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空欢喜,也会有惊喜。
    佟童缓缓道:“我吃了多少苦,你心里大概有数。凡事我都会做好最坏的打算,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接受。”
    “现在说得倒理智,以后千万别被你这几句话打脸啊!”
    佟童默默翻了个白眼,没接话,问道:“我就问你,如果以后需要你帮忙,你帮不帮?”
    “啊!烤鱿鱼真好吃啊!鸟贝也好吃!在港城还是得吃海鲜。”
    佟童叹了口气:“算了,我身手好,单枪匹马,应该死不了。”
    “你死了,谁请我吃这么好吃的烧烤?”
    佟童这才露出笑容来,他不用再唠叨了,孙吉祥这就算是答应了。但要帮什么忙,佟童还没有什么明确想法。他跟耿小庆都觉得,当务之急是确认那个叫杨雪的女孩子是不是孟老师,不过怎么确认,他还没有头绪,总不至于私闯民宅吧?
    孙吉祥说道:“趁着那女的出门,你装成送快递的,去她家门口看看不就得了?”
    “你这些办法,是不是从电视上看来的?”
    “……你怎么知道?”
    “现在哪儿有快递送货上门啊?不都是送到驿站里自己取吗?”
    孙吉祥张大嘴巴,似乎想找到反驳的证据,但是仔细想了想,他整天宅在家里,也没见过哪个快递送到家门口。
    但他绝不认输,他终于想到了,激动地说道:“去年孙平安在家那会儿,给我买了一张榻榻米,人家就是上门安装的。”
    “……不光榻榻米,晾衣架,电器,甚至沙发,人家都会送上门,给你安好了。但是,一年到头,买那些大件的次数,一个指头都能数过来。要是拿个普通快递,人家可能还会相信;要是弄个大件,人家肯定不会给开门的,’骗子‘俩字就写在脸上呢。要我说,装成送快递的,还不如装成修网修电脑的。”
    孙吉祥原本心不在焉地听着,突然灵光一现,拍了大腿一下。
    佟童也恍然大悟,跟着拍了一下。
    对哦,装成修网的小哥,穿上工作服,再戴上棒球帽,还是很好的伪装。
    一句无心的话,给了两个人莫大的灵感。孙吉祥说道:“只要知道她的家庭住址,掐她家的网很容易。”
    ……
    好吧,去那个高档小区,找到田一梅女士的家庭住址……怎么一开始没想到这个任务也很艰巨呢?
    佟童郁闷地喝了口啤酒,说道:“感觉咱俩像是两个笨蛋侦探。”
    “你是笨蛋,我不是。”
    佟童不跟他计较,他琢磨着,要不,谎称自己认识一个很厉害的精神科大夫,让田一梅把那位精神病患者带出来?但他俩好像又没熟悉到那种地步,这样未免太唐突了一些。
    讨论了半天,还是没找到合适的办法,佟童不免有些懊恼。孙吉祥安慰道:“如果真是对方给你下的套,那他们肯定会逗你多玩儿一会儿。就像猫拿耗子一样,直到把耗子玩弄得一点儿精神都没有了,猫才一口吞掉它。你现在刚开始焦虑,离筋疲力尽还远着呢。放心吧,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你那位孟老师真活着,人家是舍不得杀掉她的。”
    这些话让佟童很不舒服,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他思忖道:“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觉得这只是个诱饵?让我上钩的?”
    “因为只有你是局内人啊!局内人两眼一黑,什么都看不清。”孙吉祥自信满满地说道:“巧合多了,必然有诈。”
    感觉被这个小不点儿给教育了一通,佟童很不服气,但又找不到反驳的破绽,烦闷地喝了好几口啤酒。孙吉祥吃得差不多了,打了好几个饱嗝,又要去卫生间。没办法,佟童只好照顾他。
    孙吉祥没有觉得不好意思,说道:“我很讨厌孙平安在家,但是他不在家,我上厕所就不那么方便了。来外面吃饭也是,没有几家饭店会考虑残疾人的需求,要是公共场所都有无障碍通道,那就好了。”
    “那个太难了,你还是先考虑怎么站起来吧!”
    佟童比孙平安壮实得多,有了他的帮助,孙吉祥很顺利地“办完了事”。他突然想起什么来,说道:“孙平安准备回北京那段时间,每天都可开心了,是不是因为甩掉了我这个负担?”
    “不会,可能只是因为张垚垚被打了吧!我从来没看他发过火——跟你发火不算,但他对张垚垚真是恨得彻骨。”
    “是吗?”孙吉祥若有所思,又玩起了卫衣的带子,像是自言自语:“你消息灵通,你说,到底是谁打的张垚垚?”
    “不关心,不在乎。他受到惩罚,那是天意。”
    “打他的人很猖狂,光天化日之下,当着你的面打的。”
    “嗯。”佟童点点头:“大概,他们以为自己是在替天行道吧!”
    “对了,你的店没事了吧?前段时间,不是有人说你有生活作风问题,要跟学校报告,把店收回去吗?”
    佟童笑道:“谢谢你还惦记啊,不过没什么事……估计他们也只是想吓吓我,不会真的告我。”
    “你这么有把握?你是不是知道是谁干的?”
    佟童抿着嘴笑了笑:“还是不关心,也不在乎。”
    他应该是在说谎,他应该知道是谁干的,只是他不愿意追究而已。
    或许觉得自己的话太过冰冷,佟童又说道:“那人的目标是让钱茜茜辞职而已,没什么事,对我造不成什么影响。”
    孙吉祥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了。佟童故意隐瞒他,他也不觉得生气。因为他知道,佟童不点破,这也是他的情商。
    毕竟,是谁想让钱茜茜离开,他们心里都有数。
    孙吉祥举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我还是奉劝你啊,那位孟老师的事,不要太执着。重情重义的人,很容易掉到’义气‘的陷阱里无法自拔。”
    “我就当你是夸我了,夸我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孙吉祥看过他公众号的推送,第一期推送是解读汪曾祺的《人间草木》,第二期是海子的诗集,孙吉祥很是不解:“你为什么会写这些内容啊?”
    “孟老师第一次送我回家,跟我提起了汪曾祺的书;她让我练字时,让我临摹海子的诗集。”
    “话虽如此,但是你写这些,阅读量是多少啊?有一万加吗?”
    ……
    佟童瞪了他一眼:“你是故意取笑我的吧?还一万加,连一千加都没有。”
    “那你还野心勃勃地创业?就这个内容,这个阅读量,怎么可能吸引读者?如果你真有心思把这份事业做起来,你应该对准读者的胃口,写一些爆款文,这样才能给你带来流量啊!”
    佟童心平气和地问道:“那你说爆款文都有哪些?”
    “比如说,心灵鸡汤,时事评论,影视解读……你还可以举办些线下联谊活动什么的,为你的公众号增加人气。你写的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东西,人家都不一定看得懂,又怎么可能订阅?”
    佟童笑道:“我真没想到,你懂得真的挺多的,对这些新媒体发展也了解得透透的。”
    “有人跟我约稿嘛!我总要了解一下。”
    “嗯,实不相瞒,你说的那些我也知道,但我就是想办一个文学平台,就像我亲生父亲曾经办杂志那样,办一个文学青年的聚集地。”
    孙吉祥哈哈大笑起来:“理想主义者是没法成功的,而且很容易死得早。”
    “可总要试试,不成功再说。”
    “咦?”孙吉祥这才回过神来:“你刚才说,你的亲生父亲?”
    “是。”
    如果要炫耀亲生父亲,佟童可以列举一大堆头衔,比如港城市高考状元,北大法学院的大才子,在文坛崭露头角的青年诗人,以及,英年早逝的法学研究生。但他只是平淡地说道:“我对他了解得也不多,只知道他是个大学霸,也是一个才华横溢的诗人。他曾在北大创办文学杂志《刺芒》,还以’舍予‘的笔名发表过几篇短篇小说。”
    孙吉祥傲慢地说道:“那他还活着吗?”
    “已经过世了。”
    孙吉祥又笑道:“看吧,我说,理想主义者是活不下去的。”
    就在一瞬间,佟童的表情冷了下去。
    孙吉祥一下子慌了,他调侃惯了,忘记分场合了。刚才佟童说的是自己的父亲,而且是已经过世的父亲,他说得很认真。尽管孙吉祥很难产生同理心,也理解不了佟童的难过,但他不应该以那种语气跟佟童说话。
    佟童冷着脸喝了一杯酒,孙吉祥意识到了,不分场合的抖机灵是不对的。
    他清了清嗓子,第二次跟佟童道歉:“对不起啊,我一时没管住自己的嘴。”
    “没事,我不怪你。”
    尽管这样,气氛还是冷了。在孙吉祥看来,无论是找孟老师,还是创办文学世界,佟童都天真得可爱。他原本准备发动一波嘲讽的,但是佟童脸色不善,他只能把所有话咽下去。
    离开的时候,孙丞材的妈妈匆匆跑出来,递给佟童一个大塑料袋,絮絮地说道:“我包的牛肉包子,煮的五香牛肉,炸的萝卜丸子,还有腌的黄瓜。你拿回去吃吧!要是吃不完,分给高小宝一些。要是觉得哪样好吃,别忘了跟我说啊!”
    每次来孙家吃饭,每次都带着满满的感动而去。佟童接过袋子,说道:“宋阿姨,我长大啦,不再是那个吃不上饭的孩子了。”
    “我知道,但是你工作忙,还得照顾你父亲,我是怕你没时间好好吃饭。所以,我多给你做了些牛肉,吃了牛肉,才会有力气。”
    孙吉祥都被感动了,难怪佟童和孙丞材都是很温暖的人,原来,他们背后有这样一位温暖的母亲。
    佟童也很感慨:“从小到大,宋阿姨是给我温暖最多的人,她说,孙丞材没有兄弟,她希望我俩能像兄弟一样相处。在此之前,她先像妈妈一样,把我照顾得很好。她的恩情,我真的还不完。”
    孙吉祥想了想,大概是觉得他应该有同理心,应该学会“夸奖”这门本领,便生疏地称赞了一番:“她确实是个好人。”
    佟童一下子又被逗笑了:“得了,不会夸人就算了,又没有什么丢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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