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就是乡下来的野丫头,我也是这谢府的孩子,我流落在外九年,怎么不见你心疼我,你要祖母夸你,上我这儿来说有什么用,你要问我有什么好,我想了想,应该比你好。”谢满月蹲着有点累,起身把帕子放在桌子上,说来说去就这一句,还有什么好说的。
    “谢满月,有你这么和人说话的么。”谢初幽抬头霍的站起来瞪着她,“我都哭成这样了有你什么说话的么。”
    “那我应该怎么说话?”谢满月好笑的看着她,“哄你么?”
    谢初幽神情一滞,对啊,她哭成这样她就是应该哄她的啊,“你,反正你不能这么说话。”
    “那我应该怎么说话,你冲进来摔坏我的歙砚,我还要反过来哄你?”谢满月哼笑,“这歙砚是姑姑送给我的,你可记得再赔一块新的给我。”
    “你!我!”谢初幽抬脚又踩了那歙砚一脚,抬眼看着书桌,气呼呼的冲过去把谢满月刚刚在写的纸笔全部都扫到了地上,还又补了几脚,“我就摔了。”
    谢满月的脸色直接沉了下来,一把抓住了谢初幽的手,冷声吩咐,“来人,三姑娘疯了,把她给我抓住。”
    白露和冬至两个人跑进来抓住了谢初幽的左右手臂,把她拉到了一旁,谷雨赶紧把被她扫下去的纸笔捡起来,已经沾了墨迹糊成一团的,基本已经瞧不清写的是什么了。
    “何妈,派人去祖母那儿知会一声,再派个人去二伯娘哪里。”谢满月看着谷雨从地上捡起来的东西,脸色愈发的沉,谢初幽还在那儿挣扎,呵斥白露她们不准碰她,谢满月没理会她,另外拿了一支笔,在地上沾了些墨趁着还有印象写了一些,能补救的尽快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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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儿,梧桐院那里李妈跟着何妈过来了,还没进门呢,在门口就听到了这里谢初幽惊天动地的哭声,走进书房一看,谢满月站在书桌旁写东西,地上乱成了一团,没捡起来的纸,碎了的砚台,撒了一地的墨水,还有被两个丫鬟压坐在靠窗椅子上的谢初幽。
    何妈刚到,二房那边本来正寻着谢初幽的范氏带着个丫鬟也匆匆赶过来了,谢初幽见到范氏,立即大喊了一声娘,那委屈劲,好像是被谢满月从头欺负到尾。
    “这是怎么一回事,还不快放开。”范氏上前,白露和冬至松开手,谢初幽直接扑到了范氏的怀里,身上又是墨迹斑斑,反观那边站着还在写字的谢满月,范氏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女儿受委屈了。
    “满月啊,就是幽儿过来说了什么不是,你也不该这么欺负她啊。”范氏还仔细看闺女,想看看是不是被打了。
    谢满月写完最后一点,放下笔,抬头看范氏神情坦荡的很,“二伯娘,你怎么不问问她过来做了些什么,一进门就说我欺负她。”
    “要不是你欺负她这能哭成这样,幽儿性子是急了些,可你看这。”一个安然无恙,一个狼狈委屈的,谁欺负谁不是一目了然。
    “她 的性子还真不是一点急,二伯娘您来了也好,咱们把话说明白,三妹一进来砸坏了我一方歙砚,还摔坏了我一支笔,这些纸我就不让她赔了,至于她说的那些话么, 谷雨,告诉二伯娘,三姑娘说了些什么。”谢满月示意谷雨把谢初幽说过的话重复一遍给范氏听,不止是范氏,李妈站在那儿,听的脸色都发沉。
    “二伯娘,您可清楚这来龙去脉了。”谢满月不生气,她干嘛和谢初幽这样的置气呢,摔了她的砚台和笔,赔就是了,回头祖母那儿要责罚,那也和她没关系,她什么都没做呢。
    “你 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就算是你三妹做的不对你也不该这么对她,你看她哭的,这东西就算是她摔的,要不是你说了什么她能这样?满月啊,不是二伯娘说你,你这么 说话可不行,何妈她们怎么也不好好教教你。”范氏听自己闺女哭成这样了,就算是她错在先,心底里还是觉得是侄女不对,轻轻拍着谢初幽的背低哄了几句, “乖,好了,跟娘回去。”
    谢满月笑了,声音渐冷,“我是不会说话,那也没这道理任由别人欺负了,三妹她冲进来无缘无故摔我东西, 二伯娘竟然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难怪三妹敢在我屋子里这么撒野,往后您可看紧了,别让三妹再来我这儿,院子都不要迈进来一步,免得她又哭闹,您又说我欺负 她了,何妈,送客!”
    “你这孩子,说你两句你还这么和长辈说话,可不真是没教养了。”何妈进来请她出去,范氏脸上也挂不住,这要 是遇上唯唯诺诺些的孩子,保不齐现在被说哭了,比谢初幽还委屈呢,可谢满月不是这样的人,你的话怎么来她就怎么还回去,说了这么多半点便宜都没占到,范氏 听着心里头别提多堵了。
    “我是没教养,那是我爹娘去的早,他们还没机会教我。”谢满月听她说完这句话,反而是红了眼眶,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呢,硬是不肯掉下来,李妈瞧着心疼不已,看了二老夫人一眼,走过去把谢满月护在了怀里,对着范氏说道:
    “太夫人刚刚吩咐了,若是夫人您也在,就一块儿去一趟梧桐院。”
    谢初幽听闻要去梧桐院身子就缩在范氏的怀里不肯出来了,范氏神情一讪,轻拍了拍谢初幽的背,“我先带幽儿去换一身衣服,看她这脏的,也没法好好见娘,我们等会儿再去和娘请安。”
    也没管李妈要说什么,范氏带着谢初幽离开了,走的很快,一会儿的功夫就出了玉溪阁,这儿书房内,李妈瞧着地上的狼藉,柔声安抚谢满月,“二姑娘放心,太夫人会给您做主。”
    “李妈,等会儿您还是别这么和祖母说了,我怕她听了气坏身子。”以谢初幽的脾气,祖母再怎么责备她,只能更助长她对自己的芥蒂,谢满月可没这么多的闲工夫去应付她,一哭一闹的,头都疼了。
    李妈微微一怔,她还以为二姑娘要在太夫人面前趁此机会告大状了,却没想二姑娘是让她瞒着一说,不让太夫人担心。
    这会儿看谢满月的眼神更加的真心实意,哎了一声出了玉溪阁回梧桐院。
    “姑娘,您为什么不让李妈说呢。”白露和冬至进来打扫,拎着一桶水把地上的墨迹擦干净,谷雨把书桌上其余还能看的纸收起来,不免替自家姑娘叫屈,“三姑娘太过分了,这么冲进来就砸东西。”
    “我随便说说的啊。”谢满月转头看她,笑意里一抹笃定,“李妈是听祖母吩咐的人,祖母问了她肯定是会如实说,哪里是我这么说一句她就隐瞒的。”
    谷雨阿了声,恍然大悟,“姑娘是想装一下大度。”
    谢满月抬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纠正她,“什么装,你家小姐我本来就是个大度的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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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头谢满月肯定着,那头李妈回到梧桐院后果真是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交代了清楚,只不过把范氏说过的那些话换了个方式缓和着语气说的,免得真气到了太夫人。
    谢太夫人锤了锤桌子,恨铁不成钢,“我就知道她那眼皮子,怎么就这么浅,当初娶进门的时候还不是这样子,如今做事真的是越来越糊涂越来越蠢了。”
    李妈是看着几位老爷一路娶亲过来的,要她说,二房夫人刚进门时还真不是这样的,当初那个乖顺,天天到太夫人这儿请安,陪着太夫人说话,就是跟着二老爷外任三年后回来这人就变了。
    “老二不是在府里,去,把他们两口子给我叫来。”
    谢太夫人派出去的人没多久就回来了,丫鬟进来禀报,“太夫人,三姑娘病了,二老夫人说是要照看她,过不来,二老爷出去了,如今不在府上。”
    谢太夫人气不打一处来,这才过去多久一下就病了,拿这理由出来搪塞,可真是长本事了,“这是非要我亲自过去一趟看看她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李妈过来扶着谢太夫人,起身要出去,门口这儿谢侯爷迈着大步进来,瞧见妻子一脸怒意,过来扶了她一把,“这是要干什么去。”
    “我生的好儿子,娶的那好媳妇,生的那乖孙女!”谢太夫人一连三句话,被谢侯爷扶着坐下后,拉着他的手语气里满是不信,“你说这九年来,为了找到这孩子,几房人都花了不少力气下去,如今人找回来了,好好日子不过,偏生是要不太平,一个一个都这样。”
    “孩子是你执意要去找,除了小四之外,你看老大老二后来这些年是不是真心实意的要找到满月。”谢侯爷看的比妻子清楚,孩子没找回来之前,这家太太平平的没有什么波澜,为什么孩子找回来了,儿媳妇也好,孩子们也好,都生出一些大小事来。
    “那是他们的弟弟,是三儿的亲骨肉!”
    “你也说了,你是三儿的亲骨肉。”谢侯爷让李妈去倒茶来,递给她喝了一口,“满月融入这个家也还需要更多的时间,你接受了,他们可没这么快,那孩子是个聪明的,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在这家里,你疼着她,她可不会让人欺负去。”
    谢太夫人叹了一声,“你说的我都知道,这些事儿一过,我心里就想着,祁将军过来说要认干亲这事儿也不坏,对这孩子来说都是好的。”
    “这事等仲仁回来我会和他说,二房那儿你就别过去了。”跟儿媳妇说再多能有何用,冥顽不灵,“过两年我也致仕了,到了老大这儿还能有一袭,往下就得削,要是还不太平,过两年就把这家分了。”
    忽然提到分家一事,谢太夫人没缓过来,转头看谢侯爷,“怎么忽然提这事,好好的一大家子住着。”
    “我就说说。”谢侯爷拍了拍她肩膀,知道妻子是喜欢几个儿子住在一块儿,“祁将军的事我也听说了,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老爷也觉得好?”认干亲这一事谢太夫人是深思熟虑过的,见他似乎也觉得不错,便细说起这其中的缘由来。
    “都 是以力借力,将来祁将军那养子要走仕途我们能提一把,往后满月就多一个助力,祁家没有别的兄弟姐妹,满月认了干亲,与那祁家少爷就是姐弟,旁的一个半个亲 戚都没有,他不护着满月护谁呢。”谢侯爷比谢太夫人还想深远了一些,谢太夫人一听,那这干亲就更值得认了,有出息没出息,那祁家都是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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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夜里,病了的谢初幽直接被禁足了,连女堂那里都不必去,谢仲仁直接把她锁在了自己屋里,让她抄女戒,不许她出屋子。
    也是这天夜里,二房那里闹腾的动静连着玉溪阁这儿都知道了,她的桌子前摆着一个锦盒,里面放着新的歙砚,是刚刚二房那边二伯派人送过来的,还有两支毛笔,比她现在用的都要好。
    这个锦盒旁还有另外一个盒子,里面也放着一支笔一块砚台,那是祖父命人送过来的,还早一些,傍晚就派人送了过来。
    谢满月所知道的是祖父把二伯叫去了书房里谈了一个多时辰,回去之后二房那儿就动静不断,尽管祖母没再派人来叫她过去,祖父也没让人带话,但是谢满月知道,这件事祖父替她做主了。
    三天后,谢太夫人命人去了一趟祁家,应下了认干亲这件事,又过了三天,祁家派了人过来送了不少东西,谢太夫人这儿带着谢满月亲自去了一趟祁家,他们谢家的孩子认人做干亲,那是得正正经经,不是空口说白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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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二十前后的天气很好,一早祁家前院摆了个祭拜的八仙桌,上头供奉了不少东西,桌子前还摆着蒲团。
    祁将军手里三支香,往这八仙桌上的供奉拜了拜,把香递给谢满月,她也朝着那供奉的八仙桌拜了拜,管事把香插入香炉中,又念念了不少话,这边谢满月跟着去了前厅,祁将军坐下,谢太夫人坐在左下侧,孙赫明和也在。
    祁丰面前摆了个蒲团,夏堇端了茶过来,谢满月接过杯子,走到祁丰面前,看着他乐呵呵的望着自己,鼻息一酸,在蒲团上跪了下来。
    “干爹,您请喝茶。”谢满月把茶奉上,喝了这杯茶,这干亲就算是认下了。
    “丫头,再喊一声听听。”祁丰忙接过茶,笑呵呵的要她多喊几声。
    谢满月笑了,“您比我爹年纪大,那您就是老爹,我就叫您老爹。”
    祁丰一阵,随即笑的更开怀,“好,好,老爹好。”他家阿玥也喜欢这叫他,听着亲近,他喜欢。
    祁丰一口喝了茶,从桌子上拿起红包递给她,摸了摸她的头,“好孩子。”
    “谢谢老爹!”谢满月笑的可开心了,眼眶微泛着湿润,看他那刻意留着的胡渣,又喊了一声老爹,她终于无所顾忌的喊他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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