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高坐不动,石堡城的争夺,是佛道两门之争,打是肯定要打,河湟失陷的后果她承受不起,她在等佛门给她一个解释,也在等道门表态。
    “都退下去,明日便是元日,上元节之后再议此事!”
    太后挥了挥手。
    “是,臣等告退!”
    群臣依次离殿。
    殿内安静下来,太后如雕塑般,一动不动。
    佛门搞的事情着实惹恼了她,也让她心里产生了一种巨大的危机感。
    执掌大唐二十年,佛门仍敢于背刺,分明与自己并不是真正的天下之主有关,如果自己能得了大唐的龙气,佛门安敢如此放肆?
    渐渐地,两个想法迸了出来。
    其一,对李唐皇室加快下手,尽可能的斩尽杀绝!
    太后也明白剩者为王的道理,把李家杀绝,天下就是武家的!
    其二,加快秘密培养自己的班底,不说与佛道两门抗衡,至少能争得一线话语权。
    当然,老臣是不行的,毕竟在朝为官多年,早已编织起了盘根错节的利益网,未必能无条件的忠于自己,只有从年轻一辈中择取俊才。
    一名名青年才俊的面孔从脑海中闪过,沉吟半晌,太后转头道:“婉儿,你乔装一下,把萧业秘密带来,勿让外人知晓!”
    “诺!”
    上官婉儿内心微讶,退去偏殿,妆扮成男子,从角门出宫,乘上牛车,过天津桥,从坊市外围走,约摸半个时辰过后,到了萧业府上。
    “公子,可要小的去敲门?”
    车夫问道。
    “不必,我亲自过去!”
    上官婉儿下了车,步上台阶叩响门环。
    “谁呀?”
    门上的小窗打开,华伯探出面孔。
    上官婉儿沙哑着嗓子问道:“请问萧状元可在?”
    华伯道:“我家公子去友人家赴宴,尚未归来。”
    上官婉儿略一迟疑,又道:“能否把萧状元找回来?”
    华伯狐疑的看着上官婉儿,不吱声。
    深更半夜,有人鬼鬼祟祟的找上门,任谁都会有想法,不过华伯也不惧,家里可是养着几尊大高手呢。
    上官婉儿清楚华伯的心思,咬咬牙道:“我是宫里来的,有急事要找萧状元,你去他把唤来,可别误了事,莫要让外人知晓。”
    “那……公子先进来坐?”
    宫里的名头可不是随便乱用,华伯信了七分,问道。
    “不了,你快些,我在车里等他!”
    上官婉儿催促了句,回到车上。
    华伯也赶紧出门,去找萧业。
    不远处的太平公主别府。
    ‘竟然是上官婉儿?母后想做什么?’
    太平公主秀眉微拧。
    宫里有她的眼线,石堡城失陷已于第一时间知晓,两者之间是否有联系?
    不片刻,萧业与嬉莲儿赶来,叮嘱了几句,目送华伯与嬉莲儿回到府里,才上了车,车辆缓缓启动。
    萧业转头看去,一惊,便讶道:“上官姑娘?”
    上官婉儿也是娇躯微颤,随即定住心神道:“萧郎见过我?”
    萧业笑道:“琼林宴上曾有一面之缘,难道上官姑娘忘了?”
    “你倒是好记性呢!”
    上官婉儿轻哼一声。
    萧业与上官婉儿一点都不熟,听着这带有女儿家娇嗔的哼声,不知如何接腔,索性不吱声。
    车内安静下来,昏暗的烛光随着颠簸无规律的摇曳,两团黑影映照在厢壁上,时而远离,时而相拥,又偶尔会融为一体。
    一股尴尬,又带有几分怪异的气氛渐渐弥散开,身侧,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萧业不禁看去,就见上官婉儿也转头看来。
    四目相对!
    顿时,上官婉儿忙低下脑袋,俏面已是晕红一片,心如鹿撞,又鬼使神差道:“石堡城失陷了,太后秘密召见你!”
    萧业神色一变,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飞闪。
    如今萧业对佛道二门与朝廷的关系有了大体了解,太后虽得佛门支持,但两者未必是一条心,而吐蕃的背后是地道的佛门,联系天广宏佛被挑,显然,石堡城失陷才是佛门真正的反击,却又侵害了太后的利益,凡事有一必有二,或许是太后感受到了潜藏的危机,担心很有可能被当作弃子,怕是要真正培植属于她自己的班底了。
    对于太后来说,御史台是她养的狗。
    清流与她未必一条心。
    武家诸子皆不成器。
    难道……自己入了太后的法眼?
    “多谢上官姑娘提点!”
    萧业忙拱手称谢。
    “嗯,你自己有数就好!”
    上官婉儿点了点头。
    “不好,我忘了换官服!”
    萧业突然一拍脑门。
    “太后既是秘密召见,怎会计较?”
    上官婉儿扑哧一笑。
    不片刻,牛车驶入宫中,上官婉儿引领萧业来到武成殿。
    “臣萧业叩见太后!”
    萧业下跪磕头。
    太后端坐于上首,冷冷注视着萧业,许久,才道:“朕听说你与素心宗的妖女往来甚密?”
    “臣……臣贪花好色,有罪!”
    萧业知道,在强势的上位者前面,任何狡辩都是苍白无力,不如光棍些,承认了好。
    太后又道:“听说你与蒙舍诏林理真相交甚笃?”
    这帽子萧业可不敢戴,好色是男人的通病,无伤大雅,可是与大臣结交,尤其与外藩私自结交,是要砍脑袋的,忙辩道:“臣与林理真说不上交往,纯因五诏来犯,不得不有些往来,请太后明鉴!”
    “哦?”
    太后哦了声,盯着萧业,继续道:“听说苏候神能有今日,全因你在背后推动?”
    萧业额头,隐有冷汗渗出。
    “哼!”
    太后哼了声:“苏候神本是正神,被隋文帝一纸诏书打入泥潭,借你之手东山再起,尚情有可缘,但据朕所知,紫姑神素来心气极高,为何独对你青睐有加,甚至还把道场移入你家,萧郎可能告诉朕,这是为何?”
    萧业心里格登一下,第一个想的到,便是隋炀帝地宫,但是此事极为隐秘,真正知情者,只有自己、巧娘、紫姑及其春兰、夏荷、秋菊与冬梅,谁都不会泄漏半分。
    也许太后是真的好奇。
    萧业后背已经湿透了,一小半是吓的,一大半是装的,结结巴巴道:“臣也甚是不解,或许是紫姑娘娘怜才惜才。”
    太后又暗哼一声,什么惜才怜才,还不是大劫将至,连神灵都惴惴不安,故而结交世间俊才,以其气运助自己渡劫。
    毕竟人死尚有回光返照,天地将亡,又怎能不奋力一搏?
    虽然天道不能干涉现世,但是可以集气运造就气运之子,太后正是打算把气运之子集中到自己身边,再观萧业的所作所为,明显是有大气运之辈。
    因此她首先想到了萧业。
    事实上史进也是有气运的,能屡屡从萧业手里逃脱不死,正是有气运的表现,太后召史进入幕,除了采补精气神,也有夺其气运的想法。
    “萧郎,你可愿为朕办事?”
    太后沉声问道。
    为朕办事与为朝廷办事是不一样的,如狄仁杰、张柬之,忠的是朝廷,而为太后办事,是只忠于个人,一旦太后利益与朝廷利益有了冲突,需要无条件站在太后一边。
    萧业根本没得选,当即就道:“太后隆恩,臣愿为太后效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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