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哈~”
    紫微城中,尤莉拿着一根齐眉铁棍,一板一眼地舞动着。
    杨广拿着另一根铁棍放在书桌上,对桌旁的千户说道:“你不一起去运动一下吗?”
    他抽掉千户手里的书,笑道,“小孩子要均匀发展,总是看书也不好。”
    “哦!”千户拿起了那根铁棍,看见尤莉阳光灿烂的朝她招手,便把那点不情愿的样子全都抹掉了。
    她们两个练习的棒法,是杨广从之中演变出来的一套筑基之法,宜气健体养神,基础打好了,无论她们以后想走什么道路都会事半功倍。
    备述天地妙理,包罗万象,在可以涉足到的层面内,真的已经达到了最全面的程度。就算是最近得到的,在打下根基这方面,也并没有强过战神图录。
    当然了,如果没有杨广来提取其中精要的话,其他人观看战神图录都只是偏向其中的某个方面,并不能做到如此全面,更别说把那些一看就高大上的精妙理论变成最浅显易懂的筑基动作。
    其实,就算是这一套由一百二十八个不同动作组成的棒法,杨广也还是觉得复杂了些,等以后再简化一些的话,就可以试着让所有适龄儿童加入练习的行列。到时候这套功夫就叫希望风帆。
    两个小女孩呼呼哈哈打得热闹,杨广坐在书桌旁,指尖轻叩着桌面,渐渐陷入沉思。
    正值春夏之交,阳光明媚,草长莺飞,花蝶飘来,清香满园,一副曼妙景象中,忽然出现了一刹那的停顿,只是其中的所有人物似乎都不曾察觉。停顿过后,花蝶依然飞,两根铁棒舞出呼呼风声,无一息中止。
    唯一的变化是,杨广的手上多出了一层晶体状的东西,仔细看去,那是由许多微小六边形组成,看着不像是真实物质,但是又有着极强的实感,就像是某种传说异兽的鳞片,不过却是依附在杨广的手套外面。
    这是天窍篇章。
    对于寻常天位之人来说,天窍篇章是鸡肋,因为他们就算练了,也只能增加一点储气量。但是这种在肉身中开辟多个小空间的手法,杨广本人却觉得很值得研究。
    因为斋天位的精神意志,比之从前,在广博深邃之余,又多了凝聚与强硬,不但可以引导天地之气,甚至足够操控这些小空间本身,理论上可以直接利用这些小空间的空间壁,对于肉身强度进行增补,后续的话应该还可以做到空间翘曲,引导引力场变动,乃至时间扭曲之类的事情。虽然现在还只是一些设想,但是杨广是有十足自信将其完善的。
    他在这里细细揣摩,将近一个小时过去,千户和尤莉练的累了,跑到房中去喝酸梅汤,天空中渐渐阴了下来,有密云聚集,空气里泛起了潮湿和沉闷的气息。
    大街上露天的商铺,急匆匆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行人也纷纷加快速度。
    轰隆一声雷鸣过后,豆大的雨滴打在街道青石砖上,先是密密麻麻的湿润痕迹,很快就寻不到一处干燥的地方,雨水如同珠串一般从屋檐垂下,被阳光照晒了半天的石板蒸腾起了一些水汽,混杂在大雨之中,如同细疏而无味的轻烟。
    国子监之内,确证有人乘着这一场初夏的雨水,把神魂脱了躯壳,直上九天去。
    国子监大大小小的官吏,成群结队的学生都等候在雨水之中,紧张的仰望着。
    其实这其中真正能够看到那高空中神魂所在的,只有少部分人,但是他们还是一同仰着头,仿佛这样能够给高空中的神魂多带来一份支持的力度。
    那道神魂属于国子博士徐文远,如今大隋的一代大儒,博闻强记,知识渊源,桃李遍布朝野,因为这一份对于学问的见解,使得他的精神纯粹而正大,在接触到鬼仙的修炼法门之后,在区区十数日之内就超越了夺舍境界,直入鬼仙。
    如今,他就要趁着入夏以来的第一场雷雨,渡过雷劫。
    “怎么样了?”
    有人紧张不已,喃喃自语。
    “徐大人底蕴非凡,度过第一重雷劫,应该是可以办到的。”有醇厚的声音从一旁屋檐下传来。
    众人转头看去,连忙拱手行礼,“忘情先生。”
    这帮子人都是修炼神魂法门的,忘情老祖是引他们入门的人,也该受这份礼。
    而在看到忘情老祖之后,众人心中也安定了不少,有几个与徐文远同辈的,便也到屋檐下去避雨了。
    少顷,雷声暂歇,空中那道神魂飞落,撞入了某间房中,众人纷纷围拢到那间房门外。
    忘情老祖此时却只是默默地看着天空中的雷云,神色微凝。
    那房间的门打开,脸色发白,但是双目亮得惊人的徐文远走出来,众人恭喜谈论了一阵,便散开了,让徐文远好好休息。
    不过徐文远却径直走到忘情老祖那里,招呼道:“忘情先生。”
    “徐大人。”忘情老祖从袖子里抽出一卷书来,道,“恭喜徐大人过了第一重雷劫,已然是长生之辈。我今日来,主要是代表神机台,将这门无念心法交给国子监。”
    徐文远好奇道:“无念心法,又是演武司新出的什么功法吗?”
    “这算是百草司的一点成果吧。”
    这个,是最近孙思邈和忘情老祖研究出来的,从道家医学的角度,探索出了无想无念的奥秘。
    准确一点来说,这个东西,是他们两个一起解剖某具龙人尸体得来的副产品。因为在解剖过程中发现,那就尸体虽然没了半点神魂活动的痕迹,躯体之中却仍然生机旺盛,甚至想办法去除了胸口萦绕的拳劲之后,那个致命的伤口还会自行愈合。光从躯体方面看,与活物无异。
    作为一个三劫鬼仙,忘情老祖很快从这一点上联想到了所谓的无想无念之境。一般修行者神魂出窍之后,躯体功能会逐渐衰败,所以最好的办法是用某些法阵、法宝保护起来,自然也没有办法让那样的躯体去修行人仙武道,但是如果有的鬼仙能够把自身躯体变成龙人之尸这种状态,是不是就可以兼修人仙之道?
    怀着这样的疑问,他们又拉了袁天罡,李淳风一起来参加研究,终有所获。
    凡人向人仙的过渡,之所以要灵肉合一,是因为魂魄中有大量象征着躯体功能的东西,把这些象征性的东西彻底融入了身体,人体才能达到某种意义上的圆满,由人而仙。
    但是魂魄之中,七魄掌管着人体功能,比如睡眠、新陈代谢、血液供氧、内脏排毒等,三魂跟躯体的关系却不大,所以完全可以把魂魄分离,七魄融入肉身,三魂修行鬼仙之道,这也就是无想无念的奥妙。
    在阳神世界中,没有专门阐述这个的东西,所以那个世界的人只能凭着自己的天赋去感受灵魂和肉身的关系,如同盲人夜行,所得者稀。
    可有了这门新创造的无念心法后,人仙武道练到灵肉合一前夕,按部就班的学这套心法,就可以非常顺利的达到无想无念之境,以后想不想兼修神魂法术,就可随意了。
    “原来如此,君子六艺,本来也不该只偏重于养神,忘情先生和孙神医此法,功在千秋矣。”徐文远稍有了解之后,连连点头。
    忘情老祖又看了一眼天空,却道:“徐大人,我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
    “请说。”
    “于此界修习神魂法门者,恐怕只能止步于第一重雷劫。鬼仙之道,九重雷劫是重中之重,但是除了第一重雷劫是寻常的天雷之外,其后的八重雷劫各有特异之处,是唯有鬼仙能够引动的特殊雷霆。传说中的九重雷劫,甚至是唯有仙界才有的。”忘情老祖说道,“我之前就有点察觉,在这里似乎没有从前那种第四重雷劫的威胁感。今日看到徐大人渡劫之后,我终于可以确定这一点。”
    所以这个世界的鬼仙过了一重雷劫后,便难有寸进了,也不可能每次有人要突破都让皇帝带他们去阳神世界待一个月。
    “这样啊。”徐文远倒是没有什么颓然的感觉。
    他本来就是个寻常的书生,如今一下子成了可以长生的一劫鬼仙,有了飞天遁地,隔空取物的本领,哪里还能不知足呢?或者说,至少在近几年内,他还不至于有什么前方无路的憋屈感。因为如今他只是一个白板鬼仙,什么法术都没学过呢,等到学的差不多了,再考虑这件事也不迟。
    大不了到时候,把要度第二重雷劫的人攒一攒,过个十几二十年的,再去求陛下一回。
    忘情老祖说道:“倒也不用太过担心,据我近些时日的了解,鬼仙之道和天位武道之间,侧重点有部分重合,如果以鬼仙之身转变道路,应该也并不难。”
    “转变道路。”徐文远精神一振,喜道,“对了,神机台中有一门名为炼金术的学问,那才是真正跟鬼仙之道绝配的体系啊。”
    炼金术需要用精神力来启动阵法,只不过,临场画出阵图这种事情,在武者面前就是个靶子,而且威力越大,所需要画的阵图就越大,准备工作太繁琐。
    而鬼仙之道,万化无定。主要擅长神魂层面的功法和炼养,对于物质层面的影响力却还隔了一层,如果鬼仙专注的把力量来用于影响物质的话,就会有种得不偿失的感觉。
    如果把鬼仙和炼金术结合,那么可以随时用神魂力量操控石块、微尘、气流乃至光线形成种种阵图,一眨眼的功夫,变化几十种阵图都不在话下,而且经过炼金阵图的转化,精神力量对于物质的影响效率会大大提升。
    “此事大有可为呀!”坐在花园中的杨广听到了十几里之外的这段交谈,用传音之法给了一句勉励,“在这方面多用些心,比如摸索一下驱动什么物质形成阵图最有效。”
    杨广看中的倒不是鬼仙和炼金术结合后的杀伐手段,而是工作效率。
    试想,一个还没有练出先天真气的武者,如果学了炼金术,都可以随意改变万斤巨石的形状,那么以后如果一群鬼仙施展炼金术,对于大隋的各项工作建设会有多大的好处。
    那样的话,公路、铁路的建设都可以提上日程了,甚至终末旅行世界那边的各种大型机械修复、制造的工作,也会呈指数式加快进度。
    “嗯。”杨广起身,到大业殿中去安排刚才想到的那些计划。
    天工司中,铁炉火焰熊熊,铸造了将近两个月的宋缺,终于把那把凶剑打造成了最合心意的模样。
    他掌按炉边,炉中的火焰骤然熄灭,一把通体暗红的长刀在余光之中嗡然作响。
    天工司的匠人们遥遥的听到一声龙吟,就看到一片屋顶被暗红色的光芒斩破,飞上半空。
    有一把刀虚不着物,悬立风中。
    好一把险恶宝刀。
    崖蹬苍苔吊石发,江君掩帐筼筜折。莲花去国一千年,雨后闻腥犹带铁。
    那破碎的屋顶之下,一道身影冲起,揽刀入手,长刀在空中一旋,暗红色的光晕就如同锈迹一般寸寸褪去,苍蓝色的光华遨游于阴云之下。
    洛阳八方水脉俱生无来之波,潜流翻涌,如同大风吹过山涧的声音,从大河底上传上来,空洞悠远,苍凉高古,一如龙吟。
    此时,圣门商会的一条船上,重纱蒙面的祝玉妍手掌扣着栏杆,目光看透了整条河流,追索到空中那片苍蓝光华之上。
    她终于把辽东那边的处理得差不多,回到了洛阳这边。
    洛阳南郊,鲁妙子仰望雨云中闪烁的微蓝光芒,在他身后,是忙碌着的数千名士兵。
    今年的第十批枪械物资,从终末旅行世界运出。
    终末旅行世界内,人工播种的变异植物,有一部分已经到了可以收割的时节。
    大业殿中,杨广眉心一振。
    太上之门有感。
    两息之后,洛阳西郊,有边长一千米的正方形界门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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