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镇宅平安符?”
    宋天富见到了,忍不住有点失望,他本想着陈有鸟能够拿出高级一些的东西。而在各类符箓中,镇宅平安符是最普通的货色,市面上常见,大户家中,基本户户皆备。
    当然,亦非说这符就没价值了,正常价能卖到五百两一道,等闲百姓根本用不起。
    “有鸟小弟,虽然此符产自崂山,成色不错,比一般道观出品的好,能卖多点银子,但六百两顶天了。”
    宋天富砸砸嘴唇:“你要是想用这符箓还债,起码得有十道才行。”
    陈有鸟道:“原本有两道的,但用了一道,只剩这一道了。”
    “别的东西呢?”
    宋天富眼珠子一转。
    “没有别的。”
    陈有鸟老实回答。
    闻言,宋天富立刻板起脸:“那你准备用什么还债?一月的期限可就到了,我跟你说,不可能再宽限时日了,你要还不上钱,我只有把你拿住,送到你家宗族里,如果你有长辈担保,而或直接帮你还钱,那最好不过。若是什么都没有,便只能请你去衙门见官,吃板子,吃牢饭了。”
    王伯站在边上,听得心惊,忍不住叫道:“富公子,千万不可。”
    宋天富扫他一眼:“你一介老仆,哪里有你插话的资格?要是在我家,直接把舌头割掉。”
    王伯讪讪然,不敢再吭声。
    陈有鸟神色淡然,抖了抖手里的符箓:“这的确是镇宅平安符,不过是我自己画的。”
    “什么?”
    宋天富失声叫道:“你,你画的?”
    “这等事,骗不得人。”
    陈有鸟笑了笑。
    宋天富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他,心里泛起波澜。一道镇宅平安符算不得什么,可一个能画出符箓的人,那就不同样了。
    画符,需要足够的法力,以及天赋。
    难道说陈有鸟已经晋身正式的道士了?没道理,若他成为道士,怎会被遣返回家?
    陈有鸟似乎看破了他的疑惑:“实不相瞒,我现在还不是道士,也只会画镇宅平安符。”
    宋天富想了想:“既然你能画出符,那么距离晋身道士应该也不远了吧。”
    陈有鸟叹道:“此事需要讲究机缘,说不得准,否则的话,我现在就在崂山了。”
    宋天富点点头,仙家之事,向来缥缈,非凡俗逻辑所能理解得到。他却不知此鸟非彼鸟,很多事情发生了变化。
    陈有鸟之所以说出自己画符的事,乃形势所逼,宋天富已经咄咄逼人,临时临急,几天时间,去哪弄五六千两银子去?因此,这个时候,必须展现出一点本事。这样才能获得别人的认可和尊重。人活在世上,如果一直表现得窝囊,那谁都会看不起。至于扮猪吃老虎,那起码得具备吃老虎的实力再说。现在的陈有鸟,虽然能画符,但尚未化气成功,连正式的道士都当不上。能画符,是他最大的筹码。
    “富公子,我的意思是我能画符,也就是说具备还钱的能力,只要你再宽限多些时日。当然,利息半点不会少你的。”
    陈有鸟很诚恳地道。
    和气生财,对方也只是想拿到钱罢了。闹到衙门去,对谁都没好处。
    “哈哈!”
    宋天富忽地爽朗一笑,这变脸的功夫端是出神入化:“陈老弟,刚才我只是开玩笑而已。凭你是陈氏宗族的嫡房子弟,又出身崂山道场,区区几千两银子算得什么?不急。”
    心里想着陈有鸟能够画符,这是一大本事,凭此足以在陈氏宗族里出头;更别说其还有晋身正式道士的希望和机会,成为道士后,哪怕潜力耗尽,终生止步于此,但道士本身,便属于体面人了。相对而言,几千两的债务,不在话下。
    陈有鸟笑道:“那就多谢富公子了,这样吧,过年之前,我一定把钱还你。”
    而今七月,距离过年还有五个月左右,时间宽裕得多了。
    “不急,不急。”
    宋天富嘴里说道,留了个心眼,要是日后陈有鸟真得成为道士,这笔债务,就是日后的人情了。
    又说了一阵闲话,这才告别离去。
    “少爷,你太厉害了!”
    忍了好久的王伯差点蹦跳起来,由衷的佩服。
    陈有鸟呵呵一笑:“这不算什么,如果能让他直接免掉所有债务,才是厉害。”
    王伯咧嘴一笑,心想这怎么可能?那可是五六千两的银子,许多人家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个数。宋家虽然是大户人家,经营颇广,但要其舍弃掉这么一大笔钱,几乎等于割肉了。
    外债宽松了时日,可内需又迫在眉睫。用王伯的话说,再没进项,明天就没米下锅了。
    “我去找钱。”
    陈有鸟带上旺财出门,不慌不忙。无他,手上有符耳。再不济,经过这一段时间休养,炼精到了一定的程度,已经能接连画出三道符了。
    在城中,符箓永远不缺市场,价格定得稍低一点,能轻松卖出去。三、四道符,能卖近两千两银子。
    所以说道士真是金饭碗,陈有鸟父亲当初的出发点是很好的,一心想着要儿子出人头地。
    当然,如果没有穿越事件,凭前身的资质,被遣返回家后,断然做不成什么事,更遑论画符了。
    能画符,是在《文心雕龙》的加持之下,文以载道,增涨了法力后才可以做到。
    另外,画符虽然能赚钱,可相对于修道前期所投入的成本,这么计算起来,目前仍是亏得多,想要盈利,得画个几年工夫。
    陈有鸟不愿意靠卖符为生,画符亏损法力,对身体有一定的损害,画得多了,等于竭泽而渔,不是好事。故而道士们可不会为了赚钱而拼命画符,那得不偿失。从某种意义上讲,当有了一定的修为后,凡俗的金钱,也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若能踏上真正的修行之路,眼界和追求,霍然不同。
    有文气加持,陈有鸟恢复的效果与众不同,但他也打定了主意,若非不得已,往后都不会透支过度,细水长流,才是王道。好比说能接连画三道符的,就画一道好了,留有余力,遇事从容。
    得悉少爷能画符,乃是不折不扣的高人后,旺财的态度更是尊敬,觉得自己投入陈有鸟门下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往时当游荡儿,偷鸡摸狗,有上顿没下顿,活得狼藉不堪。现在虽然卖身为奴,没了人身自由,但天天有吃喝,跟着少爷有体面,这是好差事。
    今天的海岱郡分外热闹,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陈有鸟不急着去卖符,溜达起来,这看看,那望望。见到有一间书店,信步进去看。里面书籍摆放得琳琅满目,以四书五经这等经典的经义为主。
    世界不同,诸多事物似是而非。这个四书五经,亦非以前时空的四书五经,不过里面的圣贤语录,认识观点,倒有不少类似之处。
    一本本的书,甚厚,售价不菲。又有许多对于经义的注释解析,汇编成集,一本比一本厚……
    陈有鸟心里默算了下,自己想要考科举的话,起码得买数十本书回去认真拜读才行。
    这么多书,加起来那花费就可观了,现在根本买不起。
    “啧啧,这不是有鸟堂弟吗?”
    说话声起,乃是一身劲装打扮的陈婉,她长得秀丽,如斯装束,平添几分英气。在她身边,是个文弱的少年人,十六七岁的样子,穿着靑袍儒巾,这可是秀才的官方穿着,显然是有功名在身。
    “见过七堂姐。”
    陈有鸟不亢不卑。
    陈婉看他不爽,哼一声:“你欠一屁股债,还有钱来买书?”
    陈有鸟回答:“正因为家境困难,才要发愤图强,改变这一切。”
    “呵呵,你该不会真想要考科举考功名吧?”
    “有何不可?”
    陈有鸟一耸肩。
    “你!”
    陈婉为他的态度所恼怒:“都说烂泥扶不上墙,你这烂泥,却想金镶玉,简直痴心妄想。善本堂弟,咱们走。”
    原来与她作伴的正是陈善本,陈氏的新一代俊秀人物,被称为宗族的“读书种子”,他十四岁就中了秀才,而且在海岱郡的童子试中名列三甲之内。
    陈善本打量陈有鸟一眼,微笑着道:“有鸟堂哥,你想读书,这是好事。不过这条路不好走,不比你去崂山道场修道容易,你得做好吃苦的准备。对了,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
    他说得客气,但言辞间的傲气扑面而出,只把陈有鸟视作稚童。言下之意,指出陈有鸟修道不成,再想来读书,多半也是不成的。
    陈有鸟一脸笑容:“好的,等明年开春,我要去考童子试了,到时还请善本堂弟给我担保。”
    参加童子试,需要找到秀才做担保,这是规矩。
    陈善本听着,嘴角抽了抽,自己只是客套一下,没想到这位堂哥居然当真了,他是来搞笑的吗?难道就没一点自知之明?只在族学里念过两三年蒙学,什么文章都没学过,这就想来考童子试了?可笑至极。脸色当即冷淡,与陈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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