发的晚,又不像这辈子一路开外挂学习杠杠的还一早跟了顾时殷创立自己的基业,那时候他除了拳头什么都没有,整个人浑身痞气,上层圈子里那帮公子哥根本瞧不上他。又因为他大哥有意无意地暗中使乱,他在那帮人那里就混的更加艰难了。
    可是在那个时候,赵政挺了他,说,我瞧着你挺对口味的,怎么样,咱做个兄弟?自然不会一句话就结成了兄弟,不过后来两人倒确实互帮了不少。
    赵政这人在圈子里其实挺玩的开的,也有人缘,就是有时候嘴忒损了,又有点多管闲事的毛病,没少得罪人。加之他跟他后妈一直不和,对他那后妈生的弟弟更是一直没好脸色,他爸忍了他许久,终于在一次他用车将他弟撞了后忍无可忍,经他爷爷同意,将人送国外去了。
    不用说,赵政是被冤枉的,去的也挺憋屈。
    顾朗茳这辈子认识他时正是他高中跟着顾时殷在外做事那会儿,两个人臭味相投,很快有了交情。
    赵政去国外的时候顾朗茳去送了,那会儿情景其实挺惨的,一向前呼后拥的赵政站机场大厅里,抽着烟看身边男男女女上演煽情戏码,身边却一个人都没有,以至于顾朗茳出现的时候赵政差点没抹把辛酸泪,说,没想到你他妈的这么有良心。而顾朗茳说,我以为你要说我良心被狗吃了。当然,后来郑大也来送赵政了,来的时候还显得挺焦急,说政儿,哥路上堵车了,你别气。顾朗茳与郑大也就是在那时候结识的,这又是后话。
    虽然跟赵政的交情是特殊的,是朋友中的升级版,但在季斐面前一切人物都是浮云,顾朗茳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然后郑大说,来吧,你家那位不是想支援什么贫困地区的教育?政儿说gc想在咱国家捐钱投个慈善项目,听说是大手笔,你那脑子就是个吸钱机,过来合计合计,看能不能用到伟大的教育事业上去,让你家那位高兴高兴。
    顾朗茳听他这样说才去的深海,想是若有戏,季斐怕是要高兴许久。
    去了深海,那帮人自然是要先玩的,赵政又刚回来,一群人难免叙叙旧,顾朗茳看他如今成熟了不少心里有些小感慨,也陪着他玩。打了两圈麻将就有些受不了了,这些天累积的睡意上赶着涌上来,他把位子让给别人,自己靠沙发那睡去了。
    只是不知道后来怎么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身上趴一一身香水味的男孩儿,顾朗茳觉得自己是给薰醒的,可他还来不及赶人就看到季斐站在门口。
    他忍了那么久,终于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他忍了那么久,才没有派人把他逮回来,才没有打一个电话,才没有告诉他,他那样想他。
    可是他没想到,他忍耐的同时季斐也不开心,他没想到自己叫他伤了心。
    他一时只想到了自己,没想到季斐不怕每天要下山挑水,不怕顿顿吃素,更不怕屋内阴冷湿潮,却介意他食言,他的不闻不问叫他伤了心。
    想来也是,若是哪天季斐毫无缘由的一个月不理他,顾朗茳想,自己只怕已折腾的周边之人个个怨声载道。
    只是他没想到会那样伤了季斐的心,他说,我们认识七年了,才少爱那么一点点,人生有多少个七年?你这一辈子都会是爱我的。顾朗茳觉得那一瞬间心都被揪紧了,季斐能接受两人之间的爱一点点淡去,那么是不是证明,他爱自己,其实也是一天少爱一点?
    想到这点的时候,顾朗茳觉得无法忍受。
    “顾朗茳,我没……”季斐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有种剧烈的起伏感,就在昨天,他还以为两人之间最终只能像其它人那样无法抵时间,即便白发苍苍牵手而行,也不过是因为老来伴,无其它人可相依,其间还有几分感情却再不记得。
    可是这会儿,他才知道顾朗茳想了那么多,忍了那么多。
    顾朗茳突然伸手抱住他,有种无力感,“我不是不去找你,我是怕一旦去了,忍不住绑也要将你绑回来……季斐,感情不是物质,它永远不会停在原地,可是我对你,不是每七年少一点,而是每天都在增加。你说可以接受我七年才少爱你一点点,是不是代表……其实你对我,才是真的一天少一点?”
    真正的爱情是能抵御时间的侵蚀,抵御欲望的腐化,抵御平淡的洗刷的,如果不能,那么一定是你爱的不够深。
    顾朗茳比季斐高大半个头,季斐又瘦,可是两个人抱在一起,却有种是季斐在支撑他的感觉。
    季斐瞧着他一身颓废与疲累,心中有一种抽痛感,紧紧回抱着他。突然想到他身上还有点伤,连忙又松了,却被顾朗茳紧紧扣住了。
    季斐的眼睛有些发酸,也舍不得放开他,半晌才道,“不是的,我……”
    顾朗茳这才微微松手看着他。
    季斐这个月是真的瘦了,脸色也没以前红润,有种淡淡的苍白的感觉,显得既羸弱又禁欲,他凑过去轻轻地往顾朗茳唇上碰,“也越来越……爱你……”
    顾朗茳一怔,立即抱住他,狠狠吻着。
    动作是十分快的,季斐那身衣裤片刻就被剥了个干净,露出两条白皙修长的腿,然后数年来头一次主动地夹在顾朗茳腰上。
    顾朗茳一震,脸色一变,再也忍不住扑了上去。
    两个人都难以自持,酣畅淋漓一次之后却停了下来,顾朗茳摸了摸季斐的锁骨又去摸他的肩胛骨,恶狠狠地道,“才一个月就把自己瘦成这样,下次休想再去那种鬼地方!”
    “还得再去一次,几天就回来了,你要陪我去吗?”季斐笑眯眯地道,“你不陪我去,说不定我就不回来了,你怕不怕?”
    顾朗茳看着他那笑眯眯的样子恨得牙痒痒,“你敢?”说完却把季斐抱起来,“去洗个澡吧,身上都是汗。”
    “臭吗?”
    顾朗茳凑过去在他脖子哪闻了闻,“可香了!”
    季斐被顾朗茳抱着去了浴室,一路上忍不住轻轻碰顾朗茳胸口那一块,“脱皮了,你真用刷子刷的?”
    “真的。”放好了水,顾朗茳把季斐放进去,自己一起跨了进去,可是略略泡了分来钟就被季斐给催出去了,“你别泡了,昨晚洗了那么久,不能再泡了。”他自己也站了起来,拿了浴巾随便围了下就出去了。
    季斐拿了软膏,对顾朗茳说,“你躺着吧,我帮你涂点。”
    “不用涂了,男人嘛,这点算什么。”
    季斐略略抬了抬眼,看着他。
    顾朗茳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些心虚,乖乖在床上躺下了。
    季斐拿着药膏细细地帮他涂,涂完了才幽幽地说,“你故意的吧。”说这话的时候却有些心疼,不知道刷子刷在皮肉上是怎样一种感觉,顾朗茳这个人实在太浑,对自己竟然都不手下留情。
    顾朗茳如今二十五了,身体上已找不出一点少年时的青涩,肌肉线条非常好,即便这样懒懒地躺着,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成熟的魅力。
    然而在季斐面前,多少有些幼稚。
    他毫不避讳地道,“就故意的,你心疼了吧?不这么来一下我心里不解气,我跟你说季斐,这事我真委屈,谁不知道这几年我为你守身如玉,在外头男男女女一概不碰,刚开始的时候连郑大都问我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见季斐看着他,连忙又道,“不过我自豪呀,我骄傲呀,我多爱我们家宝贝呀,我们家宝贝多香呀,别人一趴我身上我恶心。”他说这话时很自然地皱了皱眉,露出一种嫌恶的表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这几年似乎有了一点洁癖,不相干的人往他身上靠他感觉十分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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