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还有一点被李陌一忽略,或者说李陌一无法考量到的。
    …………
    如今天下局势动荡,许多人纷纷南下避难,再加上水涝之类的天灾,灾民难民四处求生,人口流动变得极其频繁。
    就说这老成山庙,原本有庙祝和以及各种手脚力、打杂小厮等等,成山庙宇虽然不大,但人员却也不少。
    这些人原本是要登记在册的,而且也免除赋税和徭役。
    但这些老成山庙里头的人,基本上就是本地土民,他们深受本土人士的支持和肯定,也就成了上不想管或者懒得管,下管不了的局面。
    …………
    所以李陌一在这一点上是有些想当然了,虽然他侧写出了凶手的相关信息,更是确定了凶手就是老成山庙之中的人,但想要找到他,其实并不容易。
    这也是为什么人口失踪的案子往往会不了了之的原因之一。
    李府长自然是知道这些难处的,但李陌一只凭着几具白骨,就描绘出了凶手的形象,给了他这么具有明确方向的线索,他再喊难的话就有些不地道了。
    李陌一并不知道李府长心中的想法,见得李府长满意点头,还以为这案子有了着落,心下也就期待着将老成山庙的人都召集起来的那一天了。
    李府长也不含糊,马上让王正小侍卫去通知王十陪堂,组织人手,开始追索原先老成山庙的成员。
    …………
    李陌一又将与这些尸骨一并挖掘出来的一些随身之物都打上标记,诸如荷包鞋子之类的东西,虽然黑脏了,但有一些还是能够依稀辨认出来。
    只要吏卒们将失踪人口的卷宗都整理筛查出来,便可以通知那些失踪人口的家属来辨认,说不定还能够确定其中一些受害者的身份。
    …………
    有时候查案子就是如此这般,并没有想象之中那么的简单,每一条线索的获取,每一次案情的进展,都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通过大规模的走访排查等手段,大浪淘金一般,最终才能确定真凶。
    李陌一已经惯于这样的节奏,再加上当世的走访不便利,办案人的素质和方法上也有待提高,所以他也没想过会在几天之内就出成效。
    与李府长又聊了几句,李陌一便简单收拾了一下,送走李府长之后,便走出了敛尸房。
    …………
    …………
    这才刚打开门,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李陌一的面前,着实把李陌一吓了一大跳!!
    李陌一诧绝不定。
    看清楚来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却是宁可玄。
    “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陌一面带诧异地问说,心下其实在暗骂,差点没被这小子吓坏了。
    宁可玄也是愤愤然的,昂然朝李陌一反问说:“你说我怎么会在这里!!”
    李陌一只觉一阵莫名,想都没想就答说:“某怎么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一看李陌一居然一副这般大势的样子,也是气不打一处来,骂说:“你个说话不算数的大神棍!!”
    “神棍?什么神棍,谁人是神棍??”
    李陌一也是一脸茫然,心下想着,却已经被他狠狠踩了一脚………
    “嘶——干啥啊!!!”
    李陌一不由骂着,然而宁可玄已经怒哼一声,甩袖而去了………
    李陌一捏了捏脚面,看着宁可玄的背影,此时才醒悟过来。
    这小子该是一直在等着他,等着同他一起勘查尸骨,没想到李陌一撇下他,自己钻进敛尸房,却是忘了叫上他,也难怪这小子会如此这般了。
    …………
    通过这件事,李陌一也不得不考虑一个问题。
    既然案子来了一个,想要快速查明真相,至好要建立一个专门用于查案的班底,召集收拢一些用得趁手又放心得过的人,宁可玄虽然一副大少爷做派,行事也任纵,但还算是靠谱,而且他还有武力,更加上一个了不得的老爹,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而且他还是买一送一,将他纳为班底人选之一,连他的贴身护卫——许九也能够一并使唤,这许九虽然年纪轻轻,但武力却是不错的。
    …………
    这段时间王十等人撒网出去搜寻老成山庙的人,李陌一能够也正好回山寨一趟,跟老爷子道别,把那寨主扳指还回去,也顺便将坦中给招过来,再加上王正小侍卫和弓手李木,应该就有个班底的雏形了。
    如此一想,李陌一也就如此为之,打算半个时辰后就出发前往山寨。
    …………
    …………
    淡白色的浑浊米酒,口感香甜,略带涩辣,但后劲绵醇浑厚。
    …………
    李陌一坐在竹楼之中,喝着米酒,吃着荷叶包着的五色糯米饭,一盘清蒸鱼,松枝熏制出来的腊肉切成薄片,与糯米饭一起蒸出来,油脂融入米饭,米饭的清香又渗透在肉片中,实在是难得的佳肴。
    师尊老爷子喝了一大碗酒,抹了一把胡子上的酒渍,李陌一也知道他心境不会太好。
    …………
    “陌一,哎,这事儿谁人都怨不上………若不是完祖她们不待见………哎………不过也好,你若志不在此,在外面闯荡历练一番也无不可,只是那些人都是狐狸一样的滑头小妖,陌一你凡事可要多留一个心眼………”
    “总之吧,在外头受委屈了,阿爷这里随时欢迎你回来,明天我就让人把这竹楼给封了,什么时候都给你留着………”
    “坦中虽然话不多,但人够老实,他家里头早年遭了灾,就剩他一个人,跟着你倒也让我放心,只是………阿爷也不要你原谅完祖她们,只是她们心地其实也不坏,即便不能冰释前嫌,也不要再相互折腾了吧………”
    师尊老爷子喝了很多酒。
    李陌一静静听着。
    …………
    然而就在这节骨眼上,木阶梯嘎吱直响,完祖怒气冲冲地撞了进来,指着李陌一就大骂说。
    “你这人怎么可以这么卑鄙无耻!!真是不要个脸!!一个人人喊斩的悬缉大犯,还敢再来我山寨,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是吧?你不过就是个外人!!”
    “你没出现之前,阿爷将我和大师兄当成个宝,你出现之后就抢走了阿爷,不论你在或是不在,无论什么宝贝东西都得让给你,连寨主扳指都得给你一个凭空冒出来的外人!!凭什么!!凭什么!!!”
    “你就是个吃白饭的米虫,你可曾为我们寨子做过些什么!!我完祖最恨你这种无耻败类,你要是还妄想占我们的一个竹楼,当我们的未来寨主,我当场就害了你,再把扳指抢回来!!”
    完祖一连串的指责狂风暴雨一般袭来,李陌一虽然被骂得尽致淋头,但也听得出来,师尊老爷子对之何如,以致于那贼人和完祖不复从前之沐,这才对李陌一如此的憎恶。
    …………
    李陌一本以为自己会很愤怒,但事实上他却很平静。
    …………
    李陌一轻叹了一声,正要说些什么,师尊老爷子已经忍不住了,他猛然起身,甩手给了完祖一个重重的耳光……
    “啪!!”
    “不得放肆!!你怎么能这般说!!还不给快快给陌一赔罪说歉!!”
    师尊老爷子胡须轻颤,双眸怒睁,拳头紧紧握着,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脸膛都变得红黑起来。
    “阿爷!!我没错!!我不明白,到底谁人才是你亲生的孩子!!”
    完祖的眼泪滚滚而落,捂住脸颊,却分毫都不再退让。
    …………
    李陌一在一旁看着,心下也颇有不是。
    旋即他朝师尊老爷子说:“这个………阿爷,这事儿怨不得完祖………”
    师尊老爷子满眼感激地看着李陌一,眼眶顿时湿润了起来。
    然而一旁的完祖却并不买账,愤怒地咆哮着:“还装还装装!!!谁人要你在这里装好人!!你要真为了咱们好,就赶紧还了扳指,滚出我们的寨子!!”
    “你够了!!”
    师尊老爷子作势又要打,完祖却浑然不惧地昂起头脸,面对平日里说一不二的寨主老爹,她也不再退缩………
    竹楼之中的动静很快就将那贼人等人都惊动,纷纷走上竹楼来,看了看情形,大抵也猜得出发生了什么。
    李陌一也没太多理会,反正自己要离开了,而且这次前来,本就是为了还扳指………
    他拦住了师尊老爷子,感受着师尊老爷子的身体在颤抖着,旋即开口说。
    “阿爷,这………这是扳指,收好了………”
    李陌一此言一出,连完祖也都有些惊愕,虽然大家都清楚,这件事情迟早有解决的一天,但没想到第一印象中那个无恶不作的悬缉大犯——李陌一,竟然会主动提出退还扳指!!
    完祖还清清楚楚记得,第一次见面之时,李陌一的恶然作态。
    先伤大师兄,又困了她,说她是个哑巴,更扬言要当场打害了她,她永远记得李陌一那张恶绝的嘴脸!!
    …………
    …………
    李陌一已经不想理会完祖,他跟完祖之间全全的是误会和憎恶。
    …………
    师尊老爷子终于忍不住老泪纵横,他本就不愿让李陌一离开,如今完祖出言不逊也就罢了,最终还迫得李陌一还了扳指,他心下也是五味陈杂。
    “陌一………是阿爷不好………”
    他动容地抓着李陌一的肩头,一时也是无语凝噎。
    李陌一洒然一笑,反手抓住师尊老爷子的手,紧紧地握了握,而后才转身离开。
    …………
    走出竹楼之后,师尊老爷子也跟了出来,山寨的人早已因为先前的大动,都集中在了竹楼前面的空地之上。
    他们大都是来看个热闹的,在他们的眼中,悬缉大犯——李陌一在他们寨子中,乃是最特殊的一个存在,即便不在,老寨主都多次告知他们,李陌一就是他们未来的寨主。
    这十几天来,他们心中也已经暗暗这般认为了。
    可现在,李陌一却是要走了,他们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何如,或者说只是单纯的不习惯。
    …………
    李陌一走到寨子门口,回头一望,师尊老爷子仍旧双眼含泪地看着他。
    他转过身来,默然半晌。
    一躬身。
    …………
    这一举动让老爷子顿时泪崩,更让寨子里的人眼眶湿润,仿佛过了这许多天,他们才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李陌一,他们倒是有些犹豫,要不要让这个李陌一继续留下来。
    不过就算他们乐意,李陌一也是不乐意的,他终于是摆脱了山寨的羁绊,这是属于李陌一全新的开始………
    …………
    他站起来,转头便走,不再有任何的迟疑,他的身边,是背着行李的坦中,这个沉默寡言的高大汉子,突然朝李陌一瓮声瓮气地说了句。
    “爷,坦中没有跟错你。”
    李陌一淡淡一笑,拍了拍坦中的肩头说:“这里没有爷,只有………em只有………算了不提也罢………当然了………如果坦中乐意的话,倒也无畏——”
    坦中跟着笑,下巴上的刀疤牵扯着,有些可怕,也有些可爱。
    …………
    …………
    …………
    京都西,紫烟山。
    …………
    月儿出了院子之后,就径直朝前走去,这紫烟山虽然不是很陡峭,但山顶上的一些岔路口甚多,月儿也却是无惧,见路就走,见弯儿就拐,没一会儿,就走到了一处山间小溪处。
    …………
    月儿见到这条小溪,便顿了下来,这溪水清澈见底,还能不时的看到一些鱼苗游来游去,月儿登时兴致大发,双手伸进水里,看见有小鱼游过来,就伸手去抓,但是鱼太小了,又是在水中,所以月儿半天也没抓到一条,不过她仍然不亦乐乎,水都溅了一身,都茫然不知。
    月儿正开心,突然听到一点悉悉索索的声音,感觉到好像背后有人,然后猛一回头,发现身后就是几棵树和一些花花草草,想到也许是风吹树叶的声音,旋即就继续盯着水中的鱼,并没有在意。
    …………
    “就是这个人吗?”
    如果让月儿听到这句话,准得吓坏,原来,刚才月儿并没有听错,身后确实是有人,只是人隐蔽的太深了,所以没有被发现而已。
    “就是她,先前那个年轻人是凌无心的一个徒弟,据我们观察,这个女孩和那凌无心的弟子好像是有点意思,应该有些用处。”
    在距离月儿大约五仗外的一棵树上,一个身穿黑衣,头戴黑帽的人蹲在树杈间用极低的声音说。
    “嗯,那好,一会我给她抓起来,带回去。”
    在黑衣人的旁边也蹲着一个人,这人也穿一身黑衣,没带帽子,脸上没有眉毛,脑袋尖尖的,而且说话语气很怪。
    也多亏这山上的大树都是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数,及其坚韧,他们两个人蹲在同一根树杈上,也不会有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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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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