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极始知花更艳,情到浓时...方转薄。
    然后...薄了,淡了,累了,倦了...
    最后——忘了...
    也许很多年很多年以后,东玄耀帝陛下会依稀想起,曾经有过那么一个男人,助过他,爱过他,又负了他,最终离开了他。
    兴许,他还记得有过这么一个人,可却是...凭的如何想,也记不起这个男人长的什么样子,甚至记不起他叫什么名字。
    然后耀帝陛下会对身边娇美温顺的妻子淡淡一笑,轻描淡写地说,朕年轻的时候,也曾痴傻过。
    忽然喉咙发酸,萧初楼捏着烟杆的手指捏得发白,默默想着,那人...难道已经忘了自己了么...
    手中的信纸,抹了很久,也没有抹平。
    夜色渐浓,月光惨淡。
    有积雪被踩碎的声音,轻微的脚步声正朝这里来。
    萧初楼迅速拾掇干净面上伤感神情,习惯性地挂了淡笑在嘴角,回过头去,又是那个雍容洒脱、无所不能的蜀川王。
    来人一袭深色斗篷,领子也竖着遮住脖子,只露出一张脸,一张永远理智、永远冷静的脸容。
    楚啸手上提着一壶酒,走到离萧王爷两步远的地方站定,幽如深潭般的眸子凝望了对方片刻,微皱了眉头,用一种淡然而略带了责备的语气道:“在我面前,你装什么?”
    在我面前,你装什么。
    就是这么一句话,一句外人听来近似目无尊卑、大逆不道的话,却叫萧初楼几乎在一瞬间,崩溃了所有自欺欺人的伪装。
    萧初楼脸上的笑容慢慢变作苦笑,又慢慢随着漫天狂风化去。
    他面无表情,没有说话,只是一把夺过对方手上的酒壶,一口一口的喝着。
    只觉得酒入愁肠,喉咙像是被火烧过一遍,这把火又烧进肚子里,让他冰冷的身体略微有了点暖意。
    楚啸看着他曲着条腿靠坐在墙角,看着他颓然地喝着闷酒,看着他手上仍然拽着那张信纸。
    深深沉默。
    这位从小就跟萧王爷形影不离的管家,就这样默默无言地挨过去,坐在他身边。
    雪地上被月光照出两个影子,两个一样孤单的影子。
    可至少...至少还是两个。
    “咳咳...”大约喝的急了,萧初楼呛了两口,转头瞥一眼身边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男人,终于开口,嗓音却沙哑的不像话。
    “他给我写信了。”他说。
    “信上只有俩词。”他又说。
    “恭喜...恭喜我做父亲?还是恭喜我平定暴乱?”萧初楼摇晃着脑袋。
    又续道:“还有珍重...珍什么重什么?珍重一家三口和谐美满的幸福生活?”
    萧初楼顿了一下,咧开嘴:“就像...就像他现在那样?”
    也许是错觉,楚啸冷淡的神情似乎软化了一些,声音温和着:“这莫不是...如你所希望的那般?”
    听见这话,萧初楼有一霎那的怔然。
    好像...好像也是。
    玄凌耀有妻有子了,皇位也稳固了,战争在自己的推波助澜下也快爆发了,就差挥军荡平西楚,他就能千古留名了。
    而自己...也能够安心回家了。
    一切都那么完美,一切都按照自己原先的剧本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每个人都在这场浩大的戏中,尽职地扮演着属于自己的角色。
    然而他,是不是...太过入戏了?
    “哼...”想到这里,萧初楼轻轻笑来,“说的也是!这一切都是...如我所愿!”
    如我...所愿....
    他一头黑发在风中毫无章法地凌乱飞舞,那笑声低低的,恣意张扬,傲气十足,回荡在幽静冷寂的山寺禅房门口,却听起来说不出的滋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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