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城,又一座院落。
    但见夜色之,一个车队驶来,缓缓停下之后,有人掀开了车帘。
    驾车的车夫很是恭敬,不知为何语气竟然有些兴奋,道:“小姐,这就是小公子的住所。乃是咱们江南谢氏专门出钱,特意给小公子在幽州城里购置的宅子。”
    车厢之响一个女人冷笑,淡淡道:“我在十五年前已经嫁做人妇,从那时开始就已经不是江南谢氏的族人。小姐这个称呼,以后还请不要再用了。”
    这女人说着停了一停,语气稍微显得平和一些,又道:“另外就是小公子的称呼,同样也请你不要再用了。”
    驾车的车夫有些不甘心,道:“这怎么行?毕竟尊卑有别。您是嫡出之女,哪怕出嫁之后仍旧高贵。而小公子身为顾氏真传门徒,对他的称呼自然也要尊敬才好。”
    车女人猛然再次冷笑,不无嘲讽道:“此前顾先生没有崛之时,江南谢氏可不曾像这般做派。我和夫君寄局篱下,受尽了你们的冷眼。”
    驾车的车夫尴尬不已。
    好半天过去之后,车女子似乎心软下来,道:“三堂弟,你是谢氏之人,虽然是个庶出子弟,然而毕竟乃江南谢氏子弟,尤其,你辈分还是小照邻的舅舅……”
    说着停了一停,叹口气又道:“身为舅舅,应该有个舅舅的样子。”
    原来这个驾车的车夫竟然不是下人,反而是一位家豪门的庶出公子。
    只见这人苦笑一声,更显尴尬的道:“这不是,这不是……有所求嘛。”
    车女子再次叹了口气,终于从车厢之走了出来。
    她目光带着三分激动,更多的则是思念,忽然眼滚滚落泪,悲苦道:“五年了,整整五年了,也不知我那孩儿过得苦不苦,这五年时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车夫连忙劝慰,好生安抚道:“小姐……咳咳,不对,是姐姐……姐姐勿要悲伤。小弟听闻顾天涯最是疼爱弟子,那位平阳公主更是对几个弟子如同己出。邻哥儿被他们夫妻养在身边,必然不会受到什么苦楚。”
    那女子擦眼抹泪,点点头道:“是啊,多亏了人家。当初范阳卢氏作死,竟然想暗害平阳公主。而我夫君早早定下决断,带着我们这一支分家。那一日,我们求到顾家村前,把孩子寄托给顾天涯教养,然后狠心的抛下孩子头也不回……”
    车夫语气有些兴奋,忍不住道:“然而谁又能想到,那时还是烂泥腿子的顾天涯竟然有今日成就。他要开国立基了,门下弟子都有一份大前程。”
    说着语气更加兴奋,包含着浓浓期待,眼巴巴望着女子道:“若是小…小照邻被赐下重权,我这个做舅舅的也能跟着谋点事情做。”
    女子默然,叹了口气。
    车夫顿时有些焦急,然后一时又不敢催促。
    足足良久之后,他才找到个说辞,道:“姐姐,别在门口站着了。您已经五年时间没有见过小照邻,赶紧进门去和孩子见上一见啊。”
    女子经他一说,心生出无限慈爱,连忙擦掉眼泪,抬脚走进院。
    结果才刚刚进门,就听到夜色有个少年声音,似在读书,清清朗朗,道:
    “少小已成异乡客,离别娘亲已五期……”
    仅这一句话,女人顿时被勾动心弦,嚎啕大哭道:“我儿,娘来了。”
    远处读书声戛然而止,一个少年发疯般跑来。
    月色之下,满眼泪光。
    正是顾氏门徒第三人,卢照邻。
    母子相见,大哭不止,而那个车夫则是不断指挥下人们,将一箱一箱的财帛和礼物搬进院。
    卢照邻趴在母亲怀里,远远看着下人们进进出出,忽然轻轻叹息一下,低声对女子道:“母亲,我师尊果然猜的没错。”
    女人微微一怔,下意识道:“你师尊?”
    卢照邻轻轻开口,道:“我师尊说:十年前看父敬子,十年后因子敬父,如果我想要家人活出尊严,再也不去遭受寄人篱下的白眼,那么,我必须努力成材。”
    女子略显局促,语气却藏不住凄苦,道:“孩子莫要胡说,你祖父并未给我们白眼。这几年,这几年……”
    卢照邻抬手,轻轻给母亲擦拭泪光,道:“我师尊还说,现在的我尚未成材,所以,别人不会因为我而敬重我的家人。”
    少年说着微微一停,猛然压低声音道:“母亲,江南谢氏的意图我知道。”
    女子叹了口气,眼的凄苦更加掩藏不住。
    卢照邻明显不忍母亲伤感,连忙又道:“母亲莫要忧心,此事早有准备。我师尊说,虽然我现在还不足以让别人敬重我的家人,但是他身为我的师尊肯定不会袖手旁观,今次开国立基之时,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女子微微一怔,下意识道:“顾先生他…他已经预料到了啊。”
    卢照邻猛然转头,远远看向那个‘车夫’,躬声笑道:“这位是舅舅吧?照邻给您见礼啦。听闻舅舅苦读诗书,乃是江南谢氏不可多得的俊才。但不知舅舅有没有心思,想在幽州谋取一份职司呢?”
    那‘车夫’又惊又喜,说话的声音都颤抖来,道:“可以吗?”
    卢照邻微微一笑,大有深意的道:“既然是我的舅舅,我自然会帮着去求一求师尊。而我师尊,他很疼我。”
    那‘车夫’一脸狂喜。
    ……
    夜色渐渐深了,孩子们已经睡下。
    虎宝宝被昭宁抱在怀里,小清风和小明月也各自趴在母亲怀,四周偶尔响虫鸣蝉唱,越发显得顾氏大院静谧。
    昭宁忽然小声开口,道:“你故意把弟子们都撵出去,怕是这几日他们会烦不胜烦。”
    顾天涯呵呵一笑,道:“权当是一种锻炼吧。”
    昭宁又道:“他们都是你的真传弟子,几乎和亲生子嗣没有分别。等到咱家虎宝宝长大以后,也需要他们这些做师兄的帮扶才行。所以呀,该给的职司一定要给。”
    顾天涯点了点头,道:“已经有所安排。”
    昭宁迟疑一下,忍不住道:“都是大权在握的职司吗?”
    顾天涯微微而笑,神神秘秘道:“不一定大权在握,但肯定是重要职司。妇人不得干政,此事需要打探,否则,家法伺候。”
    “我呸!”昭宁满脸不屑的啐了一口,道:“看把你能的,还妇人不得干政?本公主乃是大帅之身,即便在大唐朝堂也有位置。”
    顾天涯一竖大拇指。
    忽然昭宁俏脸温柔,脸腮飞上一抹红霞,吃吃低笑道:“要开国了,可是家子嗣还不够繁盛,所以夫君啊,今晚多多努力一下吧。你看看,几个姐妹都在眼巴巴的候着呢。”
    顾天涯顿时心头发毛,颤声道:“你们几个不会想一吧?这是想要弄死我不成……”
    耳听几个女子一声狞笑,就连最温柔的小柔都展露狰狞。
    天上一块白云,挡住了明亮月光。
    顾氏妻妾的手段太残忍了啊,连老天呀都吓得不敢看。
    这一夜,顾天涯惨不忍睹,腰疼如折,肾水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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