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惟庸看着渐行渐远的朱标的车驾,脑子里还有些晕乎乎的。
    我去!
    什么鬼?
    刚才太子殿下和我说了什么?
    摸了摸手里还带着朱标体温的那一沓文档,胡惟庸神情都有些恍惚。
    这自古以来,做丞相之前经历这么一遭的,恐怕也就只有他一人了!
    当然,胡惟庸心里是分外激动和高兴的。
    毕竟能在他这般岁数就做到丞相,那着实不多,遍数古代,那也是有数的存在。
    非天资英奇者不可。
    而如今,这个成就,他胡惟庸也即将达成了。
    胡惟庸心中正暗自想着,忽然间又想起了李善长,立即将心中的喜悦压下去几分。
    在恩师面前,自己还不能够得意忘形。胡惟庸暗自告诫自己。
    此时的李善长在离开乾清宫后,亦是来到了中书省。他来,自然是找胡惟庸。
    即将退隐,李善长自是明白人走茶凉,故而,在离开之前,自己得多多布置,起码要维系住和胡惟庸之间的感情。
    只有这般,自己才不会堕了声势。
    两人坐定,李善长轻抿了一口茶,道:“惟庸啊,昨晚到今天的事儿都听说了?”
    当着李善长的面儿,胡惟庸此刻不再装傻,道:“学生都听说了,他们都说老师即将退隐归养,今早是送辞呈去了!”
    “你以为这股议论是怎么传出来的?”李善长淡淡问道。
    胡惟庸不假思索就道:“想来,这是皇上提前授意吧?”
    “嗯。”李善长轻点了点头,道:“这京城之中,能搅弄起这般风浪的也就只是皇上他了,论造势,皇上也是其中好手啊!”
    李善长不无感慨,这别人都觉得他李善长擅长造势,达成自己的目的,实际上,老朱未尝不是其中高手,只不过过往,很少显露这样的手段罢了!
    胡惟庸也从最初的激动平复下来心绪,开始仔细思索事件中的诸多细节。
    李善长叹息一声,缓缓道:“知道昨晚皇上是怎么和我说的吗?”
    “愿闻其详。”胡惟庸知道,这件事最关键的时间点还在昨天晚上,今早,那不过是顺水推舟之事罢了!
    李善长缓缓道:“昨晚邓愈走后,皇上先是问了我中书省的一些事情,随后又夸奖了你一通……”
    “最后,又故意说错我年龄,我明明才五十七,可皇上他偏偏说我已经六十了,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胡惟庸淡淡一笑,道:“皇上这是说恩师您已经老了,该隐退下来了。”
    “不错。”李善长点了点头,道:“我起先还有些没明白皇上的意思,可皇上走了之后,我才立马琢磨过来……”
    “这只差一步,就等若是把话挑明了!”说到这里,李善长也是叹息一声。
    “皇上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只要我退下来,则一切好说。”
    “看来皇上心中还是忌惮恩师你啊!”
    “不能说忌惮。”李善长沉思了一下,就道:“应该来说是无法容忍。”
    “自杨宪死后,朝中文臣皆是由我来统帅,刘伯温又不肯与我相争,最新升任的汪广洋又什么事情都不管,就算是被推出的宋濂,想与我斗,只怕也欠一些能耐……”
    “而如今,我又身兼恩科大试的主考官,这来考试的士子们难免与我有些纠缠……”
    “如此种种,皇上自是不愿看到。”
    “而我究其根本,就是这个丞相位置啊!”李善长亦是精明到家的人物,只不过这短短时间内,就想明白了老朱诸多用意。
    亦是明白,老朱此举,实乃是釜底抽薪的一招。
    别人逢迎他李善长,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他这个丞相的位置,都想指着他这个丞相能够提携自己。
    现如今,他李善长没了丞相这个位置,在别人眼中,这吸引力自然是大大降低。
    胡惟庸也是颇有感触,说起来,他也时常揣摩老朱的心思,很多时候,他也以为自己猜对了。
    可今日来看,自己终究是肤浅了!
    “惟庸啊,皇上还让我在恩科大试之后,去苏州小住一阵子,你觉得皇上用意何在?”
    胡惟庸微微一笑,略微思索,就道:“想来,是皇上想尽快消弭恩师在朝中的影响力吧?”
    “毕竟恩师你若不在朝中,便等若是群龙无首,时间稍稍推迟,自然,恩师想如同现在这边把控朝局,自是不那么容易的……”
    “说的不错。”李善长亦是有些无奈,这就是老朱做事的风格,要么不做,要做,就直接退路都不给你留。
    只能按照他设想的去做,稍稍僭越一步,就是找死了。
    “恩师,你放心,朝中还有我,不会有事的。”胡惟庸此刻当即表起了忠心。
    看到胡惟庸如此神态,李善长脸上亦是露出了一抹笑容,道:“惟庸啊,你我相知也该十来年了,这十多年来,我对你如何,你心中该是清楚的。”
    “恩师于我,如生身父母,若无恩师,学生断无今日。”胡惟庸此刻单膝跪在地上,目光恳切的看着李善长,眼中隐隐有着泪花闪烁。
    “好,好,好。”对胡惟庸这番举动,李善长自是大为满意,当即就道:“惟庸啊,你能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不枉我苦心栽培你十几年啊!”
    “此番皇上问我中书省丞相的人选,我毫不犹豫的就推举了你,当知道我对你的爱护之心呐!”
    “学生铭感五内,永世不忘恩师大恩大德。”胡惟庸跪在地上,涕泪横流。
    “快起来,快起来。”对于胡惟庸这番表现,李善长自是大为感动,这学生选的不亏啊!
    今后,只要胡惟庸还做一天的宰相,谁又能,又敢轻视他李善长呢?
    而胡惟庸亦是起身,将脸上的泪水擦干,与此同时,又从怀中将朱标所写的那一份文案拿了出来,交给了李善长。
    李善长尽管心中疑惑,亦是接过来细看,越看,心中越是震动。
    这份文案,着实是了不得啊!
    “你从何处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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