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旗本就是个军事组织,只要上面一声令下,命令很快便会传到每个牛录,传到每个旗丁。
    接下来,整个辽东都动作了起来,平原上,山区中,各村屯都动作起来,众多的旗丁披挂整齐,骑着战马,在牛录们的带领下纷纷向盛京城外汇聚。
    自从打下沈阳辽阳以后,建州女真大部分人口都从建州卫所在的山区搬入了平原地带,毕竟这里土地肥沃,更加合适生存。
    但是还有相当一部分的建州女真习惯了山区生活没有搬出来,主要居住旧都赫图阿拉附近,原建州卫所在,毕竟那里有开辟好的田地,有建好的屯村,又可以进山林打猎,好些人不舍得离开,而旧日地盘也不能丢,必须有人留守。
    这批建奴数量约占建奴总人口的三分之一。在建州卫赫图阿拉一带,大约有十来万建奴老幼,旗丁也有两万多。按照三丁抽一,有七八千旗丁要随军出征。
    因为路途较远,这批八旗兵到达沈阳的时间较晚一些,直到第三天下午方才骑马赶到。
    自此,黄台吉共征调了旗丁三万两千余人,再加上汉军旗火铳手,以及征调的蒙古兵,总兵力将近六万,动用兵力之多,仅次于萨尔浒之战。
    而且黄台吉征调了八旗所有护军,白甲兵、红甲兵尽皆征调,都是久经沙场的军队。而留在老巢的虽然还有近四万旗丁,却多半都是战力不太强的老弱。
    崇祯二年十月八日,除了蒙古骑兵会在朶颜一带汇合,所征调的军队尽皆集结,黄台吉当即下令出发。
    盛京城外,站满了送行的建奴百姓。阿敏也率领留守的建奴将领,前来送行。
    除了面无表情的阿敏,送行的建奴旗丁百姓皆喜笑颜开。这些建奴百姓,不管是男女老幼,对出征的家人并不担心,反而充满了憧憬,憧憬着出征的家人能带回来自明国的财富。
    当队伍彻底消失在目光中时,送行的建奴百姓才陆续散去。
    “狗奴才,快去套车!”一个建奴青年女子责骂着,用鞭子重重抽在一个汉奴包衣身上。
    那包衣二十来岁,看起来身强力壮,却佝偻着身子,挨打后扭身对着女主子露出谄笑,手脚麻利的拉过马车,然后爬在地上,让女主子踏在他背上上了马车。
    “狗东西,不要以为赫尔玛走了我便治不了你,奴才就是奴才,以后要机灵些长点眼色,不然我剥了你的皮。听清楚没有。”建奴女子坐在马车上啰啰嗦嗦的骂着。
    “奴才听清楚了,请主子放心,奴才肯定听您的话。”青年包衣双眼露出一丝厉色,旋即隐藏起来,又露出了憨笑,忙不迭的道。
    建奴女子这才闭上了嘴巴:“好了,回屯子。”
    建奴女子名叫哈娜,其丈夫是正黄旗牛录,居住在距离沈阳城二十里处的屯子,家里开有二百余亩地,有七八个包衣奴隶负责耕种。
    青年包衣名叫沈通,真正的身份却是辽东锦衣卫密探,为了获取情报,不惜剃发投身为奴。
    半个时辰后,马车回到了屯子,这处屯子有一百余户,住的都是哈娜丈夫赫尔玛手下旗丁家眷。
    整个屯子有一百旗丁随着赫尔玛出征,剩下的大部分旗丁也都在盛京城中有着差事,屯子中住的大半都是妇孺老人,还有包衣奴隶们。
    不过除了赫尔玛因为是牛录的原因,家中有七八个包衣,剩下的普通旗丁,家里能有一两个包衣奴隶就已经不错了。毕竟辽东汉人被努尔哈赤杀的太厉害,人口锐减严重,根本就没有那么多汉人给女真人当奴隶。
    而这也是八旗兵们踊跃跟着黄台吉伐明的原因,只要攻入了大明,便能大肆掠夺,而旗丁们最希望的还是抢到青壮汉人当做包衣。汉人女子可以暖床,汉人男子可以当牛做马当苦力。
    拿沈通来说,平日里要喂马喂牛,要下地种庄稼,几乎所有的活都是他和另外几名包衣干,而吃饭却吃的如同猪食一样。
    到了屯村,马车径自驶入了哈娜家的宅院,虽然是牛录的家,房屋却不过是泥草房,房顶连一片瓦都没有,连大明内地普通富户房屋都不如。
    沈通再次跪在地上,让女主人哈娜踩着他的脊背下车。
    “姆妈,姆妈。”一个小女孩跌跌撞撞跑了进来,一头扎进哈娜怀里。
    沈通把马牵进马棚,喂上了草料。干草铡的很碎,掺了大把的黑豆。
    男主人赫尔玛是屯子里最富裕的人,共有三匹战马,赫尔出征时带走了两匹,剩下这匹当做驭马,主要给女主人拉车用。
    上好的蒙古马,却被用作拉车,让沈通很是可惜。今天,他要给这黑马好好喂上一顿,夜里便会骑马赶回辽西送信。
    其他包衣住在一间低矮的棚屋,沈通因为要照料马的原因,住在了马棚角落里。
    二更时分,屯子里一片漆黑,万籁俱寂。沈通走出了马棚,向着主屋摸去。
    此去辽西数百里,为了安全起见,他必须弄到兵器,而只有主人居住的房间才有兵器。
    沈通偷偷观察过,在赫尔玛和哈娜居住的主屋墙上,挂着三张猎弓,赫尔玛出征背走一张,还有两张。另外还有长枪刀剑等兵器。
    轻轻推了屋门,从里面上死了,沈通从腰间掏出一柄小刀,插入门缝中轻轻拨动,很快门栓被挑起,轻轻推门,发出嘎吱声响,吓得沈通一下子站住了。
    站了片刻,听屋里没有动静,沈通这才继续推门,闪身进入。
    然而下一刻,沈通身体僵住了,因为他感觉到一把刀子架在自己脖子上,锋锐的刀刃舔着皮肤,有着微微的刺痛。
    “狗奴才,你要做什么?”火折燃起小小火苗,露出哈娜那张年轻的脸庞,杏一样圆的眼睛狠狠的瞪着沈通。
    “我,我,”沈通结巴了两句,突然一咬牙,“我喜欢你!”
    “什么?”哈娜愣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主子,我真的喜欢你,从我看你的第一眼,我便喜欢上了你,你的眉毛如同秀气的青山,你的眼睛如同秋水般多情,你的小嘴如同樱桃一般诱人,主子,我好想把你抱在怀里,好好的疼你,抚摸着你。”沈通盯着哈娜的眼睛,说着对青楼姐儿说惯了的情话,听得哈娜脸色通红身子发抖。
    可怜见的,那赫尔玛只是个粗鲁的家伙,向来是脱了就干,何曾和她说过柔情蜜语?
    而眼前的包衣,年轻英俊,情话绵绵,更不是丑陋不堪的赫尔玛能比。
    几乎一瞬间,哈娜就迷失了,等她清醒过来时,刀子早被放在一边,身体被眼前强壮的男子搂在怀里。鼻子里闻着浓厚的异性气息,哈娜沉沦了……
    三更时分,沈通双腿沉重的走出了房间,身上穿上了赫尔玛的衣服,背着赫尔玛的烈弓,手里拿着一柄钢刀,回身轻轻关上房门,有血腥气从门缝里渗出。
    从马棚里牵出黑马,翻身骑上,最后看了房间一眼,暗暗叹息了一声。
    若是有选择的话,他不会动刀子,就怪这女人太难缠,一连三次还不满足,看样子非要和自己鏖战到天明。为了不耽误大事,只能无情了。
    抬头看了看天上的繁星,辨明了方向,沈通立刻催马向夜色中驰去。马蹄上包了棉布,不怕被屯村里的人听到动静。
    建奴大举出兵,动用的军队如此之多,而且竟然要绕道蓟北进攻,若是建奴真的从蓟北破边墙而入,会有什么后果,沈通想想便不寒而栗。身为锦衣卫密探,沈通必须尽快把情报送到辽西!
    天亮了,包衣们早早起床忙碌了起来,突然有孩童的哭泣声在主屋响起,包衣们面面相觑。小主子哭的这么凶,怎么不见女主人哄她?
    “我姆妈,姆妈……”
    终于,一个小女孩穿着单薄的衣服跑了出来,指着屋里大哭,一个包衣壮着胆子往屋里瞅了一眼,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就见女主人赤身裸体躺在床上,床上地上到处都是血迹。
    整个屯子都被惊动了,屯子里剩余的旗丁聚集在牛录赫尔玛家,
    看着床上****的牛录夫人尸体,还有一些莫名液体,旗丁们相互看着,一个个脸色都非常的古怪。
    对包衣们进行严刑拷打之后,最后得出结论,是那个叫沈通的包衣杀了女主人哈娜,然后偷马逃走。
    “追,追上去把这个该死的奴才千刀万剐!”旗丁们叫嚣着,都气坏了。
    该死的包衣,竟然敢杀害主人,这绝对超出了所有旗人的心里底线!这样的奴才必须千刀万剐!
    然而所处皆是平原,那该死的奴才又跑了大半夜,到底该去哪里抓捕,还能不能抓到,谁也不知道。
    大部分旗丁骑马往四处去追,也有人骑马去盛京城报信,请留守的贝勒大人派兵去追那该死奴才。
    ......
    五日后,辽西,看着不远处的锦州城上飘扬的大明旗帜,沈通长出了口气。幸亏换上了赫尔本的衣服扮作旗丁,加上一口流利的女真话,才得以安全回到了辽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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