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钟的时候,李源广等人结束了用餐、闲聊。
    “银成,你去喊一下秦风,我跟他到书房聊聊。”李源广对秘书张银成吩咐道。
    嗯?
    愕然听到李源广的话,无论是李家人,还是郝伟、钱永乐和徐震都先是一怔,而后明白,李源广与秦风接下来的谈话,将决定李雪雁的婚姻,而且势必会影响到李家和秦家的关系,乃至对整个朝野都有一定的影响。
    张银成第一时间领命,起身离开餐厅,然后在招待室里找到了秦风与李雪雁。
    “秦风,领导想跟到书房聊聊。”张银成进入招待室,开门见山地说道。
    “好的,谢谢张叔。”秦风起身,微笑道谢。
    耳畔响起秦风道谢的话语,望着秦风那客气的态度,张银成不由一怔,似乎没有想到,秦风会对他这般客气。
    而除此之外,他和所有李家人一样,在薛贵来到李家大院之前,都认为秦风今天绝对会灰溜溜地离开李家大院。
    结果,他和所有人没有想到,秦风非但没有走,反而成为了李家大院今天最耀眼的一位客人——秦风先是在敬酒的时候,李源广破天荒地一饮而尽,此刻又得到了与李源广单独交谈的机会。
    而此刻,秦风身上却没有半点之前的强势、锋芒,让他心中唏嘘不已。
    饶是他身为李源广的秘书,见识了太多太多的人,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但却无法看透秦风。
    短暂的愣神过后,张银成回过神,正要带着秦风离开,却见李雪雁也跟着站了起来,便苦笑道:“雪雁,领导只是让我来喊秦风。”
    “张叔,我跟着去不影响吧?”
    李雪雁皱了皱眉头,虽然秦风今天用不可思议的方式让李家人闭上了嘴巴,让李源广对秦风态度热情,但让秦风单独去与李源广交谈,李雪雁依然有些不放心。
    “雪雁,这样吧,我再去请示一下领导。”
    张银成想了想道,他看得出李源广是想单独与秦风交谈,但也不愿意得罪李家大小姐。
    “不用了,张叔。”
    秦风闻言,开口阻止,然后扭头对李雪雁道:“我自己去吧,没事的。”
    “可是……”
    李雪雁欲言又止。
    “要相信我。”
    秦风再次打断,然后一脸亲昵地摸了摸李雪雁的脑袋。
    李雪雁凝视了秦风几秒钟,最终点头,然后目送着秦风跟着张银成走出招待室。
    李金堂、徐震几人在院子里吸烟,看到秦风跟着张银成走出招待室、走向书房,均是没有说什么。
    “砰砰……”
    张银成带着秦风来到书房门口,轻轻敲响房门。
    “进来。”
    李源广的声音从书房里传出,张银成对秦风道:“你自己进去吧。”
    “好的,谢谢。”
    秦风再次道谢,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推开书房门。
    伴随着一声轻响,房门应声而开,秦风迈步走入李源广的书房。
    与秦家大院内院书房的简练风格不同,李源广的书房充满了浓重的书墨气息。
    书房里摆着两组红木书柜,里面摆满了破旧的书籍;墙壁上挂着各种字画,正对书桌的后方那副字格外的扎眼,写着“厚德载物”四个大字。
    这是李源广亲自写的,是他的座右铭,也是李家的家训。
    “坐下聊吧。”
    李源广坐在书桌前,背对着“厚德载物”四个大字,身上没有丝毫上位者的气息。
    “好的,李爷爷。”
    秦风点点头,坐在一个木椅子上,侧对着李源广。
    “气消了吗?”
    李源广凝视着秦风,打量了几秒钟,突然问道。
    “——”
    或许没有想到李源广会用这样一句话当开场白,秦风有些愕然。
    “如果我告诉你,我早就知道了所有的一切,然后故意导演了今天的一切,你信吗?”
    李源广再次开口,语不惊人死不休。
    “信。”
    秦风稍作沉吟,轻轻点头。
    李家其他人不知道薛贵要来,但李源广不可能不知道——薛贵来到李家大院之前,肯定会提前跟李源广打招呼,而且说明缘由。
    “如我之前在院子里对你所说,我一开始不见你,不表态,是对你的一种考验。”
    李源广正色道:“我们家雪雁等了你八年,为了你付出了很多,甚至差点跟我翻脸,跟李家决裂,你为她受点委屈,不过分吧?”
    “不过分。这也是我自始至终没有和他们翻脸的原因。至于我最后要离开,原因我之前已经说过了。”秦风做出回应。
    “嗯,我理解,所以不怪你。”
    李源广笑了笑道:“我没有第一时间让人收下你爸妈给我带的礼物,确实不应该。”
    这一次,秦风选择了沉默。
    “我也不瞒你,如果你今天接受不了考验,一开始便翻脸的话,别说薛贵来,就算是给你写信那位来了,我也不会同意你和雪雁在一起!”
    李源广一字一句道,语气很坚决,一点也不像开玩笑,“因为,这不光意味着你不尊重雪雁的家人,更意味着你不愿为雪雁付出!”
    “但你通过了考验,而且帮助我给我那些后代上了一堂课——这是我今天导演这一切的第二个目的。”
    李源广说到这里,狡猾地笑了笑,然后叹了口气,表情瞬间又变得有些严肃,“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这是我的座右铭,也是李家的家训,但我的后代们没有很好地继承这一点。
    他们被权势、财富、身份、地位、荣誉等各种东西动摇了本心,忘记了初心,让我很痛心。
    我知道你今天有备而来,所以让你给他们当头一棒,让他们清醒清醒。”
    “李爷爷谬赞了,小风何德何能,能做到这一点。”
    秦风苦笑,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被李源广算计、利用了。
    “你很优秀,你所做的一些事情和取得的成就,足以证明这一点。”
    李源广摇摇头,凝视着秦风,正色道:“但你身上最让我欣赏你的一点是“真”。在我看来,你虽然没有达到视权势、财富、金钱、地位和荣誉这些东西为粪土的地步,但你根本不在乎。
    你在意的是家人之间的亲情,恋人之间的爱意,朋友之间的情义,国家的大义,人间的正义,这些都是非常好的品质,也是我刚才所说的‘真’。
    一个人只有消除外物对自己的影响,回归真实,才可以在面对任何人、任何事的时候挺直脊梁,一身正气。”
    “单论这一点,从某种意义上说,我都不如你。”
    说到最后,李源广苦笑不已。
    “李爷爷,你这么夸我,我会膨胀的。”秦风着开了一个玩笑。
    “哈哈……”
    李源广也笑了,然后道:“这也不算夸吧,只是我对你的看法和评价。当然,人无完人,你也有着很多缺点。
    比如偏执,认准的事情一定要做成、做好;比如冲动,冲冠一怒为红颜;比如无欲则刚、强势过头,很多时候不给你的对手留后路等等。”
    “李爷爷,既然您这么说了,那就是同意我和雪雁在一起?”
    面对李源广的高度评价和赞扬,秦风没有一点膨胀,而是表现得很镇定,一针见血地问出了关键。
    出身于秦家的他,很清楚,像李源广这些人谈话说事,很多时候会选择先扬后抑的方式,往往会在你飘飘然的时候突然拐弯,让你猝不及防。
    “嗯。事实上,自从秦智取代你与雪雁履行婚约的计划黄了之后,我就不反对你们在一起了。我也不否认,当时的主要原因是雪雁态度坚决,而现在,你的表现也让我另眼相看。”
    李源广点点头,然后如同秦风预料中的一样,话锋一转,道:“但^这不代表我同意你们结婚!”
    “李爷爷,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纵然秦风早有心理准备,还是眉头微微一挑。
    “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情,甚至是两个家族的事情。”
    李源广一字一句道:“这门婚事,是上一辈老人定下来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属于秦家和李家两个家族的事情。”
    “李爷爷,我需要怎么做,您才会同意我和雪雁结婚?”
    秦风直奔主题,他无法反驳李源广的话,但也知道,李源广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肯定不是坚决反对,而是要提条件。
    “你确实很聪明。”
    果不其然,李源广苦笑着赞了一句,然后道:“你能在接下来的三年里做到以下两点,我便同意你和雪雁结婚,并且将亲自出席你们的婚礼——第一,回归秦家。第二,活着。”
    秦风皱眉,没有急于表态。
    “如同我之前所说,这门婚约是秦家和李家两家老人订下来的,代表着两个家族的事情。所以,你们要履行婚约,举办婚礼,你必须以秦家人的身份。否则,这将违背两家上一辈老人的意志,也会影响两家的关系,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我相信你懂。”
    李源广做出解释,道:“至于……活着。你比我更清楚,你招惹了多少势力,有多少敌人做梦都想铲除你。
    我给你三年时间,并不是想让你铲除所有的敌人,但至少你要证明你有应对敌人的手段,保证自己活着。
    否则,雪雁刚嫁给你,就守寡,这对雪雁不公平!甚至,这也会连累雪雁!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好!”
    秦风缓缓开口,给出答复。
    短短一个字,代表了他的态度。
    她等了他八年。
    他愿意等三年,给她一个体面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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