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华说道:“差不多。”
    “我们根本不在乎谁是大鱼,谁是农夫,这是世界进化时必然出现的结果,就像人类从出现,到组成村庄,最后变成王国……总要有生物站到食物链的顶层。”
    “弱肉强食,物竞天择。”
    “这便是规则。”
    “……”
    张芸有些疑惑:“所以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外神战胜其他生物,第一个变成农夫,然后定下规则,压制其他生物不让他们成长,免得威胁自己的霸主地位……这不很正常?”
    “无论是什么生物,都会有如此想法,这是来自于基因深处的本性,和智慧完全无关。”
    “哪怕是一个小虫子,都知道要彻底杀死食物,不给它逃跑和反抗的机会,更何况是智慧远超虫子的高等生物?”
    对于艾德华的举动,张芸表示理解,毕竟谁都不愿意被人压着,总会有几个胆大的忍受不了,选择反抗高级生物的统治。
    但对于他的理由,张芸就无法理解了。
    你说要维持世界的秩序,也赞同弱肉强食、强者统治弱者的那套理论,而现在的情况就是外神成为强者并统治万物,完全就是顺应规则所诞生的产物……
    “不一样,如果是正常压制,比如说外神把我们世界的所有生物都消灭,或者只清除会对它们产生威胁的存在,这些都是正常的。”
    “我们也不会在乎。”
    “但是。”
    “它们的举措是建立在破坏规则,伤及世界根本的‘作弊’手段上,就像抽走湖泊中的水,总有一天会让那片湖泊干涸,杀死所有的小鱼,周围喝不到水的树木也会被摧毁。”
    “树木一毁,就无法治理黄沙,原本的绿地逐渐变为沙漠,再也看不到一丝生机。”
    “而后,牵连湖泊外的整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会被破坏!”
    张芸:“……”
    等等!这是啥意思?难道那群外神做了什么不对头的事情吗?
    见张芸一脸疑惑,艾德华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古代战争的时候,传承者能够正面和古邪神战斗,但到了现在,对付一个小小的虚影,传承者都要全力以赴,并且还要找准敌人的弱点,才能击败它们……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
    “外神将这个世界的能量之源取走了!”
    “没有能量来源,获得传承的人就像一个容量巨大的瓶子,明明拥有巨大的潜力,却没有足够的水填满它,也就发挥不出他们真正的力量!”
    “而这股能量除了让传承者变强外,还如同你我呼吸的空气、所喝的水、所吃的食物,都是这个世界必须拥有的东西。”
    “外神抽走它。”
    “就像拿走了这个世界的心脏。”
    “你觉得这种压制手段是顺应规则还是破坏规则?”
    张芸支吾道:“啊……这……我不太清楚具体的事,所以不太好评价……”
    见张芸听得云里雾里的样子,艾德华表示理解,毕竟很多事情短时间内解释不清楚,他就直接省略了,自然不能让人一瞬间就搞明白里面的细节。
    所以他又补充了几句,打算说的更通透些。
    “这么说吧!”
    “我们的世界只是漫天星空中的一颗小星星,从最初混沌的大海,演变出万千生灵,而万千生灵继续进化,变成了世界上的各个智慧种族,以及掌握了强大力量的古邪神。”
    “紧接着,因为力量悬殊,古邪神成为世界的掌控者,所有的智慧种族都要听从它们的命令。”
    “按照正常的发展,古邪神会开始它们漫长而暴虐的统治,直到它们自相残杀,全部死光;或者其他的智慧种族崛起,将它们的统治推翻;又或者它们玩脱,把这个世界直接毁灭了。”
    “甚至于,它们的想法发生改变,觉得这么残害其他生物实在没意思,不如带着所有人一起发展文明……”
    “无论是哪种结果,都是世界进行自然进化所产生的结果,只要代表本源的力量之心不发生变动,即便世界被毁掉,也还会重现生机!”
    “但就在这时,有一群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并且也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生物突然出现,插手了这个世界正常的发展,将整个世界的轨迹延伸到难以想象的方向……”
    “就像是,海里的鲨鱼永远不会出现在湖泊里,一旦它们出现,那湖泊必然会发生难以预料的改变。”
    “这便是第一个问题所在。”
    “同时,它们为了防止这个世界的生物继续进化,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便将供给世界能量的本源取走,压制住这个世界的进化……”
    “就好像把水往低处流、生物要吃饭、苹果往地上掉等等规则逆转,使得水流向高处,生物不再吃饭,而苹果落树只会往天上飞一样。”
    “或者说,把一棵大树的养分抽走,顺便砍去它的茎和根。”
    “虽然现在感觉不出什么,好像所有生物都安然自乐,但时间一久,这种强行改变规则的举动一定会毁灭这个世界!”
    “并且会像我刚才举例的湖泊抽水一样,对其他世界和整片星空都带来难以预料的影响,如果影响很大,很可能会在最后将整片星空都摧毁掉!”
    “这便是第二个问题所在!”
    “……”
    听罢,张芸皱起眉头,确认道:“你的意思是……按照原有规则,外神本来不该出现在这里?”
    “它们一来,产生蝴蝶效应,打乱了这个世界本来的进程?”
    “结果,打乱世界的进程不说,它们还整了点活,把这个本该继续进化的世界的文明给弄倒退了?”
    “然后,它们还将这个世界的‘心脏’偷走了,没有了‘心脏’的不断供能,这个世界迟早会因为能量枯竭而毁灭?”
    “同时,这个世界毁灭,会影响到其他世界,导致它们也发生蝴蝶效应,跟着一起爆炸,最后整个宇宙一起完蛋蛋?”
    艾德华有点懵:“蝴蝶效应是什么意思?”
    张芸解释道:“这是我们那里的说法,大致意思是一只蝴蝶在……嗯,拿你们这里举例,就是一只蝴蝶在大沙漠里扇动翅膀,按照天性,它每天只扇翅膀三下,就会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但要是它今天闲得无聊,多扇了那么一两下翅膀,那遥远的阿尔贝利亚内陆海就会产生一场海啸……”
    “也就是说,这场海啸本不会出现,但就因为这只蝴蝶突发奇想,在原本每天只需扇动翅膀三下的日常下,多扇了一次,海啸才会产生的。”
    “而把蝴蝶替换成外神……让我们来假设下,大概就是古邪神本可以继续统治这个世界几千几百年,直到这个世界的其他生物发生进化,变得足够和古邪神抗衡,才把那群古邪神给干掉。”
    “但因为外神突然出现,并且把传承赋予其他的智慧生物,产生了蝴蝶效应,导致古邪神被击败的时间提前了几百几千年。”
    “这个时候,世界便乱了,彻底脱离了原本的轨道……”
    听到张芸的解释,艾德华拍桌而喊:“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你们世界的这个解释实在是太完美了!真不愧是文明等级远高我们的世界!”
    呵?
    这就高级了?
    我要是把工具人、多人运动、鸡你太美等等高等词汇都说出来!
    你岂不是要佩服得五体投地?
    “咳咳……”
    张芸咳嗽两声,驱散掉脑子突然冒出来的神奇想法,然后说道:“行吧,我懂你的意思了,你们反抗外神的原因我也大致了解了。”
    “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
    “如果说……”
    “规则没有被打破,外神所做的一切才是正确的,你们的世界本来就是用来牺牲的,方便成就那群外神或者别的东西?”
    “……”
    咳咳,这可不是杠,这叫理性讨论,站在多方面考虑事情。
    作为一个理性的人,必须要学会从各个角度探讨问题,尤其是站在敌人的角度上,这样才能做出更加对自己有利的决策。
    所谓的杠,是无论对方的观点是否正确,都彻底否定对方的立场,永远和对方唱反调,以体现自己什么都懂的优越感……
    而外神入侵世界这件事,如果站到艾德华等人的立场上,那确实是它们有问题。
    就像一个人本来八点要起床上班,你给他脑袋来上一闷棍,让他睡饱一上午,导致他被辞职,那站在他的立场上,肯定是你这个人有毛病。
    但要是站在外神的角度上,或许它们有什么难隐之言,才必须这么做,那这件事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好比你给那位八点起床的老哥一闷棍,让他睡到中午十二点,被公司辞职,其实是因为你知道他会在八点出门的时候会被车撞,必须让他睡过这个时间点,才能避免老哥嗝屁……
    对于张芸来说,他一直信奉某个观点,那就是世上事情无对错,全都是靠立场和思维来决定的,并且每个人都会带着一定的个人主义色彩。
    所以,他从不纠结什么对与错,只关心自己想不想做,自己会不会亏。
    只要是对自己有利的,那就是正确的。
    胜利即正义……
    而艾德华刚才说了一大通外神的事情,除了对方想清除传承者这一个操作与自己有关,其他的影响和举动,都暂时和他八竿子打不着。
    所以,他没着急摆明立场,而是先将自己代入上帝视角,询问艾德华,如果外神所做的事情才是正确的该怎么办?
    听到一个全新的观点,艾德华愣住了,因为他确实没考虑过这种情况。
    也没有想过,外神用强制手段操控一个世界的发展,除了害怕别的东西成长起来威胁它们,是否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但是,他很快便坚定自己的想法,严肃地说道:“不会!它们所做的事情不是正确的!而这也不是我们世界该有的未来!它们在违背整个时空的规则!”
    张芸问道:“如何确定?”
    这时候,艾德华突然沉默了,不再多说一句话。
    张芸:“?”
    啊!大哥!你有想法倒是说啊!憋着干什么?很好玩吗?
    艾德华叹了口气:“这件事还不能说,如果说出来,会出很大的问题……不光是我,还有你,以及更多的存在,都会受到影响!”
    张芸:“???”
    无视张芸满脸的问号,艾德华重新恢复一开始淡然自在的表情,举起酒杯,小饮一口:“张芸,现在你已经知道我背叛神生教团的秘密,而其他想知道的也差不多都知道了。”
    “这些情报,对于你这个从‘异世界’来的人毫无作用,但对我们想要改变这个世界的人来说,非常得重要。”
    “所以。”
    “我希望你能帮我保密。”
    废话!这不保密?不管那群外神到底是对是错!就凭它们要干传承者这一条原则!咱和它们就不可能当朋友!
    未来!
    它们极有可能会像阿基德一样成为我的死敌!
    而你们这些知晓神明真正面目,并且拥有传承的人,则会成为我的盟友!
    对于这点,张芸分得很清楚,也知道未来该怎么站队,但这不妨碍他探究艾德华等人的想法,以及那群神明的真正目的。
    毕竟……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老思路了……
    只不过,张芸还是想弄清楚艾德华没有说的那个情报,究竟他是如何分清楚————外神的所作所为是违反规则,改变既定的未来,而不是顺应规则的正确发展?
    可惜,当他准备再开口询问的时候,房间内的静音结界被解除,封闭的大门被打开,约翰教皇忽然走了进来。
    他说道:“张芸,时间到了,其他人快要来了,你必须立刻出去,小心点别被发现。”
    张芸:“……”
    得,没机会了,只能等下次了!
    想罢,张芸点了点头,表示我理解,然后顺着敞开的大门走了出去,消失在地下监牢的尽头。
    半晌。
    艾德华站起身。
    恭敬地向“约翰教皇”行礼道。
    “您终于肯降临了!”
    “女神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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