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商知道张茂林会去碑林吗?
    为什么能做出这样的判断?
    他当然不知道。
    但是如果这个血案,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针对林商而来的局。
    那么幕后设局的人,就一定会想方设法的,让张茂林去碑林,与林商碰面。
    因为这个血案的背后,真正要对付的人是林商。
    至于如何让幕后布局者知道。
    这难道很难么?
    布甲人衙门,虽然真正在职的只有林商、文雪峰、梁侓以及上官狄四人。
    但是张玉雷当初招买来,负责打扫、维持的仆人,却有数十人。
    更有梁侓领来的十几个上阳府衙役。
    这些人,都可以充当眼线。
    更甚至,幕后布局者,可以用一些更神奇的手段,远程监控也说不定。
    本就是防不胜防的。
    而布甲人衙门,也并未富裕到,可以找数个阵师、界师,轮番上岗,在府衙内设立各种针对性的阵法、结界,防范各种侦测、窥视手段。
    当初张玉雷安排重整布甲人衙门,也只是打了个基础而已,虽然也有一些还不错的休闲设施。
    不过,相对而言,那些设施,算是很便宜的了。
    关于林商的真正打算,说那句话的目的,梁侓似乎一无所查。
    文雪峰却表情微微起了变化,显然是对林商的用意,有了些许猜测。
    “会不会···太冒险了?”文雪峰担心问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而且···我的时间本就不多了。”林商说道。
    老树巷的血案隐瞒不住。
    对梁仲达而言,不好交代的是上官,是圣皇。
    而对林商而言,不好交代的是黎民,是百姓。
    百姓感念蚁林军的护国之义,故而林商在庆丰之夜,方能携带民意,逼迫圣皇答应祭祀蚁林军。
    但是同样的,林商的敌人,也可以利用百姓的盲从。
    用蚁林弃卒残害百姓为由,引起公愤。
    布甲人衙门,作为报案衙门,没有保护好报案者,更可以引发一系列无端的猜想。
    时间拖的越久,谣言和猜想就会越多。
    在幕后黑手的推动下,这件事的热度不会下降,不会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渐渐的平息,反而一定会愈演愈烈。
    到那时,再稍加引导。
    裁撤蚁林军与布甲人衙门的呼声,就会自发的从民间响起。
    然后再由朝中掌权者们顺水推舟。
    设局者,深知林商软肋所在。
    所以这一战,林商必须接下。
    但是同样的,布局者也担心迟则生变,会因为布置时间拉的太长,而出现某些不可控制的变数。
    故而当可以直接一举钉死林商的机会出现时。
    他一定不会放过。
    林商的那句话,就是在迎战,在下战书。
    而碑林,就是他选择的交战地点。
    城南,睿王府。
    由方士造就的雪景寒亭之中,身披银色狐裘的青年文士,正伸手在火盆上烘烤着手掌。
    火盆里燃烧的兽炭,燃烧时,还散发出淡淡的松香。
    而青年文士的身边,衣着华丽,满身贵气的男子,正坐在一旁,似乎正在侧耳倾听着什么。
    片刻之后,满身贵气的男子说道:“果如先生所料,那蚁林林三迎战了。”
    身披银色狐裘的青年文士,自信的微笑说道:“这是自然,只有主动迎战,引张茂年现身,才是唯一翻盘的机会。这一点,他不会不知道。”
    “能够携势,逼迫圣皇祭祀蚁林的人,不可能连这点都看不出来。”
    “但是,他还是没有想到,这才是真正对付他的杀局。”满身贵气的男子兴奋的说道。
    “摘掉了蚁林军和布甲人衙门,对我们而言并无益处。我们真正要的,是他的性命。但是想杀他···太难了,一个不小心,会引发大乱子。”
    “上阳城的百门之中,可以真正疯狂到不计得失,去强杀一个他的势力,唯有全都是疯子的侠门。我们刻意泄露张茂年的行踪,给那些侠门的疯子们知晓。再让他们亲眼看到,林商与张茂年的碰头。”
    “到那时,他们也一定会将林商视为同谋。一旦林商与侠门的人起了冲突,冲杀起来,侠门的人,就能以人命堆填,耗尽林商的所有气力。”
    “只要林商一死,那些曾经与林髓有旧怨,惧怕蚁林军死灰复燃的朝臣、贵族,都会感念本王之恩德。自当投奔到本王麾下。到那时,本王便是诸王之中,在朝堂之上,势力最大的一支。”
    睿王越说越是兴奋。
    反而是他身边的那位白衣谋士,似乎并没有这么乐观。
    “殿下···此事,还需谨慎些。”
    “有人不见得想我们成事,也有人还依旧暗中怀念着昔日的大将军风采。或许···他们会暗中出手,帮助那蚁林林三也说不定。”
    “这也是我为何要殿下,一定要想办法压迫林商,兵行险着的原因。他知道自己拖不得,却不知道我们也一样拖不得。尽管拖延时间,可以达到更好的诋毁蚁林军,诋毁布甲人衙门的效果。”白衣谋士说话之间,竟然伸手,将白皙到有些病态的手指,伸入了火炭之中。
    却见他修长的手指,轻巧的从火炭里,取出了一粒铜豌豆。
    被炭火烧的滚烫的铜豌豆,在他的手心里,冒着青烟。
    空气中,也传来了肉焦的气息。
    白衣谋士的脸上,却反而多出了一丝血色。
    睿王似乎早已见怪不怪了,而是继续说道:“这一次,还得多谢先生替本王谋划。先生与那张茂年原是旧识,都曾在蚁林军中任职。”
    “若非有先生你对张茂年多有了解,我等又怎可能,将这人摆弄的如此妥帖?”
    这话听着像是在感谢,实则却也不乏试探的味道。
    白衣谋士闻言,将铜豌豆重新丢回炭火之中,开口说道:“同为蚁林弃卒,张茂年只是抹去了契书上的姓名,而我···却被夺走了一身的气力与双腿,成了一个只能动嘴皮子的废人。”
    “我心中焉能不恨?蚁林军虽然已经几乎完全覆灭。但是只要林三还在,像张茂年这样,已经被抛弃,却还恋恋不舍的蠢物存在,我心头的恨意,便难以彻底消除。”
    “他们最在乎什么,最骄傲的是什么。我当然就要夺走他们什么。”
    说着白衣谋士转头对睿王道:“殿下,你说···可是这个道理?”
    睿王看着白衣谋士那阴翳且充满戾气的眼神,没来由的心头一寒。
    便开口说道:“先生说的是!”
    却是将更多的话,吞了下去,无法在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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