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梦离从来没有此时这般为难,他看了一眼明云裳,明云裳也在看他,两人一人目光波澜四起,一人若秋水一般澄澈,他轻叹一口气后反问明云裳:“你为何信她?”
    “感觉而已。”明云裳据实回答:“而且我觉得人和人之间不一定总是要猜忌,我们在刀口上活了好多年,早已失了信任人的本能,但是我觉得有时候信任比什么都重要。”
    安静波闻言眸光微微有些惭愧,说到魄力和信任她都不如明云裳,她当下大声道:“其实我也有骗过你。”
    “我知道。”明云裳嘲她一笑道:“我也一样骗过你。”
    安静波的眸光微转,旋即坦然一笑,明云裳走到她的身边道:“但是我信你把我当做朋友的话。”
    安静波的嘴角微勾,当即淡淡一笑,这一笑若春风般温暖,又若冬风般澄静。
    明云裳也笑了笑,心里却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那些杀伐之事她终究不愿见太多,而她总归要给别人一个机会,也要给自己一个机会。
    安静波的手轻轻伸了出来,明云裳轻握上去,安静波看着她道:“日后你的事便是我的事。”
    明云裳也定定的看着她道:“福祸与共?”
    安静波重重的点了点头,明云裳咧嘴一笑,却一拳打在她的胸口道:“甚好!”
    安静波也笑了笑轻轻回了她一拳,人和人之间有时候若是坦荡的、信任了,那么从今往后在悠长的岁月里都有相伴相依。
    对今日的安静波而言,她不仅仅是让整个山寨脱险那么简单,更是认为她找到了人生的第一个知已。明云裳的手段她是见识过的,她也阅人无数,知道像明云裳这样的人要相信一个人是极难的事情,明云裳认识她只有两日,这两日两人却一直在斗智斗勇,而明云裳却信了她,那么她必不会负明云裳,而容景遇会如何对付她,在这样的信任面前早已变得不再重要。
    对明云裳而言,今日之事实是太过冒险,也是一个赌局,赢了她多一个朋友,输了怕是日后都会有不少的劫难,但是她还是想赌这一回。
    而此时,她看着安静波清亮的眸子,她便知道她赌对了,对她们这种人而言,有的时候做一件事比说一千句话都有用。
    郁梦离看着两个女子的样了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原本还担心明云裳那样走过去会有危险,暗地里已扣好暗器,只待安静波发难的时候就杀了她,好在没有出现他所担心的情景。
    他的眸光也渐渐温和了下来,他想他也真该信明云裳一回,他的手轻轻一扬,打了一个手势,那些铁甲兵便将弩收了起来。
    仲秋在一旁看着,轻叹了一口气,却也没有拦他。他算是真正的老江湖了,见多了世上的风风雨雨,也最了解人间的各种风云变幻,今日里明云裳的举动不可谓不高明。
    剑拔弩张的气氛围刹那间便消失了不少,郁梦离便命铁甲武士进到寨子里来休息,寨子里的人看着那些武士,一个个有些紧张的看着安静波,安静波只淡淡的对身后的一个大汉道:“是自己人,你去准备晚宴,我要请客!”
    她这么一说寨子里的人才又松了一口气,大汉笑了笑,然后去准备三牲和酒。
    安静波却拉着明云裳又去了安子迁和楚晶蓝的墓地,她给两人上过香之后一把拉着明云裳跪了下去,明云裳有些不明所以,安静波也不看她,对着墓碑拜了拜后道:“先祖在上,晚孙不孝怕是要违背先祖留下来不过问朝中之事、不出山寨立事的遗训了,早前虽有违背,却还算恪守,但是往后也许就真的要做出大的改变了。晚孙愚昧,有很多道理一直都想不明白,今日虽只是一日,却让晚孙觉得抵得过晚孙这十几年来的经历了。”
    说罢,她又重重的扣了几个响头。
    明云裳的眼睛瞟了一她一眼,直觉她还有话要说。
    果然,安静波扣完头之后又道:“其实寨子经过这么多年的更替,朝代变了,岁月变了,很多东西都已悄然改变,晚孙觉得有些事情也需要一些变通,晚孙今日请两位先祖做个证,晚孙今日和明氏女云裳义结金兰,从今往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明云裳闻言愣了一下,顿时明白安静波拉她到这里来不过是想和她结为姐妹,她暗叹这个安静波行事也是不拘一格的,要和她义结金兰竟也不提前和她说一声,只是转念又想,对安静波而言,也许她之前的信任便是最好的答复吧。
    她当下也轻声道:“我对两位一直尊敬有加,若是能生在同一朝代,相信定能成为好友,而今却只能在墓前请两位前辈喝我们姐妹的结义酒了。”说罢,她拿起酒杯准备一饮而尽,却被安静波一把抓住,她有些好奇的看着安静波。
    安静波骂道:“笨蛋,结义酒不是这样喝的!”
    明云裳愣了一下,安静波已将酒杯取过,然后咬破无名指,滴了一滴地鲜血滴进酒杯,明云裳看了安静波一眼,安静波也看了她一眼,然后将酒杯递到明云裳的面前。
    明云裳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道:“你才是笨蛋,这法子可真旧,想要推陈出新一番还被你挖苦。”她的话是这样说,却也咬破了无名指滴了一滴鲜血进去,咬破的那一下,还真有些痛。
    安静波看到她那皱眉的样子心里好笑,却又一本正经的道:“你今年多大?”
    “宗义十年五月十八。”明云裳想起真正的明云裳的生日回答。
    安静波看了她一眼后道:“我是宗义九年九月初九生的,比你大,我是姐姐,你是妹妹。”
    明云裳笑道:“姐姐!”
    “直接叫姐姐。”安静波近乎命令的道。
    明云常伸了伸舌头,却也乖乖的叫了一声:“姐姐!”
    安静波点了点头,然后唤了她一声妹妹,两人将酒一人一半喝下之后,安静波又倒了三杯酒在墓前,然后朗声道:“先祖在上,天地为证,从今往后我安静波和明云裳便是亲姐妹了,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日后若是有人敢欺负我妹子,我必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明云裳听到安静波那样的誓言心里想笑,只是安静波的表情太过严肃,她实在是笑不出来,当下只得也一本正经的道:“同生共死,福祸与共。”
    安静波笑了笑,便将她扶了起来,两人这一番结拜便算是完成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之后安静波问道:“那个救你的男子真真是威武的很,不过你已经嫁人,还去招惹其它的男子是不是太不地道呢?”
    明云裳扬了扬眉道:“我可没有去招惹任何人,他便是我的夫婿。”
    安静波愣了一下后道:“怎么可能!”两人实在相差太多了吧!“为什么不可能?”明云裳看着她道:“在这个世上,就没有不可能的事情。”
    安静波咽了咽口水,实在是很难把之前病的要死不活的绝美男子和方才霸气十足邪魅的男子想成同一个人,明云裳却又轻声道:“知道他为何要杀你吗?”
    安静波的眸光微转后道:“我之前以为他是为银子而来,听了你这一番话后我才知道原本他不仅仅是为银子,更是为灭口而来。”想到这里,她又出了一身的冷汗,方才若是她和明云裳之间有一念之差,怕是整个寨子都被踏平了。
    明云裳笑了笑道:“我们如今是姐妹了,我也不打算瞒你,其实他的身子的确是不好,是真的重病缠身,只是他却比一般的男子都要聪明,懂得谋划。”
    “他想做什么?”安静波胆战心惊的问道。
    明云裳摇了摇头后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日后不管他做什么,我都会帮他。”
    安静波笑了笑道:“你很幸福。”
    明云裳的眸光一片深远的道:“在今日之前,其实我对他还有诸多的猜疑,但是经过今日之后,我知道就算是有再多的猜疑,我也该放下了。”
    安静波闻言眸光也深了些,同是女子,明云裳的话中话她自也能听出一些来,她轻轻笑了笑,眸子里有了一抹温和,安静波轻声道:“他也很幸福。”
    明云裳的嘴角微勾,安静波却又道:“他日后若是敢欺负你,我必剁了他!”
    明云裳闻言浅浅一笑,眸子里有了一分暖意,却嗔道:“谁敢伤害他一根毫毛我跟谁没完,才不管那人是不是我的姐妹!”
    安静波瞪了她一眼道:“没出息的女子!”
    明云裳嘻嘻一笑,却已不再理会她。
    不远处的青松后,一紫衣男子倚树而笑,嘴角边染上了浓浓的笑意,却转身离开。
    是夜,山寨里一片热闹,在屋前的空地上燃起了高高的火堆,寒气似乎远离了山寨,而郁梦离的黑甲武士已经离开了山寨,他让仲秋也回去了,只和明云裳留了下来。
    他的面具早已揭下,倾城倾国的容颜引得一众土匪侧目,却没有一个人敢跟他说半句话,之前他们也觉得他柔弱可欺,可是在今天下午见识了他的本事之后,大家都知道他不是一个好相与的。
    郁梦离对于那些人的注目倒一片淡定,只是坐在火堆边等明云裳过来,等了约莫大半个时辰,明云裳和安静波才携手而来,他看了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一眼,眉毛动了动,却并没有说话。
    明云裳松开安静波的手在他的面前坐定后道:“牡丹姑娘,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不说话呢?吃些羊肉喝杯酒趋趋寒。”说罢,拿起一大块羊肉便递给了他。
    郁梦离淡定无比的道:“黑五姑娘,在下不吃羊肉。”
    明云裳笑了笑,这样的称呼让她想起了两人初识的情景,不禁嘴角微扬,当下便又扯过一旁的烤鸡的鸡腿递给他道:“这个总该吃了吧!”
    郁梦离笑了笑,明云裳的嘴角微扬道:“其实我一直有件事情想要问你……”
    “没错,我就是郁梦离,你早就猜对了,不用再确认了。”郁梦离打断她的话道。
    明云裳看到他的样子却笑道:“难得你会自己这么爽快的承认,不过我今日问的倒真不是这个问题。”
    郁梦离扬了扬眉毛,再摸了摸鼻子,明云裳又轻声道:“其实对我而言,你是牡丹也好,郁梦离也罢,都不是那么重要,理由也很简单,我爱上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你的身份,不管你是名闻天下的病世子,还是美艳的妓女对我而言真的没有差别。”
    郁梦离的眸光闪了闪,轻声问道:“你到底想问我什么?”
    “在宜城的时候,你为何要帮我?”这个问题明云裳想到如今还是没有任何答案,她到如今还是想不透他帮她的真正理由。
    郁梦离笑了笑,却并不回答。
    明云裳用手肘捅了捅他后道:“喂,问你话了!”
    郁梦离看了她一眼后道:“我若说,我之前就打你的主意了,你信是不信?”
    明云裳轻哼一声,将头扭至一侧,郁梦离却又轻声道:“你第二次去倚翠楼找我的时候,我本打算派人将我给你的那些银子抢回来的,可是你却被容景遇给掳走了,我当时莫名其妙的有些心急,当时我是不不知道为什么,而后却明白许是在那个时候我就对你动了心,往后再帮你,你觉得还需要理由吗?”
    明云裳的眉头微皱,借着火光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的眸光温柔如水,妖娆的脸上分明写着温柔,火光印在他的眼睛里,分明跳动着火苗,让人想不动心都难。
    她的嘴角微勾,他也笑了笑,她却又道:“那么快就对我动心,听起来好假。”
    郁梦离的头微微低,浅笑道:“信不信由你。”
    “我没有说不信。”明云裳看着天边的星子道:“只是觉得快了些。”
    郁梦离轻轻牵着她的手道:“你现在心里有什么打算?”
    “什么什么打算?”明云裳反问道。
    郁梦离眨了一下眼睛看着她道:“我知道你之前嫁给我是等着我早日死了,然后好我的家产,可是你如今也看到了,我的身体虽然不算太好,但是一时半会怕是死不了,你是不是该帮其它的打算?”
    明云裳被他这么一说顿时觉得有些不太自在,她此时才知她以前的那些心思全部逃不过他的眼睛,当下却用极不以为然的语气道:“切,本姑娘如今已是堂堂一相左相,兰陵王府的那一点家产我可没放在眼里。”
    郁梦离闻言失笑,却也不说话,只是睁着一双妖娆无比的眼睛含着笑眼睛也不眨的看着她,她被他看的有些不太自在,她微微皱眉道:“这般看着我做什么,我说的本来就是实话,左相一年的薪俸就有两万两,再利用职务之便随便弄一点,这一生就衣食无忧了。”
    郁梦离有些无语,看着她道:“原来你当官是为了发家致富不成?”
    明云裳的嘴角微扬道:“这年头男人大多都是靠不住的,所以女儿当自强!”
    这个年代女子大多只用呆在家里把家操持好,并不需要出门挣钱,在郁梦离听来,明云裳的这一番理论实在是太过古怪,他伸手轻轻拍了拍胸脯道:“其它的男子我不敢保证,但是我可以保证我自己,绝对能让你靠得住。”
    明云裳眼睛看着天边的一弯月牙道:“我以前听过一名话叫做‘男人靠得住,母猪也上树’,但是我还是想信你一回。”她话是这样说,眼睛也不看他,身子却已靠在他的身上。
    郁梦离伸手轻轻揽住她的纤腰道:“嗯,你能这样想就很好。”
    明云裳也笑了笑,心里却还是无端升起了一抹惆怅,两人之间到今日虽然是将心事表明了,但是未来的路会如何却并不知晓,前面的路放眼一看满是荆棘,没有人知道以后坐发生什么事情,能否全身而退没有人知晓。
    她往他的身边靠的更紧了些,郁梦离在她的耳畔轻声问道:“还生气吗?”
    明云裳低低的道:“生什么气?”
    “还在装!”郁梦离轻声道:“你若是不生我的气,这一路走来也不会全然不理我。”
    明云裳眨了一下眼睛道:“你跟我一路走过来的吗?我怎生不知道?”
    郁梦离无可奈何的掀了掀眉毛,明云裳又道:“我是和你家主子一起过来的,在队伍里可没有见过你。”
    郁梦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的道:“裳裳,我和翠偎之间清清白白,她那般对你,我不会放过她,只是如今你是一朝左相,而我已娶妻的事情整个京城人尽皆知,我也需要一个人在王府里呆着。”
    明云裳轻轻咬了咬唇,眸光闪了交,扭过头看着郁梦离,郁梦离也看着她道:“再则你走之前不是设了一个套子吗?她往后的日子不会好过,我出门之前,六弟曾暗示我她不是你,我只装做不知,我现在不对付她不是因为顾念和她的主仆情份,而是要让她自己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
    明云裳淡淡的道:“这些我都知道。”
    郁梦离的眼里有些不解,明云裳却不紧不慢的道:“但是我讨厌看到她天天呆在你的身边,你和她卿卿我我。”
    郁梦离眨了一下眼睛后道:“你吃醋呢?”
    “吃你的醋?想的真美!”明云裳微扁着嘴道,女儿态尽现。
    郁梦离的嘴角微扬,轻声道:“嗯,我一向想的很美。”
    明云裳轻哼了一声,旋即却又笑了,她觉得她此时的模样实在是和寻常的女子撒娇无二,以前她以为她并不会这些,如今才知道这是人的本能,以前不会只是没有爱过罢了,如今爱了,才知情字的真正意思。
    郁梦离正欲说话,却听得安静波的声音传来:“虽然在我们这里对男女大防没有外面那么严,但是拜托两位,真要谈情说爱也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好不好,这里是公共场合,这么多人看着,你们不觉得肉麻我们还不自在。”
    明云裳靠在郁梦离的身边不动道:“早前就知道安姑娘动了凡心,还想过让我做压寨相公来着,这会看到我们恩爱,是不是很羡慕?”
    安静波赏了她一记白眼,她却郁梦离的怀里爬起来,凑到安静波的身边道:“其实朝堂里不乏年青才俊,安姑娘若喜欢哪种款式,粗犷的?温柔的?还是偏娘娘腔一点?你把你的要求说出来,回头我给你留意一下,包保替你找一个如意郎君。”
    安静波也不恼,似笑非笑的看着明云裳道:“满朝文武,若论才学,没有人能得上谨相,不过我知道谨相其实是个草包,而若论才智的话没有人敢与容太傅争锋,谨相的才学是假的,但是容太傅的才智却是货真价实的,不知谨相可否将容太傅介绍给我做压寨相公啊?”
    明云裳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安静波淡淡的道:“怎么?牛皮又吹大了吗?”
    明云裳轻哼道:“你若是真看上容景遇那个人渣,我少不得也要成全你,谁叫你是我姐,到时候他成了我姐夫,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怕是有话也好说了。”
    “以后你们好不好说话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们现在一定不好说话。”安静波不以为然的道。
    明云裳定定的看着她,却见她从容不迫的从怀里取出一叠加东西递给她道:“容景遇写来的信,问我得手没有,你人在何处……”说到这里她看了明云裳一眼后道:“咦,他看起来对你甚是关心,我说妹子,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之前让我杀光所有的人,却独独让我留下你的性命。”
    明云裳冷冷的道:“你觉得他若是真的对我动心还会派人对付我吗?你把我的银子一抢,我还有活路吗?”
    “那倒也是。”安静耸了耸肩道:“不过有些事情我还是想不明白,他留着你做什么?”
    明云裳冷笑不语,安静波看了她一眼后又道:“他信里还说,明日他就要来山寨观光,我说妹子,你要不要会会他啊?”
    明云裳的闻言眸子里有一层寒气,定定的看着安静波道:“你有话能不能一次全说完?”
    安静波倒淡定的很:“实话告诉你吧,我的寨子里虽然没有容景遇的人,但是他的探子还是蛮厉害的,在附近我已经发现了好几个他的探子,虽然人是全部解决掉了,但是如此一来,他的疑心怕是会更重。”
    明云裳的眸子微微一眯道:“那混蛋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狗娘养的,我早想杀了他,他这一次来了刚好,我就彻底将他解决了。”
    “他行事一向很小心。”安静波轻轻的道:“这一次剑奴未回,探子也全部未回,你觉得依他的性子不会有所察觉吗?这一次敢来,必定会有后着。”
    一直不说话的郁梦离也轻声道:“安姑娘说的很对,容景遇行事素来极为小心,这一次敢来必定有后着,而他一向不打没把握的仗,据我这么多年来和容景遇打交道的经验来看,他这一次怕是已经猜到了些什么,安姑娘,只怕他是为你而来。”
    “为我而来?”安静波有些不解的问道:“我有什么值得他大张旗鼓的?”
    “这个怕是得问安姑娘你了。”郁梦离淡淡的道:“这些年来,江湖上和坊间一直都有传言,说是安相当年退隐之后曾写过一本《定邦策》,更有传言说得到那本书就能得到天下,当年魔教入侵寨子便是为了那本书,而容景遇和安姑娘之前为何达成共识我不知晓,但是我观姑娘和容景遇的为人,都不是那种随意相信人的人,想来最初的信任和交易是由某件事情做为基础,而姑娘的家世也甚是特殊,原本隐居山林也能过上安逸的日子,姑娘却选择过问世间的事情,想来也有难言之隐。”
    安静波听到郁梦离的这一席话顿时瞪大了一双眼睛,然后看着明云裳道:“我以前以为你是人精,此时才知他才是人精中的人精,没错,我最初和容景是交易是迫不得已。这几年来魔教虽然凋零了,但是其根基尤在,这些年来一直对我们山寨虎视眈眈,而先祖设下的机关也差不多消失殆尽了,山寨里的路虽然满是五行八卦,但是魔教中也不乏其中的高手,要进山寨不是难事。我万般无奈之下遇到了容景遇,他答应护我一族人的安危,而我在适当的时候为他做些事情就好,我知这其中必定不会如此简单,这几年来,我已为他做了好些事情,他也信守承诺,这几年来魔教一直没有人前来进犯,但是他对我的要求却越来越高,所做的事情也越来越过份,这一次让我抢赈灾的银两非我所愿,但是又不得不做。”
    明云裳轻叹了一口气道:“你这在是与虎谋皮。”
    郁梦离闻言眸光微微一眯后道:“其实要趋走魔教教徒不一定需要和容景遇合作,有另一个更加简单且安全的法子。”
    “什么法子?”安静波问道。
    郁梦离笑了笑从怀里取出一块玉佩递给她道:“若是魔教的教徒再来,你便将这块玉佩拿出来,他们必定不敢来犯。”
    明云裳看到那块玉佩觉得有些眼熟,很快就想起来这是她穿越初来为了雇马车让碧瑶当掉的那块,只是这玉佩对她而言没有更多的价值,后来有银子时也未去赎回来,而当时她和郁梦离还未相识,他从哪里得到这块玉佩的?
    郁梦离见她的目光看来,只是淡淡一笑,安静波将信将疑的将玉佩接了过来,郁梦离又道:“所以你往后也无需再怕容景遇,只是如今你和容景遇的关系还不能完全弄僵,也许我们明天该演一出好戏给容景遇看。”
    “我们不杀容景遇?”明云裳反问道。
    “我们明天一定杀不了他。”郁梦离淡淡的道。
    “为什么?用你的黑甲武士也不可以吗?”明云裳有些不信的道。
    郁梦离扭过头看着她轻轻的道:“裳裳,他的实力远比你想像中的要大很多,杀他不是易事,再则他明日一定是备而来,而我们若是把戏做足了,日后要杀他就易如反掌了。”
    “什么戏?”明云裳问道。
    郁梦离看着安静波道:“这出戏就全靠安姑娘了。”
    安静波听他这么说也猜到了几成,当下轻叹道:“若能保我一族平安,不要说是做戏,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我也愿意。”
    羿日清晨,明云裳带着人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山寨,她的身后跟着的是朝庭拔来的五百大内高手,那些人手里或赶着马车或在后面大力推着独轮车,用力走上了正道。
    当她走到一处转弯处时,大声骂道:“才在土匪窝里住了几日就傻了不成,一个个全成这副模样就全部给我滚!”
    这些人行色匆匆,倒有一大半都受了伤,伤口只做了简易的包扎,那模样看起来甚是狼狈,在听到明云裳的话后为首的一人大声道:“我们不傻!”
    明云裳看了那人一眼,他是这一次护卫的首领于军,是朝中一位将军之子,平日里为人极为浪荡,这一次是被人设计做明云裳的护卫长的,他本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仗着祖辈之荫而有在御林军里谋了差,却由于自小在马屁中长大,自视甚高,却并没有过多的人生阅历,一直以为自己无敌的,而这一次一出京就先是被山寨里的土匪迷晕了去,再被关了几日。
    他自认为这是他人生的耻辱,心里有万千的不甘,其中最不甘的是他们这些武将竟要明云裳用鞭子勒着匪首来救他们,他心里满是沮丧。
    明云裳眼睛一挑,近乎不屑的道:“你们若不是傻子的话,又岂会那么容晚就着了别人的道?也是这次将世子和银子平安救出来了,否则你们一个个提头来见都不够!”
    于军红了眼,却也知她说的是实情,却依旧有些不满的道:“谨相说的这些末将也都懂,可是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我们这堂堂的正规军竟落在了一群土匪的手里,这事若是传出去,我们都没脸见人了。”
    明云裳听他这么一说倒也乐了,当下淡淡的道:“你若还有差耻心的话,往后的路上就给我擦亮了眼睛,再出事你们就自己将自己的脸皮割下来用盐腌了。”
    于军轻轻咬了咬唇后道:“日后谁若是敢再打这批银子的主意,我就和他拼命。”
    明云裳赏了他一记白眼道:“就怕你还没看清楚人人家已要了你的命。”
    于军低着头不再说话,明云裳也不理会他,正在此时,却听得有人在大呼救命,明云裳带着于军走过去一看,却见莫扬被反手吊在树上,身上只着了件单衣,脸冻的铁青,明云裳的眸光转了转,想到她临走时对她说的话,不禁嘴角微扬。
    她命人将莫扬放了下来,莫扬见到她满脸惭愧,只轻声道:“谨相智勇双全,我甚是佩服。”
    明云裳问道:“怎么弄得如此狼狈?”
    莫扬红着脸道:“不小心着了敌人的机关,劳谨相来救属下,是属下失职。”
    明云裳知道莫扬是安静波故意安排吊在这里的,也不点破,只是淡淡叹了一口气,什么也不说便又坐回了马车。
    她看着马车就要走出弯弯曲曲的山路,想到这么好杀容景遇的机会就这样放弃实在是有些可惜,因为这一番撕杀她更知道她带在身边这所谓是精锐到底是什么样的精锐,这一批人怕是根本就是御林军里挑出来的垃圾,这一会全部塞到了她的身边,这样的一批人又哪里有什么杀伤力可言?
    而郁梦离的人此时终究不是暴露的时候,她知道他的人在这种情况下要么不动,一旦出必定要毁天灭地,不能留一个活口,而依容景遇的性子必定会有很多后着,消息是迟早会走露的,这种危险他们如今还冒不起。
    她走过转角处听得不远处的树枝微微动了动,若是以前,明云裳必不会察觉更多,只会觉得那不过是风吹过树枝而已,而如今她的内力大涨,便能觉察出来那里潜伏了一个人。
    她的眸子里有了一分冷意,带着人缓缓的走了过去,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这些人是她昨夜大张旗鼓的从安静波的手里要出来的,当时是用鞭子抽着安静波去将他们放出来的。
    就在昨夜,这一队人马火拼了山寨,山寨中武功高强,当他们看到安静波被明云裳鞭打时还是动了气,大骂明云裳是人渣,恩将仇报,顿时便蜂涌而来和那些御林军发生了冲突。
    他们动手杀了近三分之一的御林军,明云裳拼了命将那些山寨中的银子运了出来,却也捅了安静波一刀然后将她丢在寨子口,寨中的高手再也顾不得其它,忙将安静波抬回了山寨,而山寨里的人也因为这一场厮杀而死伤不少。
    容景遇的人马到来时看到的就是寨子里一片狼籍,哀声震天的情景。
    琴奴在他的身边道:“二少爷,怎么会变成这样?”
    容景遇淡淡的道:“也算正常,他们遇到的是明云裳,她当日凭一已之力就逃出了惊鸿山庄,这一次带了五百人马逃出这里也算正常,只是安静波这一次终是让我失望了。”
    琴奴心里挂念剑奴的安危,便抓了一个寨子里的人问道:“剑奴呢?”
    那人答道:“昨日剑奴姑娘来时,被那个姓谨的给暗算了……”
    “什么?她人在哪里?”琴奴急着问道。
    那人指着不远处的阁楼道:“她就在里面,原本少主是要通知你们的,可是那姓谨的太过狡猾,竟先下手将寨子给制住了。”
    “放屁!”琴奴怒道:“谨夜风的身手我也见过依她的手段就算是暗算也伤不了剑奴半分,更伤不了你们寨主。”
    那人骂道:“我们少主英勇至极,她那样的人当然伤不了我们少主,不过我从来没有见过像她那么卑鄙无耻的人,简直就是不要脸至极,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她最好不要再落在我的手里,否则我一定要剁了她,这一次竟将我们少主害成这样!最可恶的是,少主竟说不能伤她的性命,若没有这一分限制的话,我们将早她剁成了肉泥!”
    琴奴闻言面色微变,扭头看着容景遇,容景遇并不说话,依旧神色如常,却已缓缓踱步走上了那人所指的阁楼,他伸手打开阁楼的门,却见全剑奴瞪大一双眼睛站在一入门就能看到的地方。
    琴奴原本以为她只是受伤而已,一见到这副情景只惊的目瞪口呆,往日的沉着再不见,冲上去一把扶住剑奴,然后大声唤道:“剑奴……”入手一片冰冷,再看发现剑奴的眼睛早已散开,只是眼睛瞪的极大,那模样摆明了是死不瞑目。
    琴奴掩唇而泣,她和书奴、医奴、剑奴四人自小一起长大,虽然由不同的师傅教不同的东西,但是四人的感情却极好,此时看到剑奴的死,她只觉得心如刀割。
    她抹了一把泪后看着容景遇道:“二少爷,你一定要为剑奴报仇!”
    容景遇的眸子里也有了一分寒意,这一次的事情他觉得是手到擒来,让剑奴来不过是查探情况而已,没料到却是这样的结果。
    他一时间心里也有些难过,却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素来算无遗策,可是他所有计谋在遇到明云裳之后就完全失了效,这一次他本该早早就来的,只是在京城里被郁梦心闹了一出事情给绊住了脚,所以晚来了三日,没料到只是晚来这一会,事情竟变成了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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