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乐堡的突围战已经打响,郑卢雅他们不敢耽搁,马上集合收拢速援师,准备赶去接应。
    等人员都到齐了之后,赵亮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今晚虎头山之战,前后持续了不到四个小时,原本三千多人的部队,此时能站在这里的只剩下一半而已。上千名战士当场阵亡,其余还喘气的也几乎是人人带伤,可见之前的战况何等激烈。
    郑卢雅恢复了一贯的沉着冷静,命令速援师留下三百人守在此处,一边归置战马和物资,一边照看伤员,待宁边军突围到这里,再换上装备出发。自己则跟赵亮和杨宗保一起下山,率领一千五百兵力接应杨延昭。
    赵亮本来一点儿都不愿意重入战场,尤其是要在平原旷野上对付萧观音奴的五万大军,这简直跟送死没太大差别。可是无奈小雅非要亲自出战,为了保护她的安全,自己也只好再斗胆走一遭了。
    三人收拾停当,在战马上略微吃了点干粮,便提起速度,朝着南乐堡方向迅疾进发。
    之前南乐堡东城门外爆发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厮杀的动静极为夸张,远在七八里外的虎头山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到了这会儿,那边战况却已基本平息,除了冲天而起的火焰之外,再无什么惊人的喊杀声了。杨宗保心中惴惴不安,担心父亲杨延昭是不是没能成功突围,又被辽兵给赶回了南乐堡。
    郑卢雅和赵亮同样有些担心。倘若宁边军再次被困住,那么他们也没有余力再对抗重整旗鼓的萧挞凛,只好率兵赶紧掉头南撤,趁敌人追上来之前渡过大河,回到安全地带。
    而此番救援任务则会以失败而告终。
    就在三个人兀自胡思乱想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乍听上去,竟然有成千上万的规模。
    郑卢雅把手向上一举,示意全军止步,同时命大家列开阵势提高戒备,防范与敌遭遇。
    片刻功夫,一大群黑影出现在了微微泛明的雪地上,杨宗保一边拉开手中弓箭,一边大喝道:“宁边扬威!”
    对面的人群忽然出现了肉眼可查的骚动,显然他们此刻才发现前方居然有一支骑兵部队挡在道路中间,转眼间,人群当中响起一声呼喊:“山河无恙!”
    杨宗保松开弓弦,如释重负的对郑卢雅和赵亮道:“口令无误,是自己人。”
    说话间,那大队人群渐渐离得近了,赵亮仔细瞧去,只见他们一个个都好似血葫芦一般,浑身上下衣甲残破,伤痕累累。
    “是援兵!是朝廷的援兵到啦!”
    “是宁边军!他们突围出来啦!”
    两边队伍里同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欢呼,声音中充满难言的惊喜之情。
    宁边军中一匹战马排众而出,马上的骑士朗声道:“是速援师吗?哪位将军掌旗带队?”
    杨宗保一下子听出了那人的声音,激动的喊道:“父帅,是孩儿,孩儿在此!”说着,他翻身下马,几步冲到那个人的战马近前,拜倒哭道:“孩儿营救来迟,让父帅涉险了,孩儿不孝!”
    战马上的骑士正是宋朝名将、宁边军都指挥使、令辽国闻风丧胆的杨六郎杨延昭。他见到杨宗保,同样心情激动,但仍旧保持着军人特有的风度,平静道:“起来吧,宗保,为父并无大碍。眼下军情紧急,等回去再叙家常!”
    郑卢雅策马向前,拱手道:
    “末将速援师指挥使穆灵,见过杨帅!”
    杨延昭闻言略略打量了小雅一番,旋即回了军礼:“宁边军部署、都指挥使杨延昭,代将士们感谢穆将军援手之义。”
    “杨帅,你们的情况怎么样?突围还顺利吗?”郑卢雅废话不多,直接问道。
    杨延昭神色一黯,回答:“幸好有江湖豪杰出手相助,我们才得以冲出重围。不过,能走到这里的,也就七千来人,其余的弟兄要么已经阵亡,要么主动留下为大军断后,恐怕也凶多吉少。”
    速援师的人听得心头一沉,宁边军在南乐的兵力接近一万两千人,此时只有七千多残兵冲了出来,大约五千将士死在了突围的路上,怎么能不令人心痛。
    “追兵的情况如何?离得近吗?”赵亮忽然问道。
    杨延昭不知他的身份,正欲开口请教,杨宗保在旁边给父亲介绍:“这位是我们的军师,临安侯爵、速援师都监,赵亮赵侯爷。”
    “原来您就是李二白道长的师叔?失敬失敬!”杨延昭连忙回答道:“我们接到二白道长的信号,趁着江湖朋友们搅乱了萧观音奴的大营,集中兵力冲出南乐堡,接连击溃了三路成规模的辽军拦截,才终于到此。现在敌人正在从混乱中恢复过来,很快便能追上!”
    郑卢雅点点头:“好在这里距虎头山不远。杨副使,请你速速带杨帅和宁边军的弟兄们进山,配备好战马立即出发,沿既定路线返回后方。我和侯爷留守此地,给你们断后!”
    杨宗保答应一声,利落的翻身上马,招呼一众宁边军赶紧加快脚步。
    眼前危机尚未解除,杨延昭也不再啰嗦,给小雅和赵亮深施一礼后,便领着部下动身出发。
    瞧着渐渐远去的宁边军,赵亮对郑卢雅道:“我说亲爱的指挥使大人,咱们接下来该怎么断后啊?就这么直挺挺的杵在大路中间?”
    小雅听出了他话里的阴阳怪气,微微皱眉:“侯爷,您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赵亮反问。
    郑卢雅沉吟片刻,忽然说:“刚才在战场之上,侯爷舍命相救,灵儿还没有来得及谢谢您。这已经是侯爷第二次救我了。”
    赵亮本来因为自己和郑卢雅再次置身险境,想找个茬儿撒撒肚子里的邪火,没想到小雅突然提起此事,顿时有点不知道如何接话,他嗯嗯啊啊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哦,估计是上辈子欠你的吧,不救不行啊。”
    郑卢雅摇摇头,莞尔一笑:“想必您欠的不是我,而是那位叫做小雅的姑娘吧。”
    “啊?你说什么?”赵亮有点懵圈,下意识问道。
    “刚才,那个凶狠的辽将冲上来之前,我听您说,”郑卢雅柔声道:“您说,‘小雅,别怕,有我呢’。灵儿当时就忍不住猜想,您定然错把我当成那位姑娘了吧?”
    赵亮真想拉着小雅的手说:“好妹子,我没弄错,你就是那个姑娘!赶紧醒醒吧,我快要被你折腾死啦!”
    不过他终究还是忍住没这么讲,改口道:“指挥使,咱先别讨论这些有的没的了,辽国追兵转眼就会到达这里,咱还是唠点实在的。”
    听他这么说,郑卢雅立刻回过神来,微微颔首:“侯爷讲的没错,眼下军情紧急,确实不应浪费时间。我有个计划您看是否可行?”
    天色微微亮起来的时候,虎头山的山口外面,传来了如闷雷一般的马蹄声。
    数万名契丹铁骑自南乐堡方向,铺天盖地的席卷过来,声势非常惊人。
    赵亮趴在一块巨石上面,遥望着由远而近的辽军,心里扑腾扑腾的狂跳个不停。他四下瞅瞅,对旁边的郑卢雅道:“你这招儿靠谱吗?”
    “不是有个成语叫做草木皆兵吗?”小雅笑了笑,丝毫没有紧张害怕的神情:“咱们这是变相的草木皆兵,多半能吓住疑神疑鬼的契丹狗!”
    赵亮噗嗤一乐:“咱们从韦城出发前,你拜托小王爷跑到各军去借旗子,原来早有这个打算啊,果然是鬼丫头。”
    此时,在他俩周围的山地密林之间,插着上百面各式各样的大宋旌旗,飞龙走凤、威风凛凛。远远望过去,就好似有千军万马驻扎此地,正恭候着辽兵的到来。
    果不其然,对面的契丹人此刻也发现了漫山遍野的旗帜,顿时有点吃不准状况,不由得收住马缰,在距离山口尚有几百步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统领这支辽国大军的不是别人,正是昨晚分别遭遇了偷袭的萧挞凛和萧观音奴二人。他俩这一对难兄难弟,明明占据着兵力优势,却都莫名其妙的被宋军在背后敲了一闷棍,着实有些气恼不平。
    萧挞凛端坐马上,问萧观音奴:“我说老弟,眼前这是个什么局啊?我怎么有点看不懂呢?”
    萧观音奴冷哼一声,骂道:“汉蛮子鬼主意多,八成是又在摆迷魂阵吧。”
    “迷魂阵吗?”萧挞凛微微一愣,旋即又说:“会不会是什么陷阱啊。比如山里面埋伏着大军?”
    “大王,您未免也有点太过谨慎了,”萧观音奴指着山上沉声道:“看看那边的旗帜,有忠武军的、有静安军的,有常肃军的,甚至还有捧日军、龙卫军的。照这么看,宋朝全国的兵马差不多都到这里了,足足几十万人,这小小的虎头山能藏的下吗?!”
    萧挞凛沉吟不语,好半天才开口道:“万一对方恰恰是引诱你如此想呢?这么多杂七杂八的军旗摆在山上,任谁看都不会相信,所以就冒冒失失的闯了进去,然后……”说着,他用手掌做了个下切的动作。
    萧观音奴险些没气晕过去,急道:“我的好大王,您就别胡思乱想啦。杨延昭带着残兵径直从这里退去,咱们沿着这条路追,距离最近。倘若绕过虎头山,起码要再多跑半日的光景,到时候人早就没影儿啦!”
    “不不不,你还是有点草率,”萧挞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兀自犹豫道:“我并不相信宋军会倾巢出动,都跑到这里来打咱们的埋伏。但是,昨晚的确有大军突袭了我,此时不可不防啊。”
    萧观音奴无奈的说:“灰鹞子早就探明了,来到这里的宋朝援兵,绝对不会超过一万人,所以山里根本不可能藏着什么大规模的伏兵。”
    萧挞凛忽然怒道:“老子倒霉就倒霉在那只傻鸟身上了!也不晓得昆直荒是怎么搞的,训练了三年多,就训出这么个蠢猎鹰,连数都不识!什么不超过一万?昨天夜里,大辽最精锐的两万皮室军苦战两个时辰,连断发兵都派上去了,仍然啃不下来的阵地,能他妈只有那么点人吗?”
    萧观音奴知道自己刚才是戳到南院大王的痛处了,连忙往回打圆场:“是是,大王说的没错。从敌军战力上看,不仅虎头山有不少宋兵,连我那边也被数量不明的汉人大部队给搅得措手不及。”
    (赵亮向各位大人拱手道:前方打仗太危险啦,请诸位多多打赏,给弟兄们来点鼓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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