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年将大碗放在桌上,盯着算命先生道:“给春娘算卦呢?准不准,一会儿若是准,给我也算算。”
    苏畅指指他自己:“当然准了,这不,给我算的,是我有灾,穿了红衣裳以后,就没事了,不然,我怎么会穿的跟会动的大辣椒一样。”
    陈九年骇然,端起大碗将碗底的一点水也喝了,抹抹嘴道:“那……我还是不算了吧。”
    “陈舅舅来,是有什么事吗?”芙蓉问。
    陈九年拉过葫芦搂在怀里,搂的太紧,勒的葫芦直翻白眼:“当然有事了,这不,我那外甥,为了求夫人出依依的下落,如今,跟春娘一样,不吃不喝的。”
    芙蓉没想到喻只初会这样做,忙道:“舅舅也没有劝劝他?”
    陈九年道:“怎么没劝呢?早上的时候,还偷偷给他送了几个油煎的饺子,可那孩子一根筋走到黑,硬是不吃,你,你娘没看见的时候,你吃一点,有什么妨碍呢?”
    “那舅舅的意思是?”
    陈九年脱下一只鞋子来,倒倒鞋子里的沙粒:“你跟我去喻府一趟,劝劝他吧,喻府就这一根独苗,若他饿死了,喻老爷死了都没人举幡。”
    石米镇的旧习,家里的老人死了以后,孝子贤孙的,要举幡,烧纸,摔盆。
    这种活,别人是代替不了的。
    陈舅舅倒是直接。
    芙蓉起身道:“那,咱就去吧。”
    刚一起身,脚下就生疼,才想起来,脚底磨了水泡,虽换了鞋子,可脚底还是很痛。
    陈九年却不慌不忙的将芙蓉拦下了:“放心。他才一两顿没吃饭,饿不着的,再,他自己的亲娘还没着急呢,咱们不用慌。”
    此时的陈九年,倒是十分淡定。
    芙蓉都在怀疑,这陈舅舅果然是喻只初的亲舅舅吗?
    陈九年一门心思都在算命先生身上。
    先是盯着算命先生头上的帽问芙蓉:“这么热的,先生是睡觉受了凉吗?怎么还捂顶帽子?”
    杨老爷子像是参透了玄机似的:“人常,聪明绝顶,先生是头上的头发少。所以才戴着帽子。”
    可算命先生的头发,明明如蒿草一样,长的浓密。
    陈九年又望着算命先生那半眯半睁的眼睛。皱着眉头打量了一会儿,拿手在算命先生面前扫了扫,见算命先生不为所动,便问杨老爷子:“算命先生腿中间,干嘛夹着一根棍子。”
    杨老爷子指指葫芦:“还不是这个惹祸精。没有一刻是消停的,这棍子是算命先生的眼睛,他偏偏想拿走去玩。”
    春娘的一双手摊在桌子上,手心向上,算命先生用长满了老茧的手在春娘手上摸索着,时不时的。叹口气,然后低头沉思一会儿。
    “算命先生这是在做啥?”陈九年问杨老爷子。
    “他在给春娘看手相。”杨老爷子倒是一清二楚。
    陈九年觉得不可思议:“不是,算命先生眼睛看不见吗?他怎么能给人看手相?”
    这话把杨老爷子问住了。
    他费力的想了想。搪塞道:“算命先生是在为人摸手相,不是看手相,是摸,不用眼睛看。”
    陈九年打开了话匣子就再也关不上了:“那……算命先生看不见,还是个哑巴么?怎么半了。一个字也没有?”
    杨老爷子摇摇头:“算命先生这是在发功给春娘看相,哪里是哑巴。只是没顾得上话。”
    陈九年摇摇头,表示不相信。
    杨老爷子便串掇算命先生:“先生——先生——你吱一声给他听听,他你是哑巴。”
    算命先生却头也不抬,也不话。
    杨老爷子喊了他好几声,算命先生却无动于衷。
    陈九年不禁把算命先生从头到尾又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总觉得有些面熟,又不好在哪里见过:“我怎么瞧着,算命先生的手,也面熟呢?”陈九年不自觉的道。
    算命先生腿一哆嗦,双腿中间的棍子掉在地上,他忙着去捡,头上帽子却掉了。
    算命先生头上赫然少了一块头发,白乎乎的露着头皮。
    陈九年将他的身子掰正,哈哈笑起来:“原来是你子,我还当是谁呢,这才几,你竟然当起了算命先生?”
    杨老爷子被弄的莫名其妙:“这可是镇上的神仙,你们认识?”
    陈九年又是哈哈一笑:“何止是认识呢,他以前是我们家的车夫,后来有一回,惹了老爷,夫人生气,就赶了他出府,没想到,才几的功夫,就干上算命了。”
    芙蓉仔仔细细的把算命先生打量了一番。本来就觉得他眼熟,听陈九年这么一,倒真是喻府的车夫。
    前一次他带领喻夫人到自己家里来,喻夫人还给了春娘一个耳光。
    自从那以后,喻老爷赶了车夫出来。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在石米镇混的风生水起。
    陈九年一把扒拉开车夫的手。
    车夫的手本来正搭在春娘手上。
    “算命就算命,还占上便宜了?以前在喻府,你这家伙,嚼舌根是行的,可没听过你会算命啊?蒙人的吧?再,才这么两,你怎么就瞎了?”
    算命先生见无法伪装下去,干脆也不再伪装了:“哎呀,的总要谋生呀,不装瞎子,哪里有人找我算命呢。这不是为了混口饭吃吗?也不容易,怕被别人认出来,大热的,还戴着帽子。”
    杨老爷子还在纳闷:“我呢,我的土豆削了一半,他竟然知道,我还纳闷这算命的怎么这么神哪,连这点事情也算的到,原来他是装瞎的呀。倒是白瞎了我来来回回的去接他,又去送他。腿都跑折了。”
    杨老爷子着,又抖抖袋子里的银子,满脸喜气的道:“还好苏公子给了我些银子,我也算没吃亏。”
    芙蓉暗暗觉得好笑。
    陈舅舅一来,算命先生都装不下去了。
    可转头一看,又为春娘忧心了。
    春娘的手本来平摊在桌子上,她一脸虔诚的听车夫在那花乱坠,可此时,车夫的身份被揭穿了,春娘心里那些美好的想法也都轰然倒塌了。
    春娘就像失了魂。默默的坐着,时不时的搓搓手。然后又埋下头去,当她再抬起头的时候。眼里已有泪光了:“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所以才请了算命先生回来骗我的…….虽是骗我……到底是为了治我的心病。”
    杨老爷子像遇到了知音似的,抽出他的烟锅子抽起来,直抽的满屋子烟:“春娘啊。你若能这样想,便是你的福份,有的事呢,可遇着,但却求不着。依依的事……..”
    提到依依的事,芙蓉的嗓子眼都发紧。
    依依就像家里的定时炸弹。谁不经意的踩上,它便要炸开。
    芙蓉生怕春娘又会一病不起。
    春娘拢拢头发,看看算命先生。自己“扑哧”笑了:“这一阵子,我念叨依依,念叨的多了些,害的芙蓉一家子都没法好好过活了,也没有人给葫芦做饭了。好几次,饿的葫芦围着锅沿捡锅巴吃…….这两。我也想开了,我一直想着,又有何用呢,倒不如好好的跟芙蓉一家过日子,慢慢的等依依,这样,也不辜负芙蓉一家的好心。”
    春娘着,搂过葫芦,一面抚摸着葫芦的头发,一面怜惜似的道:“葫芦都瘦了。这些没人跟他玩,他追着狗老四玩,狗老四也跑瘦了。”
    春娘倒是细致入微。
    “芙蓉,咱们是时候去喻府了。”陈九年看看色,又不忘警告车夫:“以后,不准来芙蓉家算什么命了。”
    车夫害怕,也不要他的棍子了,帽子一扔,站起来就跑。
    苏畅笑笑道:“那……我这身红衣裳是不是可以脱下来了?”
    陈九年笑道:“苏畅兄,我还以为,你穿的这么喜庆,是要娶亲了呢,赶紧换了去吧。”
    可芙蓉家,哪里会有苏畅的衣裳,苏畅只好道:“还是先穿着吧。”
    陈九年去准备马车了。
    芙蓉起身跟着去,脚下不能使力,行走缓慢。
    苏畅二话不,扛起芙蓉,就跟扛一个大麻袋似的。
    芙蓉又一阵挣扎:“苏…….苏…….你放我下来!”
    苏畅只当做没听见,直接把芙蓉扛到马车上,扔进车厢里:“老实坐着,瞎叫什么?”
    陈九年目瞪口呆:“芙蓉瘸了?走不了路?”
    苏畅代为回答:“她的脚起了水泡。”
    陈九年声叮嘱苏畅:“一会儿到了喻府,苏畅兄可不能这样扛着芙蓉啊,有人心里会不舒服。苏畅兄可明白?”
    “你是格格?”苏畅问。
    陈九年摇摇头:“格格今儿还大吃大喝呢,她看不见你的时候,一点事也没有,脾气也没有那么大了,我的是喻…….哎呀我外甥,我外甥现在都不吃不喝了,如果看到你扛着芙蓉,这对他来,不是雪上加盐吗?”
    “那是雪上加霜。”苏畅纠正他。
    陈九年一向是个粗人,自然也顾不得雪上到底加了什么,自己纵身一跃,上了马车,一拍马屁股就要赶路:“都坐好了啊,我这马车,可是……可是……那话怎么的?哦对了,可是风驰电掣,一眨眼就到喻府了,你们且坐好,别摔下去。”
    一听到“风驰电掣”四个字,芙蓉就笑了起来。
    苏畅也隐隐担忧:“我,这车轱辘,一会儿不会坏吧?”
    ps:
    今儿个人原因,芙蓉女只能更新一章,少的部分,明补上,抱歉。

章节目录

芙蓉女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御宅屋只为原作者一朵肆千娇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一朵肆千娇并收藏芙蓉女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