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如此悬殊?节下,可敢保证?”
    张军晒然一笑:“郡王安心,某以项上人头及周家老小来担保。”
    “这这,这,真正难以置信,我等军将一直在仰攻?”
    “这到是谈不上,大势虽然如此,但即不是峭壁悬崖,总有缓冲坡度,彼此交战大略相近。
    不过,因地势关系,彼方军将更擅此地势,身体也更强健些。
    而我大唐军将因平时栖息于低度地域,往往对高处气候难以适应,身体便会出现问是,此消彼长之下,最终势均力敌。
    是故百年征战,总是互有胜负,彼以撮尔之国,合拢之丁口,却堪与我大唐对敌。犹地势之利也,并无其他。”
    “这是何故?”李勉问了一句。
    “首相有所不知,人与牲畜犬兽大抵相同,均需进食以维持体力,需口鼻呼吸以维持生命。
    进食乃补充养份,填补身体糜耗,残渣以粪便排出,如此往复。
    而呼吸也是一般道理,空气中也有生命所必须之物,需要不断汲取维持。而尤以空气最为重要。
    数日不进食,不过虚弱,尚可活命,但若半刻不呼吸,必死无疑。”
    虽然不明白空气成份什么的,但是不喘气就得死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不由得点了点头,等着张军往下说。
    张军走到白板前面拿起石黛写下空气二字:“空气中,人身所需之物大概在十数之二上下,其余为不需之物,亦有有害致命之物。
    所需之物,某名之为氧,生命一刻不可或缺之物。此物不只人需,凡动物牲畜甚至树木花草都需要,都要呼吸之。
    水中亦有,鱼类也要呼吸。
    烧石炭所谓之睡魇,便是石炭烧燃消耗了大量的氧,致使空气中氧的量数下降,而有毒之气上升,固以致命。
    此事易解,通风即可。以筒管导烟,以门户通风,可化险为夷。
    而吐蕃之地独特在于,因地势过高,空气中氧的量数大大降低,只有长安之半数,或者更低。
    而同时其域内山高坡徒地势险要,人需要的消耗却需增长。便如奔跑过后呼吸急促,需大口呼吸般道理。
    而吐蕃夷人经年累月于高地生存,身体早已适应了氧之稀薄,便如寻常。
    吐蕃军将下至我地域,氧的量数倍涨,身体更感雄健,力气都会大上三分。
    而相反,大唐军将忽至高原地带地则实力均数下降,甚至无法呼吸,战力大减。战马亦是如此。
    别无玄妙,惟习惯而已。”
    “当真?”
    “某以性命担保。吐蕃掠我人丁,均不是带回域内,而是寄居于交界之地蓄养,逐年深入,便是知晓须慢慢适应。
    但夷狄野蛮,并不知道其中道理,只以为汉民入蕃会发怪病,而缓慢迁徙则可避免,将此事归于山神佛陀之类。
    而丁户因目不识丁,愚蠢蒙昧,也便信了山神佛陀之事,一心皈依,再不思归来,是故从未见受掠边民回归之事。”
    “关中与吐蕃,相差几何?”李泌看着沙盘伸手丈了几下,不得要领,便开口问询。
    “以东海之面起算,关中均数在四百以左,而吐蕃均数在四千以左,十倍相差。”
    以左,就是以上。古人以左右分上下,左是超过,右是不如。左为尊,右为谦。
    后世之所以可以随时征调大军进入吐蕃地区战斗,是因为那是热武器,不需要太大的体力消费,而且有点反应或者出现病状对整体战斗力影响不大。
    可是大唐这个时候不行,冷兵器时间,靠的就是军将的体力和个体武力,这个高原反应就成了生死大敌。
    “爱卿是说,关中与平卢兖海之地相差四百?此四百以何算计?”
    张军在心里换算了一下回答:“四百之数,当合百三十丈以左。”
    “竟然是如此之巨?但为何感觉不出?”
    “陛下,沿海到关中,是一点一点增长上来的,非陡然形之,自然感觉不到。江河东流之因便在此。水往低处流。”
    李适想了想,看了看张军:“那岱岳之山高几何?”
    “最高峰千五百之数,合四百九十五丈以左。”
    “节下,吐蕃之地,可有解决之道?”李晟没搭理李适的话题,满脑子都在想怎么搞定吐蕃。
    “有。封堵出入门户之地,择地训练军将。只需将军将置于偏高之处正常操练,身体便可自行适应,如此反复,最迟,一岁可得。”
    “节下以为何地适宜?”
    “南诏。”张军走到沙盘边上有手相指:“吐蕃门户,以南以北,中间仅以雅州尔。以北诸地在朔方,在西域,有回鹘可用。
    而以南,在身毒,在南诏,而尤以南诏最为通畅,可出入大军。所以,某必取南诏,在此操练军将,伺机以动。”
    “也可切断南诏之供奉。”李泌点了点头。
    “收复失地,开辟铁矿,监视岭南,还可虎视陆真腊。”李勉也终于通晓了张军的全盘计划,捻着胡须看着沙盘,开始算计得失。
    “安南经略如何?”李适问李勉。
    “安南……近岁有些虚浮。彼地湿热多山林,毒虫瘴气密布,而彼人多在化外,愚鲁野蛮,多为海船路经补给,其他甚少往来。”
    “据臣所知,安南多以蛮酋部族,并未教化,而多与南诏款曲。”张军在一边补了一句。
    “节下如何得知?”李勉问了一句。并未有何不满,只是奇怪。
    “回首相话,某欲征伐南诏,如何不先行打探?”
    “原来如此。”李勉笑着点头,并没把张军说的安南土人和南诏勾连当成什么大事。
    事实上,这也是导致后来安南土人勾结南诏成功割据独立的原因,对这些‘蛮芜’之地,大唐向来兴趣不大,管理的也松懈。
    这地方大唐属于接班,是秦代始皇帝打下来的地盘,因为可以出海琼岛这才立了交州,制经略使,要不然弄不好也就是个羁糜州。
    所谓羁糜州,其实就是自治地区,名义上的属地,大唐是基本上不管的,只要你顺从不背叛就好,怎么管理你随便。
    其实大唐的地盘大多是接班,也就是平了回纥算是开疆,连西域其实都算是汉朝的果实。
    然后对边疆以及周边地区又不怎么上心,感觉又荒又野蛮的,不宜人居,所以就是一副自生自灭的态度,这就给大唐埋下了诸多的隐患。
    像台湾,大唐福建观察使派人去看了看,回来报荒芜,多山地之蛮岛,然后就再也没看过一眼,没设官府,也没派一兵一卒。
    流求派遣唐使来朝拜,希望能归为唐土……皇帝和大臣们一商量,不要。只是在地图上把隋代的名字流虬改为了流求。
    那会儿流求也确实荒,只有几个大部落,真正的文字历史要到1220年以后才有。
    在那以后,流求几次三番的过来想归附,也以汉地自称,但其实一直也没真正并入,只是在明代获封。
    清代也是获封,以藩属国自居,后来被日本侵占的时候还来求助,但清皇没管。
    “某以为,此计可行。”李晟做为大唐的吐蕃专家,和吐蕃打交道的次数量多,时间最长,所以在这方面说话的份量也是相当足的。
    “某附议。”浑日进也同意张军的策略。他考虑的和李晟又不相同。
    李晟是真的在考虑怎么干掉吐蕃,而浑日进是大监出身,其实不怎么想打仗,能不打就不打最好。
    李勉在一番考虑之后也点了头:“某认可,但细则需李度支担当。”
    我原则上同意你们的计划,但是具体细节要看李泌那边怎么说。也就是财政问题。
    “陛下准我调度东西两川便可。”张军也表了态。不需要国家财政支持,但要求有剑南东西两川的绝对领导权。
    本来还想带上兴元府,也就是山南西道节度使。
    但是李适刚刚大赏益州,这话就不太好提。
    李适升了益州为兴元府,领梁、洋、集、壁、文、通、巴、兴、凤、利、开、渠、蓬、果、阆十五州,节度使充兴元府尹。
    山南西道节度使严震严遐闻其实是务农世家,靠捐助边军被封的官。不过这个人情商特别高,忠诚清正,所以官途比较顺。
    780年大唐官员绩效考核,严震荣登山南道第一,获敕郧国公。
    782年,严震任梁州刺史,充御史大夫,兼山南西道节度使。
    783年,他杀了朱泚派来劝反的穆庭光、宋瑗等人,誓死不叛。
    784年,严震在李适跑路的时候派张用诚带兵前往盩厔护驾。结果张用诚到了盩厔被朱泚的人劝服,宣布反叛。
    严震马上又派大将马勋去保护皇帝。马勋这哥们善战,过去就把张用诚拿下了,被严震下令乱棍打死。
    然后山南军一路保护李适从骆谷去往梁州,半路上又被朱泚的兵马追上,马勋又大败叛军,安全的把李适送到梁州。
    山南道贫瘠,严震想方设法的筹集物资供给梁州。
    李适反回长安后,马上对严震进行了封赏,进冯翊郡王,食邑实封四百户,升益州为兴元府,严震为兴元尹。
    而且这个严震因为是务农世家出身,对农耕水利尤为擅长,也能体恤民情,张军感觉这是一个合格的地方长官,也不想动他。
    其实剑南东西两川的节度使也是这次李适临幸梁州的大功臣。
    西川张延赏不断的给梁州送各种物资,而东川鲜于叔明更狠,倾尽家财,都献给了李适。两个人也都受到了敕封嘉赏。
    张军对于这两个人有着妥善的安排,但偏偏对严震没什么好主意,所以干脆就先不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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