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小菊端了百合果来,伺候着宁夫人往安慕白的房间而去。
    宁夫人翻来覆去的,一夜不曾睡安稳,晚上做梦也是噩梦,梦到华良带着一群人把她拘禁到赌坊里那间小屋里,对她施鞭刑,又拿烙铁在她面前晃,她吓的满头大汗,精神恍惚,走到桂花树下,她忍不住扶着树叹气:“竟要我来给他送百合果。老爷把一个区区的管事都放在心上,却不曾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夫人的意思是……老爷不愿意给夫人要银子?”
    “除了银子,咱们还有什么事?”宁夫人眉头一皱,腥红的嘴唇犹如刚咽了血的蛇:“华良那边又让人催了,可是老爷说,让我等他的月例银子,他的月例银子不过几十两,上次咱们给华良送四十两银子的下场你一定还记得吧?你觉得咱们再送几十两银子去,华良会不会杀了咱们?”
    “会。”小菊哆哆嗦嗦的,手里端的百合果也摇晃起来。
    “唉,本以为嫁进苏府,一切安好,苏府的人跟银子都要被我驱使,看来天不遂人愿哪。”宁夫人揉揉眼睛,抬头看看天边的太阳,太阳正烈,照的她睁不开眼,她只得低下头去,看着洁净的小道,看着小道边柔软的草,她突然笑了:“我有主意了,咱们能还的起华良的银子了。”
    “真的?”小菊松了口气,看宁夫人笑,她也跟着笑起来:“我就说夫人好本事,夫人的意思,是不是把苏府的人杀了?咱们把库房占了?”
    “跟了我那么久,你还是没学聪明。”宁夫人点了点小菊的额头:“咱们若把苏府的人杀了,苏少爷不杀了咱们,皇上也会杀咱们的。”
    “那夫人的意思是?”小菊小声问。
    “回头你就知道了,此时,天机不可泄露。”宁夫人卖起了关子。
    因想到了还银子的法子。宁夫人心情大好,压在她胸口的一块大石也移开了,她豁然开朗,走路也轻快了几分。
    安慕白正坐在窗下。透过支起的窗子,宁夫人看到了他俊朗的脸并长长的睫毛。
    小菊不自觉的咽了口水,这个安慕白,实在是美男子。
    “老爷说了,你救了少奶奶有功,让我给你送百合果来。这百合果可是好东西,一般人不常吃的,听说是张大人给的。”宁夫人把百合果放在桌上,让小菊去外头守着,她坐在床沿。望着一动不动的安慕白道:“知道你伤了手,又不是伤了脑子,为何不说话?”
    “我跟宁夫人……好像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呵呵,我毕竟是你的娘亲。”
    “我不记得有这位娘亲。”
    “你…….”宁夫人低头抚抚鬓边的珠花,假意道:“老爷本来生你的气呢。说你跟少奶奶单独在湖边做什么。别以为苏少爷不在府上,你们就可以任意妄为。唉,多亏我好心,在苏老爷面前帮你说好话,说你跟少奶奶是清白的,说你不是那般轻浮的人,苏老爷才信了。如今你才有百合果吃。”
    “宁夫人在苏老爷面前说了什么,我心里清楚,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安慕白微微皱眉,看也不看宁夫人一眼。
    “哪个多嘴的婆子又乱说?我不过说了少奶奶花三两银子给你请大夫。这有什么?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再说,即使我说了你跟少奶奶有私。苏老爷也没有相信啊。”
    “并没有哪个婆子多嘴,是宁夫人你自己多嘴,看来,苏老爷对我,并没有什么看法。倒是宁夫人你,恨不得赶紧撵走我吧?”安慕白突然抬起头,一双眼睛如水一般,悠悠的漫过宁夫人。
    宁夫人心里一紧:“你……”
    “宁夫人你可以走了。”
    “你……”
    “不送。”安慕白冷冷的。
    宁夫人被安慕白揭穿,脸上挂不住,安慕白又对她如此冷淡,她也不好意思再呆下去。
    她在桂花树下蹲了下去,揪着草丛中一朵野花道:“他对我……果然冷淡。”
    “夫人是说苏老爷?”
    “当然是安慕白。“
    “安慕白对夫人冷淡?”小菊眨眨眼,一脸懵懂:“安管事对夫人,不是一直都很冷淡吗?又不是今日才冷淡的。”
    “你……”宁夫人被小菊抢白的没话说,便恨恨的教训她:“小菊,你多嘴多舌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你在我身边伺候多日,也应该知道什么叫察言观色,你是我的丫鬟,说的话,能不能让我开心点?”
    “是,夫人……想听什么开心的,小菊说就是了。”
    “你什么也不必说了,等你说出什么靠谱的话,天都黑了。”宁夫人恨恨道:“他可以为了区区一个少奶奶,跳进冰凉的湖水里。伤的手流血,可我是他的娘亲,又是这府里的大奶奶,他见了我,竟然一副厌恶的模样,如果有一天我掉进湖里,他定然不会救我,或许,他会再补一脚,把我踢进湖底去呢。”
    “夫人说的是……”
    “你……”
    宁夫人也不愿跟小菊多嘴,回了房,小菊端了铜盆拿了擦洗的毛巾开始擦长案之上的花瓶摆件。
    宁夫人抢了毛巾过去,细细的擦着案上的花瓶,擦的极为细心。
    “夫人这是?”小菊小声道:“夫人要亲自做家务?”
    “我可没那份心思。”宁夫人把花瓶交给小菊,小菊不明其意,只是呆呆的站着。
    “藏起来。”
    “夫人……这么大的花瓶,藏哪呢?为什么要藏花瓶?这花瓶可是苏老爷的,若不见了,苏老爷肯定会找的,我可不想偷东西……被发现了,可是要送官的。”
    宁夫人不管小菊怎么说,只是拉过她,将那花瓶塞进她衣袖里:“藏着别掉下来。这又不是让你偷东西……不过也跟偷东西差不多了,若被人发现,你肯定会被送官,你放心,若不被人发现,我也不会亏待你。这虽是苏老爷的花瓶,可你看看,这案上花瓶众多,前几日老爷不是刚买了几个新的吗?而且这个最小,老爷不会轻易发现的。”
    宁夫人领着小菊出门,她让小菊走在前头,她默默的跟在小菊身后。
    小菊衣袖里藏着东西,又害怕被人发现,走起路来犹如螃蟹,又像叉开腿的大猩猩,每走一步,都分外艰辛,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夫人,不要吧……若被人发现,我可就……我可不想进牢房。”
    “哪里来那么些话。”宁夫人从后面踢了小菊一脚:“你不藏着花瓶,难道我藏着?你小心些吧,别说话了。”
    小菊只得忍着。
    苏府看门人看到小菊跟宁夫人要出门,皆弯腰示好。
    宁夫人一脸的从容,即使小菊被发现,她这个做主子的,也可以轻松脱身。
    小菊胆子小,如今又有花瓶在身,额头直冒冷汗,嘴唇也忍不住哆嗦。
    “站住。”看门人的一句话,小菊吓的差点晕倒。
    “小菊姑娘,这么热的天,小菊姑娘怎么额头冒汗呢?是不是身子不舒服?”看门人多问了一句。
    “我……我……”小菊赶紧扯谎:“是啊,我身子不舒服,冻的。”
    宁夫人眉头一皱。
    看门人哈哈笑起来:“小菊姑娘真是太会开玩笑了,如今三伏天,热的不行,小菊姑娘怎么会是冻的呢。”
    “是啊,小菊她是夜里发了烧,这个,脑子都快烧糊涂了,我去京城里买点东西,顺便的,找大夫给小菊看看病。”
    “小菊姑娘的胳膊……”看门人打量着小菊的衣袖:“小菊姑娘的胳膊,怎么硬邦邦的,瞧着好像不是很灵活。”
    “我……”小菊无奈的看了看宁夫人。
    “看我做什么,他们问你呢。”宁夫人道。
    小菊吓的几乎要哭出来:“我的胳膊……我的胳膊……我的胳膊是因为昨夜睡落枕了,脖子不灵活了,胳膊也不灵活了……过几个时辰就会好的。”
    看门人点点头,放小菊跟宁夫人出门。
    出门一身轻。
    宁夫人自然是喜滋滋的,看来,她的目的又要达成了。
    可小菊却是哭哭啼啼,哭爹叫娘,一路上一点儿也不安生。
    她哭的宁夫人心烦:“小菊,你就不要哭了,刚才你演的戏,不也很逼真吗?”
    “可是夫人,若看门人发现我夹带着老爷的花瓶出门,我就完了……”
    “看门人不是没有发现吗?你怕什么?”宁夫人笑笑,自然是云淡风轻的。
    小菊却依然抽泣。这次,把她吓的不轻。
    华良早已等在赌坊后的小黑屋里,见宁夫人拿出花瓶放在他桌上,他特意多点了两只蜡烛,细细的打量着桌上的东西。
    花瓶是好东西,看形状,看做工,便知是宋代官窑,上百两银子,自然是值的。
    “宁夫人……”华良笑笑,将花瓶收了起来:“上一次,我不小心拿茶水泼了你的脸,你没事吧?”
    “我……没事,已经好了。”
    “看来是吉人自有天相了。”华良笑笑:“看来宁夫人你还是有些本事的,这不是把苏老爷的花瓶弄来了吗?苏老爷的东西,一定很多了,放在那里都是死物,你拿到我这里,抵消了你欠的银子,这些东西才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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