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巧娘听不明白。”
    巧娘茫然的扯了扯杜氏的衣角。
    其实杜氏也听不明白,祖孙两人的对答云山雾水,这也是没办法,说的是犯忌的事情,只能引经据典,各自领会,同时也是萧松考较萧业的一种方式。
    如果萧业以白话回答萧松的提问,哪怕答的再正确,道理阐述的再清晰,也是落了下乘,不仅不会得到萧松的支持,杜氏母女也难逃厄运。
    “哈哈~~”
    萧松哈哈一笑,问道:“业儿有几分把握?”
    萧业拱手道:“文榜深似海,扬州又人才济济,哪敢轻言得中,不过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好一个尽人事,听天命!”
    萧松满意的直点头,手一招:“难得你不骄不馁,来人,把老夫的笔记取来!”
    “是!”
    有婢女进入书房,搬了个箱子出来。
    萧松亲自打开箱子,深情的看着那一本本的书册,叹了口气道:“这都是老夫数十年来整理的科举题义,从童生到殿试,几无缺漏,你拿回去看看,或许有些帮助。”
    这些书籍,有钱也难以买到,搁在明清的科举世家,就是传家宝,以此保证家族不断涌现出举人乃至进士,明清江南大族几百年不衰,与一代代积累下来的科举心得脱不开干系,这分明是雪中送炭啊!
    由此可见,萧松始终存有振兴家族的雄心。
    历史上,大家族起起伏伏多不胜数,贬黜不怕,怕的是失去了上进心!
    虽然萧业钻研科举,凡是明清两代五百年间出彩的科举文章悉数通读,对其中的套路了如指掌,可这里,是异时常的大唐,未必完全契合明清科举,多作些了解,最起码可以推测出题的倾向性与考官择选文章的规律。
    “多谢叔公厚赠!”
    萧业深施一礼。
    “来人,再拿十两纹银出来!”
    萧松又回头喝道。
    婢女再次回屋,捧了个托盘出来,上面放着两锭银子,都是五两的官银。
    萧松道:“族里艰难,对你的支持只能到此,你拿回去,买两身新衣,莫要折了我萧家的脸面。”
    “侄孙就厚颜收下了!”
    萧业取了两锭银子,递给杜氏道:“家里的钱财还是由婶婶保管。”
    “这……”
    杜氏有些迟疑。
    萧松则是暗暗点头,萧业把银子交给杜氏,不仅仅是孝道的体现,也是间接的保护杜氏,凸显出杜氏在家的地位。
    这族孙啊!
    萧业有情有义,让他心里欣慰,不禁笑道:“拿着吧,业儿要准备科举,分不得心,家里拜托你了,还有十天便是春闱,你们早点回去准备,莫要误了报名。”
    “是!”
    杜氏接过银子,纳入腰间荷包。
    “叔公,侄孙就告辞了!”
    萧业捧起箱子,深深一躬,杜氏和巧娘也各自施礼,三人转身离去。
    拜祭过了宗祠,族人大多操起了农具,下到田里,春耕可担搁不得,庄中只有些妇人和小孩,指着三人议论纷纷。
    杜氏心里很不自在,加快了脚步,一边走着,一边道:“业儿,天色才过了饷午,回城还来得及给你扯两匹缎子做一身新衣,哎,自你七年来我们家,也是苦了你了,连一身得体的衣衫都没有。”
    萧业笑道:“婶婶说这话就见外了,家里是什么情况,侄儿又不是不知道,说起来,叔婶待侄儿视若己出,侄儿心里一直记挂着,这十两银子,也不急于给侄儿置办衣服,婶婶收着留做家用吧。”
    “这怎么成,这可是族公给你的。”
    杜氏忙道。
    萧业掸了掸已经洗的发白的麻布长衫,摇摇头道:“江都县里,富户无数,哪个不是锦衣玉食,穿金戴银,小侄就算扯两匹缎子裁了新衣,在穿着上也比不过那些富家郎君,倒不如以一身素服赶考,听闻张柬之老大人素以清流自居,对豪绅富户多有鄙薄,侄儿穿的寒碜,说不定反合了老大人的胃口。”
    “哦?”
    杜氏眼眸微亮,对于这个侄子,越发看不透了。
    巧娘嚷嚷道:“阿兄省下的银子给巧娘买梅花糕吃!”
    “十两银子的梅花糕,撑不死你!”
    杜氏哭笑不得,纤纤玉指点了下巧娘的额头,便道:“银子我先替你收着,万一中了,花钱的门道多着呢。”
    说话间,三人来到村口,萧业推起一辆独轮车,笑道:“婶婶,巧娘,坐上来吧。”
    “这……”
    杜氏有些迟疑,从江都县城到萧家庄,有十来里路,她和巧娘是被萧业一路推过来的,可是如今不同了,萧业救了她和巧娘,又要准备科举,她哪里再敢托大被推回县城?
    萧业道:“婶婶莫要生份,不管怎么说,一笔写不出两个萧字,婶婶始终是长辈。”
    “娘!”
    巧娘也期待的转头看去。
    “那……好吧!”
    杜氏勉强点了点头,提起裙角,坐在了车上,巧娘坐上另一边。
    “走喽!”
    萧业一声呦喝,推车便走。
    乡间土路颠簸不平,不过得益于原主从小劈柴生火,帮衬家里的活计,萧岩又供着他,不敢短了吃喝,十六岁的身体虽然瘦削,却体魄壮实。
    三两下掌握了平衡之后,推起来也不费劲,再看着眼前一大一小两具优美的背影,嗯,赏心悦目。
    ……
    “爹,到嘴的兔子跑了,您倒是说句话啊!”
    萧让家里,长子萧承宗急道。
    萧让阴着脸道:“老太爷发了话,科举之前不许打扰那小兔崽子,且容他得瑟一段时日,想我江都人材济济,哪一年考童生不是有大几千人,可是每三年只取三十名,那兔崽子何德何能,能高中县试?”
    萧承宗却迟疑道:“父亲不可轻视,祖父三十年前在朝为中书舍人,曾侍奉过太宗皇帝,哪怕被贬黜,可是眼光何其毒辣,祖父既然支持那野种去科举,多少有几分把握,倘若真给他中了童生,将来在族里,怕就是祖父以下的第一人,父亲还如可去娶那杜家娘子?”
    “是啊!”
    老二萧承武附合道:“爹,你不知道外面人说的多难听,说我们家四条光棍,连一个女人都没有,大哥已经年过二十,几门亲事都没说下来,不还是没钱?爹若是娶了那杜氏,纳其家产,大哥也好娶一门亲啊!”
    萧让沉声道:“老太爷发了话,我们能怎么办?”
    萧承宗压低声音道:“朝廷用人,最重仪表,如果那野种破了相,文章作的再好,堂尊大老爷也不会取他,此事交由孩儿去办,找几个地痞泼皮,在他脸上划一刀,又不伤他性命,包教他科举之路从此断绝。”
    萧让有些迟疑,这事要闹开,吃不了兜着走啊!
    “爹!”
    老三萧承文急道:“有什么好犹豫的,真要让那野种成了气候,不说父亲娶不到美娇娘,咱们父子四人哪里有好果子吃?”
    “好,此事务必小心!”
    萧让眼前浮现出杜氏的风情美貌,巧娘至少也值一百两银子,于是猛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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