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已经是深秋。
    在帝京城都是要穿两件衣服的了,放在茫茫草原上,已经是北风呼啸,空气都有些刺骨的寒冷。
    此时,大同长城防线的外面,退后五十里的地方,乞颜大军正在收拾着帐篷。
    这群乞颜人便是以合尔达速部为首的乞颜联军。
    他们在今年的攻击大康战役中,并没有得到什么实质上的好处。
    不过因为陆陆续续灭了七八个忠于室韦的部落,所以不但他们的实力没有下降,反而是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一个个的人口、牲畜甚至是地盘都获得了大幅度的增长。
    只要再过三五年,这些人口和地盘被部落消化了,十来年之后,他们的规模就能比现在扩大两三倍。
    到时候他们每个部落都是拥有三五万大军的大部落了,哪怕是室韦人攻过来,也不怕。
    所以在中军大帐里面,一群人吃着肥羊,喝着小酒,气氛热闹得很。
    秃头族长拉着金沉白碰碗,大笑着:“金大王,这一次可真是感激你啊!没有你,我们没办法有这么好的收获!还看不到这么一场三五十年都见不到的大戏啊!”
    “可不是?”
    大金耳环族长啃着肥腻腻的羊排,得意的道:“室韦这次可真够惨的!起码死了四五十万人吧?结果屁都没有捞到一个!”
    “谁说的?他们不是得到了一个锦州城吗?”络腮胡子族长哈哈大笑道。
    “一个城墙都被毁掉的锦州城,一个里面被烧得稀巴烂的锦州城,拿来干什么?”年长的族长不屑一顾的道,“想要修复锦州城,起码一二十万人劳作一年的时间,还需要大量的金钱,他们室韦人肯做这种买卖?”
    “还不止哟!”大金耳环族长补充道,“他们还洗劫了那些商人们,这下子可把商人们得罪死了……我听说最后锦州城撤退的时候,已经有超过一半的商人疯狂的涌向锦州城,撤退了走的?”
    “嗯,差不多吧。”金沉白笑着说,“剩下的一半明年春天就得走,哪怕是别的种族的,包括我们乞颜族的,都不会再留在那个地方了!言而无信,对于经商来说,是一个最大的败笔!”
    “可他们也不亏啊!”秃头族长羡慕的道:“据说他们起码搜刮了价值一亿两白银的钱财和货物!这一次室韦人是吃饱了!他的那些狗腿子们也都差不多捡到了骨头!”
    “短期来说当然是大赚特赚,可我敢断定,这也是室韦衰弱的开始!”金沉白语出惊人的道。
    “哦!?”
    一群人惊讶了起来。
    他们可不会怀疑金沉白哗众取宠。
    从去年就知道了金沉白计划的他们,通过一年的发展,对这位年龄不大的首领,是出自衷心的佩服。
    草原上就是如此。
    你有实力,有眼光,还能带着大家发财,那就是领袖的风范。
    “在这个世界上,不靠对外的交流来积极发展自己,固步自封的话,那么迟早有一天会彻底退化,跟不上这个时代的。”金沉白道,“室韦靠了什么才有今天?或许你们大家会说是他们的武力!
    但你们大家想一想,室韦武力最盛的时候,他们像是今天这样的宽裕和富足吗?像是今天这样,发展成了一个本部都有超过二百万人的超级大部落吗?
    没有的!他们虽然到处都在打仗,到处都在厮杀,到处都在抢劫,可其实人口是不断的减少的!哪怕是加上了他们的附庸部落,也不过是两百万人而已。
    可在他们稳定下来,开始建立城池开始,从他们开始和大康互通有无开始,他们就大大的发展起来了,区区几十年的时间,他们的人口就翻了一倍多。
    如果他们继续这么维持下去,最多三十年,室韦人还能再增长五十万,再过二十年,室韦人就还能再增长一百万!!
    你们想想看,拥有五百万、甚至是六七百万人口的室韦人,该是多么的可怕?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就有了充足的人手去四处征战,征服他们所看到的地方!”
    顿了顿,金沉白道:“如果没有大康提供的各种粮食,各种物资,就凭借着他们在那冰天雪地的地方,能有这么好的发展吗?能威逼利诱附庸部落,拿着他们的进贡来赚差价嘛?
    现在好了,他们打大康也就罢了,两国交战是很正常的事情。但他们偏偏昏了头,抢了商人的金银和货物,这就破坏了之前几十年建立起来的信用!
    室韦一旦没有了和商人们做生意的信用,那么他们交易的成本就会大大的增加,得到物资的代价就会越来越大,从而造成他们的生活也过得越来越差……
    如此下去,要不了七八年,他们国内就会出现巨大的矛盾,甚至是附庸部落都会和他们心生芥蒂,慢慢离心离德,让他们走向衰弱!这是不可避免的!”
    金沉白说的这些有些深奥,可在一群族长听起来,却也连连点头。
    他们只要听清楚“室韦必将衰落”就行了。
    大家都是在草原上混着的人,你衰弱了,不代表着我就能崛起吗?
    “金大王,按照你所说,那这不是我们的机会就要来了吗?”络腮胡子族长已经放下了手里的美食,眼睛都在放光。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分离之前,我要请大家过来聚一聚的原因。”金沉白看向了他们,“诸位,我要告诉你们,黎眀前的黑暗最为难熬!我推断室韦这一次吃了大亏之后,很有可能找我们来泄愤,所以大家务必小心又小心!”
    “找我们泄愤?”大金耳环族长吓了一跳,“他们自己损失那么大,还要找我们?不该啊!他们应该找大康才对!”
    金沉白道:“大康现在在宁远城布下重兵,比锦州城还要防守严密,除非他们愿意再战死三十万人,不然拿不下宁远城!室韦还有多少个三十万军队能用?
    但打我们就不一样了。我们这里本来就是草原,他们过来马料都不用带,而且这里更适合他们的骑兵纵横,又有乞颜内奸当带路的,现在的我们还是打不过他们的。
    他们打了我们,不但能获得我们的马牛羊,还能获得我们的人口,更能铲除我们这些明显和他们不是一条心的人,一举三得,那是再合适不过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窥。
    “那我们就小心一点吧!”年龄大一点的族长说道:“如果他们来了,我们就躲闪吧,乞颜草原这么大,他们也没有那么容易追到我们!”
    “嗯,只有这样了!”秃头族长点头赞同道。
    “不不不!”金沉白摇头,“我建议你们跟着我们一起往漠北撤,撤离到他们不会去的漠北深处,只要能熬过两三年,熬到大康再次对他们出手,我们就可以出来了!趁着这个时间,我们也可以好好的训练军队,好好修养生机!”
    “啊?这不行!”
    络腮胡子族长下意识的就摇头:“去漠北怎么行?那里什么都没有,我们的牛马羊去了也只有死路一条,更别说人了!”
    “对啊!”
    大金耳环族长也不赞同,“金大王,你的部落靠近那片区域,或许适应力会更加好一点,但我们不行啊!从这里到漠北起码有一千多里路,这个冬天我们过去什么都没有,怎么过?那里的寒冷和贫瘠,就算我们这些人也受不了呀!”
    “不用冬天去那边,我们等到开春二月份的时候过去。”金沉白道,“这样走过去的话,就不会太冷,损失可以少一点,而且在此之前室韦人也不会行动的!”
    “还是算了吧!我这边故土难离啊!顶多我们小心一点吧!谢谢金大王你的好意了!”年长的族长这么说道。
    剩下的几个族长没有说话,但大家意思是一样的。
    他们不愿意放弃现在这么好的地方,跑去鸟都不生蛋的漠北。
    漠北春天雨水多,夏天太阳大,秋天风沙大,冬天冰天雪地。
    这样的地方,人和牲畜能不能活下去都是问题,你更别说什么发展了。
    他们伙同金沉白一共把周边的七八个倾向于室韦的部落给灭了,正好获得了大量的人口、牲畜和地盘,正是要好好的大发展的时候,怎么可能放弃一切去漠北避难?
    别说室韦这么多年没有来扫荡了,别说他们损失了三十多万人,就说他们来了又怎么样?
    乞颜高原这么大,我们躲闪他们一两个月,他们自然就受不了回去了,我们还是可以回到自己的地盘发展。
    这里还接近大康的领土,我们可以通过和大康做生意来发展壮大自己,离开了在哪里去找这么好的商贸往来对象?
    况且大家心中还有一个想法。
    我们大家跟着你去了漠北,如果你有什么歹心,算计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人生地不熟的,发生什么事情也说不定啊!
    在草原上讲究什么仁义道德和信用,那是非常可笑的事情!
    还是只有自己手里的实力最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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