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千在夜里孤单的摇曳着,它陪着易诗音度过了很多个这样的夜晚。
    “也许是上天知道我只有20岁的生命,所以给了我一段美好作为补偿吧。”
    她双手捧着脸颊,脸上满是幸福与天真的笑。
    “依依有没有找到对象?”
    “你是说杨老师吗?”穆茗问道。
    “她现在是在当老师吗?”易诗音略微有些诧异。
    “是的,挺受学生们喜欢的。”穆茗点了点头。
    “我记得读书的时候,她总是说,绝对不会当老师的。”
    “都是因为冬明当了老师吧……”
    易诗音的眼睛紧紧闭着,往昔的一幕幕仿佛幻灯片一样又浮现在眼前。
    “冬明,我想荡秋千了!”少女一脸地天真无邪
    “诗音,你还没长大呢?”少年一脸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脸
    “我想回忆下童年的感觉”
    “好,你坐上去,我在后面推”穿着白衬衫的少年笑着答应。
    “喔~呵呵……”少年轻柔地推着秋千,少女巧笑嫣然。
    过了很久,易诗音睁开眼,看着面前的白衣男孩,眨了眨好看的眼睛,露出一个干净的笑。
    “小弟弟,你知道吗?”
    “嗯?”穆茗一脸好奇
    “我以前很喜欢你哥哥。”易诗音满脸幸福,似乎是在缅怀过去。
    “现在呢?”穆茗问道。
    易诗音想了一会儿,欲言又止。
    “依依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很适合他。”
    “只有喜欢的,才是最适合的。”穆茗打断了她的话,很是执拗地看着她。
    “小傻瓜,两个人喜不喜欢和能不能在一起是两回事。”
    “我也好想和他一直在一起,好想做她的新娘,从校服到婚纱都一直陪伴着她。”
    “想和他一起去很远的地方旅行,想带上吉他和他一起追随他的音乐梦想,还想给他生好多好多可爱的孩子……”
    “我还有好多心愿没能实现!谁让我,这么喜欢他呢?”她低声呢喃道。
    “可我喜欢的那个男孩子,就该拥抱光明,成为一名酷酷的狩魔人,就是他年少时的梦想啊。”
    “我不能成为他前往幸福路上的阻碍。”
    一个是只能活在阴影中的鬼魅,一个是要守护人间理想的狩魔人。
    易诗音注定要成为《后来》里那个穿着蓝色百褶裙的女孩,命运这东西,成就不了他们。
    秋千依旧在摇曳着,良久之后,易诗音站起身准备离开。
    “谢谢你,小弟弟,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说话了。”
    穆茗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去见他一面吧。”
    “你想见他,他也想见你,就足够了吧?就像年少时的喜欢,你喜欢他,他喜欢你,不也足够了吗?”
    “至于其他的,见了面再说吧。”
    杨柳依摇了摇头,自顾自地朝着黑暗中走去。
    穆茗看着她的背影,不甘心地跟上去。
    藜施展了【视界阻碍】,和他一起走着。
    易诗音走在人群中,又成了芸芸众生中的一份子。
    道路熙熙攘攘,各色绚烂的霓虹形成光污染。
    出了校门的男孩子红着脸,牵着女孩子的手走在路上。
    一人一只耳机,分享着同一首歌。
    走了一段路,女孩子蹲下身,给男孩子系鞋带。
    能和心爱的人一起走在路上,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易诗音轻轻笑了笑,低下头继续往前走。
    十字路口,来来往往的车流疾驰而过。
    从前会有人牵着她的手,可是现在,她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路边的小店里放着刘若英的《很爱很爱你》。
    “地球上,两个人,能相遇不容易。做不成你的情人我仍感激。”
    “很爱很爱你,所以愿意,舍得让你,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飞去。”
    她突然蹲下来,在来来往往的行人不解的眼光中,像个傻瓜一样地哭了。
    好想流泪啊,可是这双眼睛……已经没有眼泪了。
    她站起身,突然醒悟了,朝着一个无比的熟悉方向跑去。
    晚风扬起她的发丝,青丝如墨。
    蓝色碎褶裙的裙摆荡漾着,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奋不顾身的年纪,只要有喜欢就可以的年纪。
    宋冬明失魂落魄地站起身,街头徜徉的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
    他将那颗大起大落的心收藏好,转身准备离开。
    “冬明……”
    是记忆里熟悉的声音,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的声音。
    宋冬明回过头,穿着蓝色百褶裙的女孩站在他身后,笑靥如花。
    已经被安放好的心,再一次悸动。
    他庆幸这颗跳动着的心,愿为她大起大落。
    老旧的电影院里,只有两个观众,屏幕上依旧是那一部尚未看完的《剪刀手爱德华》
    “如果晚上月亮升起的时候,月光照到我的门口,我希望月光女神能满足我一个愿望,我想要一双人类的手。”
    “我想用我的双手把我的爱人紧紧地拥在怀中,哪怕只有一次。”
    “如果我从来没有品尝过温暖的感觉,也许我不会这样寒冷;如果我从没有感受过爱情的甜美,我也许就不会这样地痛苦。如果我没有遇到善良的佩格,如果我从来没不曾离开过我的房间,我就不会知道我原来是这样的孤独……”
    爱德华离开古堡来到小镇,他在理发和修剪植物上展露出惊人的才华,由此受到了人们的青睐,可是后来却又因为误会而被众人所厌恶、排斥。
    从对佩格的女儿产生爱慕到不求回报地付出,再到爱而不得的无奈放弃,他最终独自一人回到了古堡,修剪着属于自己的爱情。
    不是所有故事都有一个好的结尾,爱常常有始无终。
    “冬明,我喜欢你。”易诗音抱住了宋冬明。
    她身上传来的依旧是他无比熟悉的栀子花香味,只是被血族巫术复活的身体,已经没有了体温。
    “我也喜欢你。”
    易诗音和宋冬明,不再是以恋人的身份相处,更不是朋友。
    他和她,是以来到这人间的两个温暖的灵魂的身份坐在一起。
    在这烟波浩渺的世界里,他们曾经在一起相互取暖,彼此慰藉。
    他们再一次去了游乐园,再一次坐了摩天轮和旋转木马。
    他也给她买了冰淇淋,还玩了她一直想玩的海盗船和过山车。
    穆茗和藜一直跟在他们的身后。
    “海盗船和过山车很好玩,以后可以继续带我玩吗?”藜吃了一口甜筒,看向穆茗。
    “可以啊,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穆茗毫不犹豫地说道,然后拿纸巾擦了擦她嘴边的奶油。
    “他们会在一起吗?”
    “应该不会吧。”藜不假思索地道。
    “可是我觉得,即便是不同的种族,也是可以相爱的,彼此是可以互相理解的。”
    穆茗看向藜,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他很重要。
    “出生于两个不同种族的生灵,以脆弱的爱情为纽带就能互相理解吗?”藜转过脸看着他,很认真地说道。
    “人类,对吸血鬼和恶魔来说就是食物啊!”
    “那云陌和婵幽呢?”穆茗嗓子有些干涩。
    “云陌不是没能等到婵幽吗?云陌可能永远不会理解,他付出了一生时间的等待,对婵幽其实毫无意义。”
    “因为漫长的岁月中,云陌不过只是万万千千个被遗忘的细节之一。”
    “就像恶魔永远也不能理解人类的眼泪为何物一样,因为恶魔没有眼泪,它无法知道这种东西对人类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藜低声说着,有些失落地看着穆茗。
    穆茗很认真看着藜,喉咙有些哽咽。
    “眼泪,是上天赐给人类最珍贵的礼物,因为它不会说谎。”
    “宋东明会流泪,是因为他真的爱着易诗音,我会流泪,是因为我……”穆茗看着藜,眼角的泪光闪烁着,欲言又止。
    藜看着他,时间仿佛停滞在了此刻。
    烟花冲上了天空,在他身后灿烂地飞翔着。
    他眼里流转的烟波,是盛世的烟火。
    很多很多年后,藜遗忘了很多东西,但关于这一刻,她始终记忆犹新。
    有些话,穆茗没有说完,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此刻,她紧握着他的手。
    宋东明和易诗音回到了青阳高中,这里既是他们的母校,也是他们的故事开始的地方。
    两个人顺着操场的跑道散步,她不开心的时候,宋冬明总是这样陪着她走,会绞尽脑汁地逗她笑,虽然他讲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就是了。
    他笨拙的想要让她开心的样子、语无伦次的话语、羞红的脸,一起撑过的雨伞、相约走过的路、分享过的耳机、躺在掌心里的糖果……
    这就是年少时的爱情啊。
    最稚嫩,最脆弱,却也最干净,最单纯。
    他们走到了一颗槐树下,两人四目相对,会心一笑。这是他们第一次接吻的地方。
    这那个严打早恋的高中时代,17岁的易诗音在这里,抛下了好学生的身份,她踮起脚吻了他。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很勇敢,因为他们被高考压的几乎喘不过气,而她还要和心脏病作斗争,简直身心俱疲,那是易诗音20年的人生里最煎熬的一段时间。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失意了,也要尽欢!”她醉醺醺地,在操场上大声呼喊,隔老远都能闻到她身上的酒气。
    那是她第一次喝酒,宋冬明禁不住她的执拗。“去他妈的高考,去他妈的心脏病,什么狗屁生活?我要快乐!”一向文静婉约的她,在那个夜晚破口大骂,然后突然蹲下来哭成泪人。
    至于她具体说了什么,宋冬明也记不清,只是知道她说了好多脏话。
    那个时候的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惶惶不可终日,等待死亡的过程是很可怕的。
    她害怕睡眠,她不知道心脏会不会在她沉浸在美梦中时就悄悄停止了。
    是宋冬明一点一滴累积起来的温暖,将她从悲伤的泥沼里拉了出来。
    于是她不想再被那些教条束缚了,她只想好好地,把自己再爱一遍,遵从自己的内心,活成自己最美的样子。
    所以她鼓起勇气,吻了他。虽然带着浓浓的啤酒味,但宋冬明依然觉得那个吻很甜。
    “等我一会儿!”
    宋冬明看到花坛里盛开的栀子花,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走过去,摘下了一朵,面带微笑地将它别在了易诗音的头发上。
    他知道她经常失眠,所以常常采集栀子花给她,告诉她:“栀子花放在枕边,会睡得很安稳。”于是栀子花成了她最喜欢的花。
    能让她在夜里睡得安稳的,是栀子花还是他的情呢?
    “对不起,我其实是个很自私的人!明明我不该来找你的……却还是放不下你。”
    “我希望你能幸福,却又在心里期待着,你能一直记住我……”她抱住他,轻声细语。
    “我不会忘记你的,一定不会,那首歌怎么唱来着?”
    “我喜欢你,是我独家的记忆,谁也不行,从我这个身体中拿走你~”宋冬明想了想,很是深情,却又有些跑调地唱着。
    “哈哈哈哈哈哈隔~”
    “你破音了”易诗音笑的捂住肚子。
    “咳咳,不要在意这个细节”宋冬明老脸一红。
    他们像以前一样躺在操场上的草坪上,互诉心事。
    看着满天星斗,又说了好多,好多话。有关于过去的回忆,也有关于未来的期许。
    “说句心里话,我还是希望你能忘记我,依依是个好女孩。”
    “依依很好,但跟我有什么关系?”宋冬明摸着她的头发,再一次拥抱了她。
    “我的少年,注定要光芒万丈。你不记得了吗?你的梦想成为一名威风凛凛的狩魔者,身为血族的我不能阻挡你梦想的脚步。”
    “我的梦想吗?我会坚持下去的。”宋冬明喃喃地道。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易诗音欣慰地笑了笑,像一朵绽放在雨中的茉莉。
    “冬明,好像和你看看太阳啊,但是我的世界里注定没有太阳。”
    易诗音抬头往向夜空,当太阳点亮天空的那一刻,她就会被烧成灰烬了吧。
    两人紧紧相拥着,直到东方渐渐明亮。
    “我要走了!”
    易诗音从草地上坐起身,帮宋冬明理了理衣领,有些不舍。
    “忘记我吧,和依依在一起,去实现你的梦想。”
    她说完,便毅然决然地朝着远处跑去。
    “诗音,我的梦想就是你!”宋冬明在她的身后大声呼喊着。
    易诗音的脚步顿了顿。
    “什么光芒万丈!什么狩魔者!什么人间理想!全他妈都是狗屁!通通都给老子见鬼去吧!”
    他红了眼眶,像十七岁的易诗音在此地爆粗口一样,放下了斯文。
    “我只要你!我的梦想就是你啊!吸血鬼也好,妖精也罢,都无所谓!只要是你就好了!”
    他朝着她奔去,一把将她拥入怀中,霸道地占有了她的唇。
    很甜,依然是记忆熟悉的芳香,是十七岁的味道。
    易诗音倚在他的怀里,没有抵抗,她没办法抵抗。
    良久,唇分。
    “如果想要咬我,那就咬吧,我不会抗拒。”
    宋冬明解开领口,将脖颈露了出来。
    易诗音低声幽咽着,不再抗拒,任凭血液里沸腾着的原始欲望将理智吞没。
    从此刻起,他就是她世界里的太阳。
    宋冬明摸着她的长发,任凭她吮吸着身体里的血。
    狩魔者以对抗魔物为己任,却最终与魔物相拥,有些莫名地讽刺呢。
    即便身处黑暗,只要心向光明,这颗果实也能开花结果的吧。
    未来很难,他和她的爱情会很难,但他不会妥协。
    穆茗在远处看着他们,竟然有些欣慰,藜靠在他的肩上已经睡着了,但握着他的手很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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