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当中,袁军主力垂头丧气行进在返回兵寨的路上。
    队形十分散漫,军官部将也根本没有心情约束什么。
    出现这样的情况,一来是士气低迷,二来是四周没有其他敌人。
    唯一的敌人龟缩在城塞中,而他们屡次强攻都进不去。
    每当走到岔路口,就有一大队兵马转向前往分寨驻扎。
    袁绍率领中军部队前往主寨,四周伤兵痛苦的声音,让他心情更加沉重。
    “你们大哥奇袭北平的计划,也许是可行的……。”他对两个儿子说道。
    当初袁谭提出公孙瓒重兵汇聚在易京,他的大本营北平城肯定空虚的很。
    却遭到了两个弟弟的抵制,还有袁绍的反对。
    袁绍认为自己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在天下人瞩目的这一刻,他会以摧枯拉朽的态势,正面击败公孙瓒。
    因此没有同意这个计划。
    这时候,先前派去的传令兵回来了。
    “我长子现在正在做什么?”袁绍问道。
    “这个……。”
    “这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吗?难道他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说!”袁绍冷道。
    “启禀主公,倒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大公子正在烧烤,神策军称呼那叫撸串。”
    “撸串!”
    “!!!”袁绍。
    显然,这的确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然而却是袁绍此刻见不得的事情。
    自己在前线受苦,他倒好,在后面撸串。
    难道,安逸的生活已经磨灭了他的斗志了吗?
    顿时气炸了肺,脸色也跟着阴沉下来。
    然而对此毫无办法,毕竟是他雪藏了袁谭。
    又感到大儿子意志消沉也不是个坏事,毕竟这可以将许多人的目光重新汇聚在自己身上。
    “来人,传大公子来见我。”袁绍吩咐道。
    袁绍作为冀州霸主,如今天下颇有传闻,说他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多是因为长子袁谭的横空出世。
    并有人断言,袁谭可能会成为袁家后一百年最杰出的子孙。袁绍袁逢什么的,也都要靠边站。
    天下人有这样的想法,让袁绍很难冷静。
    毕竟他也是一个要面子的人。
    他当然不想被儿子比下去,因此内心深处并不愿太过依赖。
    可是现在战事越来越艰难,又不得不找来商议。
    他身边的袁尚、袁熙往日里屡屡主动请缨,这一次反而没吭声。
    传令兵也就是刚刚离开。
    突然之间,大地开始震颤,紧跟着,隆隆的马蹄声如炸雷般在侧后方响起。
    袁绍一愣,明显到来了大队的骑兵,但是,他没有这么多的骑兵。
    在这里只有公孙瓒有这么多骑兵,但是这么短的时间,恐怕连易水也无法渡过吧?就别说已经追击到背后了。
    “这是哪里来的骑兵?”
    话音未落,惊呼声在黑夜四下里响起,“不好了,是匈奴人,是匈奴骑兵!”
    “匈……匈奴?”袁绍反而愣住了。
    要知道,匈奴人对于中土百姓来说就是歪果仁,凶残的异类。
    然而,正因为如此,这么大批悄无声息的穿越一千里地进入内地,这怎么可能做到?
    匈奴人独有的唿哨声第一次响彻在冀州大地上。
    他们发出这种声音,一方面是为了提振士气,恐吓敌人,一方面是为了遮蔽箭矢破空的声音。
    匈奴弓骑兵以偷袭的绝对优势,在短短几秒中内,就发射出去上万利箭。
    真正的万箭穿心,毫无防备的袁军第一时间就遭受到了几乎毁灭性的打击。
    嘭嘭嘭……。
    袁绍的头盔,胸甲上何止中了三箭。
    疼!
    袁绍坠马了。
    “爹!”
    “爹!”
    袁尚和袁熙大惊失色,在这一刻,他们的世界已经坍塌了。
    “爹,你不能死,你的大位传给谁?”袁尚扑了上去。
    说真心话,他现在完全没有准备好面对大哥袁谭。
    “混账东西,我还没死呢!”袁绍气炸了肺,竟然首相关心的是继承人的事情。
    袁尚松了口气,“爹,您没事太好了,那一刻,我只以为自己也死掉了……。”
    这番真情流露,让袁绍十分宽慰,自己这个小儿子,是最得他心,最懂他心的。因此并没有进一步处置袁尚之前的言行。
    左右的亲卫一拥而上,保护住了袁绍和两位公子。
    袁绍没事,只是皮肉伤,最精良的铠甲,在此刻救了他一命。
    箭伤很疼,但心更疼。
    四周传来的杀声,让他知道他的部众完了,千秋霸业的理想随风而去,一时间心灰意冷,生无可恋。
    他看着手里的匈奴弓箭,万万没想到,公孙瓒会这么做。
    还谈什么家族传承?
    过了今夜,已经没有基业可以传承了。
    ……
    易京。
    公孙瓒在这个夜晚,擂鼓聚将。
    田豫他们到来后,公孙瓒反而没有说话。
    大厅中静悄悄的,情况很怪异。
    田豫他们也是静静侍立,等待公孙瓒发言的时刻。
    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这样的情况下,噔噔噔的脚步声仿佛踏在心头。
    难道有重要的事情发生!
    田豫他们面面相觑,不禁想起公孙瓒不久前说的决胜就在这二三天内。
    一个密探来了,“主公,有紧急军情。”
    “你在这里直接说吧。”公孙瓒一开始是隐瞒了所有人,但现在需要配合匈奴人作战,也就不能隐瞒了。
    密探这才说道:“启禀主上,匈奴人成功奇袭了袁绍的中军部队,现在袁绍下落不明。匈奴人一方面正在四处搜捕,一方面依照计划,进攻袁军西部所有的分寨。”
    “如今,大部分袁军都笼罩在了匈奴人的铁蹄下,袁军已经完了……。”
    “好!好!好!哈哈哈哈哈……。”公孙瓒仰天大笑。
    对于匈奴人进入内地,他的心情是沉重的,但也是喜悦的。
    他拍案而起的时候,部将却是无不骇然。
    若说在北方,还有什么势力能够这么快的剿灭袁家大军,就只有匈奴人了。
    匈奴人来到的这么准确和及时,在袁军撤退这个最薄弱的时候发动了这么致命的大规模奇袭!
    对于公孙军将领来说,这简直是一个地震办的事情。
    匈奴人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是……占领中土!
    这就太可怕了。
    尤其是对幽州这些常年和匈奴人作战的将士来说。
    田豫素来以冷静着称,但此刻早已经慌乱,“这不可能,这什么可能?匈奴人如此规模是怎么进入内地的?我们在边境那么多探子,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
    要知道幽州的军队一直是抵御匈奴的先锋,公孙瓒也是因为杀匈奴有功,才逐渐登上了高位。
    “不要说这些了,你们马上提兵,配合匈奴人的进攻。”公孙瓒深吸一口气道。
    什么!
    虽然公孙瓒没有明说,但田豫他们也知道了一个事实,原来是公孙瓒邀请的匈奴人。
    也只有公孙瓒的帮助,匈奴人才能够毫无声响的出现在这里。
    怪不得今天袁军退兵时候,他们的主公自信满满,声称三日里就能够消灭袁军。
    本以为是对于易京的守备很有信心,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因为匈奴人的到来。
    田豫急了,可以说完全急眼了,怒道:“主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匈奴人杀我多少幽州儿郎?匈奴人的双手,沾满了每一家每一户的血……。”
    要知道,匈奴人经常入侵,烧杀抢掠。
    田豫这些将士保家卫国,父一辈子一辈和匈奴人厮杀,世代的仇恨。
    整个幽州的人民,都是和匈奴人有巨大仇恨的。
    绝不是一句我们现在合作吧,就可以化解的。
    没想到,他们的主公,竟然邀请仇人。
    那么,曾经战死的数万将士呢?被残杀的十几万百姓呢?
    田豫他们此刻当然个个义愤填膺。
    公孙瓒也考虑到了这一点,立刻严词道:“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邀请匈奴人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现在不是考虑仇恨的时候,你们马上带领本部兵马,随我渡河进攻袁家东部各寨!”
    他也无话可说,只能暂时强行压制
    明显的,田豫他们健硕的身体都在颤抖。
    如果袁谭在这里的话,可以看到他们对公孙瓒的忠心在不断下降。
    显然,和杀父仇人异民族并肩作战,是幽州儿郎无法接受的。
    厅内暂且鸦雀无声。
    公孙瓒趁热打铁,立刻按照制定好的计划下令:“公孙续,你马上带一万兵马,前往袁谭的兵寨。你此去不可强攻,在外埋伏……。现在袁绍已经遭受了重创,只要消灭了袁谭的神策军,大业就成。”
    对于公孙瓒来说,消灭袁谭的神策军是最重要的事情,关系到此战的成败。
    但神策军的战斗力人尽皆知,因此公孙瓒让他的儿子去埋伏。
    在这个夜晚,袁谭获悉全军覆没的消息后,能不出来救?
    正好中计。
    公孙瓒本打算将这个最重要的任务交给大将田豫的,但看田豫现在这个抵触的神情,还是感到交给儿子更加合适。
    并且,他这个儿子武艺超群,颇有统率力,亦是用能力得到部众认可的公孙后人。
    他相信过了这一夜,他的儿子,也会像袁谭一样,显赫这天下。
    他也并没有如以前般称呼,而是以名字称呼。
    “但凡一声令下,末将万死不辞!“公孙续十分配合,上前领了令牌,转身大步而去。
    有了第一个领命的,接下来就顺利了许多。
    但是,田豫他们虽然服从了命令,但多有怨言。
    随着二万匈奴骑兵加入战场,胜利的天平开始向公孙瓒倾斜。
    这一晚的黑夜,如苏醒的洪荒猛兽,擎天的巨口,吞噬着袁家的战士。
    袁绍的大军已经处于崩溃中,唯一整建制的部队就剩下了袁谭的神策军。
    可以说,袁家大势已去,等待袁家的只有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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