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藤缠绕,落叶纷飞,笙空一袭白色僧袍,五官平静的看着藤上巢中待哺的幼鸟。
    百铒拇指摩擦着乌黑的剑柄,表情淡然“所以,我会死?”
    “是。”笙空回身。“你虽不死,但待这东西融化了你了灵魂,那时你便会消失,永生不再轮回。”
    “要多久。”
    “很久。”
    百铒沉默许久,突然笑了。“不必很久,如此很好。”
    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不见一丝痕迹。百铒理好衣服拿剑起身,平静的看着笙空。“百年之后你来找我,把东西拿走吧。”
    笙空看着百铒似是奇怪。“为何?若是东西在你身体里,你还会活很久。”
    “有他在,我只需百年。”百铒低头有些惆怅。“就算有这东西,百年之后,我也会选择与他同棺共眠。”
    笙空不理解,百铒一笑仿佛解决了一直苦恼的麻烦而轻松起来。“能与他走到最后,我满足了。”
    空荡荡的街道,姬夏陌坐在冷冰冰的路边石阶上,失魂落魄的将脸埋在双臂中,麻木的回想着一路走来被他忽略的地方。一串的小细节被串起,真相渐渐浮出水面。姬夏陌心中疼的窒息,一直以来他都错了,明明呼之欲出的答案却被他推向一个错误的方向。
    楼寅抱着手臂站在远处的拐角处,淡薄的眸子默默地注视着街边那抹冷寂的身影。
    熟悉的素蓝停在姬夏陌的面前,冰冷的手迟疑的摸向姬夏陌的头顶。姬夏陌慢慢抬头,失神的看着那属于靳无极的脸。
    “啪!”巴掌甩在了百铒的脸上,百铒有些不知所措。
    “你去哪了!”姬夏陌怒吼,通红的眼中盛满了愤怒,惊慌还有难过。百铒将姬夏陌揽进怀中,手下小心的安抚。“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被百铒抱在怀里,姬夏陌稳下凌乱的呼吸,狠狠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眼中已经恢复往常的理智。
    “靳哥,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姬夏陌声音冰冷。“或许,我该叫你鬼侠。”
    百铒身体一颤,几乎是触电般的松开姬夏陌,愕然的看着诡异平静的姬夏陌。
    姬夏陌难看的扯着嘴角。“当年江湖第一人,后来血洗武林,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掉的鬼侠。”
    “……陌陌。”百铒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还真是蠢到家了。”姬夏陌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嘴巴。“我明明应该猜到的,我早就应该……”
    “陌陌!!”百铒用力握住姬夏陌的手制止他的对自己的伤害,眼中燃烧着怒火。
    “为什么不告诉我……”姬夏陌描绘着百铒的五官,强忍着不愿哭“你喜欢我,却一直远离我,你在害怕。”
    “你……”百铒嗓子涩的厉害。“你,还愿意要吗?”
    姬夏陌紧盯着百铒,在百铒眼中渐渐染上失望时,猛然将人抱住,恶狠狠的咬了上去,眼泪汹涌“小爷从不退货!男人我都要了,还怕他老子的奸/尸吗?”
    百铒低低一笑,用力回抱住姬夏陌,疯狂的吻了回去。
    “陌陌,谢谢你愿意给我一个归途。”
    被百铒牵着别别扭扭的回了小院,殷栗已将人做了安排,叶一看着伤得重,也就是皮外伤,没有动着筋骨。房蔺君就有些麻烦了,先是不知道被下了什么咒,然后又被百铒去了半条命,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姬夏陌检查了房蔺君,确定面色已不再是青紫发暗,这才起身将注意放在桌上碎掉的娃娃身上。
    “由尸骨炼成的。”楼寅瞥了娃娃一眼,显然对这种肮脏手段很是看不上眼。“禁锢人的魂魄,操控身体为他所用。”
    “就像你的傀儡一样?”姬夏陌疑惑。
    楼寅眉头拧起,姬夏陌扁扁嘴,鼓着脸小声道“你比他高尚。”
    心知姬夏陌情绪不好,楼寅也没同他计较。姬夏陌担心的看了眼床上的房蔺君“他不会有事吧?”
    “比较棘手。”殷栗叹气,没了往日的调笑。“尸鬼娃娃被强行毁掉伤了他的魂魄,更何况他身上那一剑,本是已经致命。”
    “有什么可以救他。”姬夏陌语气果断。
    殷栗轻咂了下嘴,视线飘向楼寅。“他的魂魄不全,就算身上的伤好了,醒了过来怕也是个傻子。”
    姬夏陌皱眉,殷栗干咳一声,小声唤道“楼寅大人?”
    楼寅背身不言,姬夏陌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交替,心中已有了计较“楼寅,你有办法?”
    殷栗嘻嘻一笑,抚掌道“如果是楼寅大人,那应该是举手之劳吧?我知道傀儡中有一种法子,可以修补人的魂魄……”
    “此事与我无关。”楼寅冷声道。
    殷栗暗暗撇嘴“楼寅大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我不伤人,也不救人。”
    殷栗磨牙“房蔺君是小陌的朋友,小陌与你有恩,你救了他的朋友,不是正好还了恩吗?”
    楼寅顿下,目光错开半分,拿余光瞥向姬夏陌。姬夏陌双手合十拜下,一脸郑重“男神!再生父母!”
    楼寅看了姬夏陌半响,转身消失在了屋内。
    姬夏陌回头望向殷栗“几个意思?”
    殷栗绞着手指头“应该,大概,或许是同意了吧?”
    姬夏陌抚额,一边为楼寅的任性头疼,一边又奇怪殷栗的出现。“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这几天一直有一个奇怪的黑衣人跟着我,昨天又撞上了,赶巧楼寅路过。”想起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殷栗就觉得脑仁疼。“我不想回来,可他非要将我绑回来。”
    “疯了几天也该老实了。”姬夏陌拍拍殷栗的肩膀。“这两天别跑了,帮我守着这俩病号,我现在已经自顾不暇了。”
    “你放心去吧。”殷栗笑嘻嘻。
    姬夏陌嘴角抽搐,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
    带着百铒回了房间,姬夏陌揉着眉角瘫到床上。百铒走到姬夏陌身边坐下“房蔺君不会有事的,别太担心。”
    “应该是那天晚上夜探柏府回来出的事,该死的我怎么就没发现。”姬夏陌狠狠的踢在凳子上。
    百铒看了姬夏陌一会,开口转移了话题“今夜那个黑衣人身上有香的味道。”
    “你是说宋家宅子里的那种香?”姬夏陌坐起。
    “是。”
    “这就有意思了。”姬夏陌摸着下巴沉思。
    “忙了一夜,休息一会吧。”担心姬夏陌眼底的青黑,百铒拉起床上的被子为姬夏陌整理床铺。
    姬夏陌看了一眼窗外隐隐泛白的天,本想说不睡了,但看了一眼百铒想了一下,还是点了头。“好,我们一起。”
    百铒手下的动作一顿,转而低声应允“好。”
    两人沉默的宽衣躺下,姬夏陌背对着百铒看着墙壁没有一丝睡意。
    “陌陌……”百铒突然开口。
    “靳哥,我现在什么也不想谈。”
    “……”百铒
    “我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自己的原因,给我几天的时间。”
    “好。”百铒闭上眼睛。
    久久沉默,姬夏陌稍稍挪动身子,将自己缩到百铒的怀中。“靳哥,别怕。”
    嘴角轻轻扬起“恩,不怕。”
    [正文 第一百零七集忠义王]
    次日一早,姬夏陌便带着百铒悄悄去了洛舞楼,上次随朱玉盛来混了脸熟,守门的小厮也没多为难,恭敬的将姬夏陌请了进去。
    进了洛舞楼里,扑鼻来的异香仿佛更加的浓郁了,便是闻惯了尸臭的姬夏陌,也有些被熏得头晕脑胀。
    便衣朱义闻讯而来,笑迎上去拱手作揖。“大师前来,还望海涵宋某失礼之处。”
    姬夏陌淡淡点头算是还了礼,百铒站在姬夏陌身后目光如炬,盯了宋义片刻,转而将视线放到楼内。
    姬夏陌随着宋义上楼,似是不经意的开口“听闻宋老板是朱大人的幕后谋士,上次是我眼拙了。”
    宋义闻言一笑,气质温和平静。“三寸不烂之舌,谋生之路罢了。”
    “谋己生,断他命。”姬夏陌牵了下嘴角。
    宋义脚下顿住,回头迎上姬夏陌的目光“大师此话何意。”
    姬夏陌不动分毫,眼中暗波浮动。“别无他意,只是修行之人一向信奉,因果报应。”
    宋义看了姬夏陌许久,突然笑了,推开面前的门对姬夏陌做了请的姿势。“大师,请!”
    姬夏陌进入房间,与宋义相对落座。红衣美人斟上茶水,在宋义的笑容下含羞离去。
    姬夏陌摇着手中的热茶,眸中明暗不定“千金枕下,美人坐怀,宋老板当真是好福气。”
    “大师今日前来不知所谓何事?宋某愚钝,还请大师道明白。”像是没听明白姬夏陌的话中深意,宋义表情不变。
    “偶然路过,想着进来讨杯茶喝。”姬夏陌示意手中杯盏“宋老板大智,不知宋老板师承何处?”
    “宋某自幼父母皆去,多年流浪江湖,三年前承朱大人救命之恩,便留此相报。”宋义说的无奈。“至于大师说的师父,宋某自知身份低贱,哪有那福气。”
    “三年前。”姬夏陌沉吟。“三年前不正是宋家通匪谋逆一案发生时?据闻那时宋家满门抄斩,惨不忍睹。现在想来宋老板也是宋姓,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渊源。”
    宋义低头似有笑意。“此事宋某也有耳闻,不过姓氏是祖上给的,宋某也无可奈何。”宋义自嘲,姬夏陌也给了个笑容。
    两人一时无话,姬夏陌喝着手中的茶,余光瞄向身边的百铒。百铒敛下眼睑,姬夏陌将杯中水饮尽,起身看着宋义。“出来有一会了,我不便多留,先行告辞。”
    宋义起身。“大师请。”
    姬夏陌目光在宋义身上留了一瞬,转身在宋义的护送下出了房间。走在廊前,两人闲谈时,姬夏陌视线无意扫过窗外院中,目光落在了一丛红上。
    “宋老板也是爱花之人?”姬夏陌收回目光淡淡道。
    宋义一笑“闲时摆弄,打发时间罢了。”
    姬夏陌不再开口,走到洛舞楼外辞别宋义,便同百铒淡然离去。
    “是孔雀草。”百铒道。
    “我知道。”姬夏陌眼中深沉。“还有那股异香,太诡异了。”
    “不是他。”百铒压低声音,似乎有些困惑。“我感觉不到破染残留下来的煞气。”
    “别回头!”姬夏陌一把握住百铒的手腕,声音重了几分。“安静跟着我走,别回头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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