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整个大散关被新老两座关墙分成了两部分,前部是军事重地,后面是居民,后勤,也就是生活区。
    新筑的关墙左右连接两山,高十余丈,宽六丈六尺,外面垂悬壁立,内面层层叠叠向东北方延绵半里有余,犹如挂在两侧山壁之上。
    大散关是建在山上的,横断在驿道之上,锁在峰口最高处。
    唐代以前的关隘基本上都是这么个造型,建在山上,可以有更好的视界,攻防都能借到地势之利。
    也方便和其他兄弟单位之间用烽火或者旗语传递信号。
    老关墙处于岭口最高处,原来就是一道厚十几米的夯土墙,单门洞,墙北两边坡上是兵营。
    现在新墙一起,老关成了后方,在墙上可以俯视新墙以及两道关墙中间的全部区域,不只是守关将士的居住条件好了,防守空间增加了数倍。
    而攻关的难度何止增长了十倍,后面的生活区包括依关生存的百姓也更加安全了。
    张军抱着小清禅把整个关防看了一遍,一边给女儿讲这里是干什么的,这是为什么,那是为什么,如果敌人来了怎么样。
    小清禅到是听的津津有味儿,也不知道是真听懂了还是就是单纯的开心。
    守将是经过轮训的凤翔老人,驻守在这里的军士有三分之一的凤翔老兵。张军看了看大家的居住饮食,关心慰问了一下。
    因为是冬季,这边的物资不算是太充足,这是时代的问题,不是工作问题。
    张军检查指导了一下关隘工作,听了守将和参谋的工作报告,看了一遍预演,这才放心的离开。
    又去陈仓关站了一脚,于第二天午后返回凤翔。
    以凤翔军现在的战斗力,在防守这一块,张军基本上不是太耽心,视查一圈也不是为了安心,而是鼓舞士气慰问军士。
    回到府内,给小清禅的两个小朋友家里安排了住处,再给她们的父母调配了工作。
    两个妈妈白天带着孩子来内府缝补,晚上下了工带着孩子回家。两个爸爸在外府听差。可以说完全改变了生活轨迹。
    小清禅终于有了玩伴,不再是孤孤单单的小姑娘了,进了府就喳喳叫着带她的小朋友去看小马,给她们讲西园的滚滚盼盼果果一家。
    府上和外院耕种劳作等事情有大娘子带着红蕊紫蕊安排调度,张军一头扎在了工作里。
    张军没有坐在舒服的办公室里召见下属听汇报的习惯,他更喜欢亲自到现场去看去摸,亲眼看看情况,和工匠们聊几句。
    做为一个又红又专的二十一世纪大好青年,他清楚的知道脱离群众是大忌,后果会有多么可怕。
    到时候具体工作无法了解不说,下属会抱团把你当成傻子,只让你听到他们想让你听的,看到他们想让你看的。
    历史血淋淋的证明,无数的公司企业,王朝势力都是垮在了老板的办公室里,懒惰和被吹捧起来的盲目自大摧毁一切。
    鸡的屁和报表只不过是一场豪华的骗局,就像袁克定的那张报纸。
    而这张报纸会向上传递九层……整个世界都难以自控的虚幻了起来,变成每一层想变成的样子。
    ……
    张军用了几天的时间把凤翔各个单位坊作走了一遍,到一线了解了一下情况,这才回来看报告阅文件,同时召各坊主事来商议。
    现在凤翔的工坊已经形成了两个作业区,一个是依靠在雍水,千水畔的水力作业区,二一个就是处在新城中轴线上的坊寨。
    而农业和民生的水力设施全部集中在老城东湖以北的诸水沿岸。
    凤翔不缺水,不缺大河,这是老天爷最好的礼物,让张军的很多想法都能轻松实现。要知道虽然这会儿的长安城号称八水环抱,但事实上是缺水的。
    在张军的规划下,城东东湖以北为民生区,城西是工业区,并沿凤凰三泉至东湖,在原来护城河的基础上建水带公苑,对所有居民开放。
    搞公园这事儿古来有之,从囿到苑再到园,划定一个区域任草木和鸟兽自生自育,筑土垒台埋石建亭以供欣赏游乐。
    随着不断的发展,也从皇家独占,到官贵私人营造,再扩展到城建之中,成为城市规划建造的一个组成部分。
    而城南包括南城(天兴县城)整个都是军事区,军事管制区和保密区,辖城北二十里的玄武营区。也就是演武营。
    因为演武营据山而建,有地名玄武,李应右就给题了个玄武营的大号。也是图个坚不可摧的口彩,张军自然不可能反对。
    经过一年多的营造修建,整个新府城的规划已经基本实现,整体布局基本完成,包括城内外屋舍田亩的重新分配工作都已经完成。
    这还得感谢战乱。
    大量从四面八方汇集到凤翔来的流氓和军属,使凤翔府有了大量的劳动力,这些人为了建造家园爆发出了极大的热情。
    流氓,失去田地和住所流亡他乡的百姓。
    流氓带来的不只是普通劳动力,还有大量的工匠和兵源,这就是新凤翔发展的基石。
    “报。郎君,别驾来访。”
    “请进便是,高别驾何须通报?”张军放下笔捏了捏鼻梁:“别驾也是,太也虚伪。”
    高庆笑着走了进来,冲张军抱拳施礼:“某可不认郎君点评,上下有别,礼之所在。”
    张军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坐,无须客套。”
    其实张军一直对高庆的来历有些兴趣,但两个人相处的还不错,高庆这个人很中庸,不争不抢的心态特别好。
    他把张军安排的工作处理的井井有条,和李应右刘承旨配合的也很有一种默契,又不会僭越,和他做同僚会感觉很舒服。
    这可不是一句能力强就能概括的。
    智商情商能力家教阅历学识缺一不可。
    而且别驾这个官职,在当今的大唐可是很有些说头的。
    这个职务始于前汉,为州刺史的从官,不是属官,地位并不比刺史低,因为和刺史行不同车,所以称为别驾。
    唐代改别驾为长史,由从官变成了属官,是州府的二把手,权力很大,后又以郡丞为别驾,州不复设。
    到了高宗时期,以皇族为别驾,行监视主官的权责。
    肃宗代宗两朝基本上别驾已经是一个不常设的养老职务了,算是没什么实际权力的虚衔。
    所以高庆的这个别驾的来历就颇有点值得琢磨,说是皇族吧,他又姓高,而且他还是实职。
    现在凤翔府的三驾马车,李应右掌军备,刘承旨掌民户,高庆掌商赋,这其中刘承旨和高庆感觉都有点神秘。
    不过大家合作相处的都还不错,张军也就懒得去挖什么秘辛。
    “可是打扰郎君了?”高庆坐下看了看张军办公桌上有些凌乱的文件资料。
    “未曾。”张军摇了摇头:“只是此次进京堆积了些,并无大事,花些时日罢了,看得某头晕眼花,正好歇歇。
    别驾有事但说便是。”
    “郎君得陛下青眼,重事必有依赖,此为大喜,辛苦些也属常事。”高庆恭维了一句。
    “若论逢迎之事,别驾远有不及,还是说正事吧。”张军笑着拍了拍桌子:“且不如帮我签阅公文。”
    他是别驾,确实有代替张军签阅公文的资格和权力,地位还在李应右长史之上。
    “职下不敢。”高庆笑着拱了拱手:“本府物产流通已入正轨,职下依郎君之册布置妥当,但有一事,还须郎君定夺。”
    “嗯?”张军松开捏动鼻梁的手看了高庆一眼:“何事?”
    高庆负责的是凤翔府商赋,主要就是把凤翔诸坊的产品销售出去,在长安和周边诸州开设商铺或者办事处,
    然后从各地采办货物运回凤翔和长安二销。这会儿的生意并不都是现金,很多时候是以物易物的,需要二销来回笼资金。
    另外就是商税的征收。国家规定的各项民税由刘承旨那边负责,高庆负责商税,兼着凤翔境内的商业管理。
    “郎君可知柳林秦饮?”
    张军点点头,但没明白高庆说的是什么意思。
    凤翔是古雍州,这里在历史上相当出名,少典氏在这里娶于有蟜氏,生下了后来大名鼎鼎的黄,炎二帝。
    这里还是老秦的发迹之地,汉唐诸朝的帝居之地。
    古来贵泽之地,各种传说就相当相当多,另外,就是酿酒的多。酒在唐代以前可是帝王官贵的专属饮料。
    高庆给张军普及了一下凤翔的酿酒历史和现状。
    凤翔的酒坊有点多,贞观以降在官署有备案的就超过了四十三坊,集中在凤翔城西北一带,以柳林为中心,距凤翔老城有十五里左右。
    凤翔老城并不是方方正正的城池,而是像一只头部向西的老母鸡,乍着翅膀那种,东湖就处在鸡尾……史书上说这是一只凤凰的造型。
    鸡嘴的位置就处在三眼凤凰泉,仿佛要去喝水。
    传说正是看到了凤凰喝水才造起了这座城……反正这玩艺儿就是听一听,谁也无法考证,反正凤翔的名称确实是这么来的。
    原来叫雍县,是古雍州的治所。
    唐玄宗就愿意干这种事儿,陈仓改宝鸡,说是他看到了神鸡,雍县改凤翔,又是他看到了凤凰……为什么不是那只神鸡过来喝的水呢?
    ……
    事实上,我国古代是禁酒的,这事儿能倒推到大禹时代。
    第一部文字版禁酒令是西周的《酒诰》,一直到唐宋元明,各朝各代都有禁酒的诏告政策。原因就是这玩艺儿要用粮食。
    到了大唐,李渊建国的第一道诏令就是重申禁酒:以谷贵禁关内屠配。
    但事实上没人当回事儿,特别是太宗时期,国力大盛,虽有禁酒政策,但实际上民间是随便酿造随便销售,随便喝。
    天下酒坊多如星斗,甚至还催生了酒馆这么个生意出来。这就是饭店的前身了。
    什么绿蚁新培酒,红泥小火炉,什么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什么花间一壶酒,对影成三人。
    虽然大多写的是果酒,葡萄酒,但好酒(白酒)还是粮食所酿,卖的特别贵。
    到了当今德宗陛下,禁酒令仍然还在生效期,民间和官府也仍然在酿造销售……唐代盛饮,酒是一种全民性饮料,天天都要喝。
    然后国家因为打仗就缺钱了,杨炎推行了两税法,其中就包含了榷酒制度。也就是官酿官卖,想喝酒就只能去官府买。
    但事实上这事儿禁不住,偷偷生产销售的到处都是,像酒馆都是前店后厂的。
    高庆来找张军说的就是凤翔酿酒业的事情。
    各行各业都梳理的差不多了,酿酒业还有酒馆这事儿高庆有点拿不太准。
    如果说遵照榷酤,那所有的酒坊酒馆都要查处,统一交给良酝署钦办,如果不按政策来保持现状,那又会流失一大块税赋收入。
    关键是高庆耽心这一点会成为以后中官们攻击张军的理论依据,这事儿还是挺重要的,一参一个准儿。
    凤翔如今在整个大唐各道府之中,简直像黑夜里的明灯一样耀眼,一举一动都有人在看着。
    这会儿张军的风头正盛,所以好像什么事都没有,等到战争彻底结束,国内恢复过元气,可以想像来自各方面的攻击指责会达到一个什么程度。
    像烧砖冶钢武器制作什么的,还可以找借口拖掩过去,但私酿是肯定不行的,这是国家税务大事,性质不同。
    榷酤就是国家专卖的意思。
    张军没想到高庆说的是这事儿。
    想了想,张军说:“莫不如,就以榷酤吧,此事不好狡狎,榷酤就是。你回去后,寻良酿司说话,将酿坊均以号牌。
    以果、米区分,行单双牌证,各行其事。
    凡酿坊,以规模产量论,少数者令其兼并,以品质论,污浊酸寡者令其整改,统以凤翔酿号之即可。
    凡所酿诸酒均由商署统一收购发卖,各坊从中取份即可。不可委屈各处。”
    说白了就是各自按标准生产,官府统一收购销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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