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样的情形倒也有个好处——与皇后、睿王有关的人,全部连根铲除。
    镇国将军府中,只有他长子袁庭毅在外地,任一方总兵。皇上大抵能够料到,袁庭毅是不可能乖乖进京认罪伏法的,但没想到的是,此人私自带兵去了原睿王属地,与那里的几万精兵汇合——算算时间,是镇国将军被抓获当日他就擅离职守带兵离去。
    不出几日,大抵就能听到袁庭毅打着旗号造反的消息了。
    消息真是灵通。能煽动手里那些官兵造反的人,自是不能小觑,很可能这些年在外面也没闲着,笼络了不少官职不大不小的武将。
    这才是皇后手里最后一张牌。
    这也是他始终纵容皇后留在手里的那张牌。
    有些人,一定要在这时候劝他们放弃犯上作乱的念头,而有些人,一定要由着他们造反。
    如此,他才能最终给皇后、睿王、镇国将军等等一个无从辩驳的罪名。
    如此,他才能着手清理朝堂、后宫,给太子一个相对来讲干净一些的天下。
    便是再不济,也能避免他的情形在太子身上重演。
    最后的一场好戏了。他但愿皇后不要在好戏落幕之前疯掉。
    最残酷的惩罚,不是取人性命,不是酷刑,是弑心。
    心魂、尊严被寸寸凌迟的滋味,睿王不能领略,那就让教导出他这么个逆子的皇后来日日品尝。
    惩罚他们,亦是惩罚自己。
    这些年的错,他的,他们的,都要付出代价。
    他不要谁原谅,也不会原谅谁。
    ?
    ☆、第180章
    ?  袭府一家人回到府里没几天,媒人替陆家来递话,询问两个少年人今年能否成亲。
    风波已过,袭家又本就没有拿乔的意思,话锋比起以往,自然是有所松动。媒人来过两次之后,两家定下婚期,吉日正逢金秋时节。
    袭肜成亲前五日,蔚氏生下宏哥儿。
    是二胎,母子平安,蔚氏没太受罪,只是私底下与香芷旋苦笑,“满心盼着是个女儿,谁知还是个儿子,唉……都怪你和三嫂,女儿被你们说的变成了儿子。”
    香芷旋失笑,“是啊,是啊,我和三嫂是那算卦的先生,说什么就应验什么,这总成了吧?”
    洗三礼的时候,沧州蔚家、宁家、香大奶奶、香俪旋、宁元娘、钱友兰等人纷纷上门。
    通过宁元娘之口,香芷旋听说了宁二娘一些事。
    “那一阵人心惶惶的,谁也拿不准局面会变成怎样的情形。那夫妻两个因着宁家与袭家、蒋家的关系,对外人说话有底气,对二娘却是拿不准轻重了,时冷时热的态度,惹得二娘险些动了胎气。二娘觉得那样过下去也不是个法子,便自请回到京城——我自然要将她好生安置起来,那夫妻两个也没反对。眼下时过境迁,她便悄无声息地回去了。”
    “不再出事端就好。”
    “于我们是不会再有事端了,于她,也只有内宅那些事儿了。”宁元娘苦笑,“二娘上面那个正室,挺有手段的,从她有喜之后,又先后添了两房妾室,个个都是出身清白,样貌很是出众——我听二娘的贴身丫鬟说,前一阵又有一房妾室有喜了。便是做了妾室,便是添了子嗣,日后也少不得明争暗斗的,到最后呢,只有正室渔翁得利——人家的娘家在当地根基深厚,不然那男子也不会等到现在才纳妾了,还都是正室主动给他添的新人。二娘就算是出身比那两个新人好一些,可娘家到底远在京城,又不会为她出头,说起来,的确也只能与那两个妾室平起平坐。”
    香芷旋亦是苦笑。那样的日子,于她而言,是不可想象的。这世道,真就没有哪个女子能过得无忧无虑,没有妻妾之争,还有门第、亲戚需得好生打点,哪儿出了错都不行。
    转身遇到了钱友兰,香芷旋轻声道:“听得秦六爷已经在返京路上。”
    “是。”钱友兰点头,目光黯了黯,“路上不太平,我们老太爷已经获悉,我每日什么也不能做,变着法子哄老人家吃点儿东西找个消遣而已。”顿了顿,又关切地询问,“听说你的叔父也与六爷同行?”
    “嗯。”香芷旋缓缓吸进一口气,竭力维持着明媚的笑容,“放心吧,不会有事的。等到六爷回来,我再带着寒哥儿去给你们家老太爷请安。”
    钱友兰笑着点头,“好啊。”
    午后得了空,香芷旋与香俪旋、香大奶奶坐到一处说话。
    香大奶奶说起了香绮旋:“大抵拖不了多久了。大爷知会了那家人过来接人。他们想着为了蝇头小利甩掉这么个人,真是可笑,阿绮便是拖不了几日,也该由他们家发丧。”说着看向香芷旋,“成家那边你也不用记挂,你大哥说过了,迟早会让他们再无翻身余地。”
    “成家肯定是留不得了。”香芷旋避开香绮旋不提,“说起来,他们可是与睿王世子勾结过的。”
    “对,你大哥也是这意思,本就要上折子弹劾的。”香大奶奶说到这儿,瞥见了脸色难看的香俪旋,有些不解,“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
    香俪旋勉强一笑,“我是想着,今日是宏哥儿的洗三礼,你们说这些不大好吧?”她知道香芷旋不爱听她说这种话,迅速岔开话题,“祖母和大伯母身体怎样?”
    香大奶奶却没理会她末一句问话,不解地看向香芷旋。
    香芷旋就笑,“香家多了一个活菩萨。”之后对香俪旋摆一摆手,“不爱听你就走,谁也不稀罕说给你听。”
    香俪旋蹙了蹙眉,拂袖而去。
    香大奶奶惊讶,“这半晌就看着你们两个不对劲——吵架了?”
    “嗯,吵架了。她是好人,我是坏人。离我近了她都觉着不踏实。”
    香大奶奶骇笑,“真的还是假的?姐妹就是再亲近,她可也不能说这种话。她夫君是怎么到今日的,她自己不清楚?可别惹得三姑爷一个不高兴,将他们打回原形。”
    “不会。”香芷旋轻笑,“我们争执了几句,她也只是还在跟我闹脾气,哪儿就能惹到别人了?”
    香大奶奶松一口气,“那就好。”随后说起香家的事,“老太太和大太太整日里被大老爷耳提面命的,都安生下来了。再说了,你夫君眼下是个什么地位,她们不会不清楚,又知道他对你一心一意,到眼下哪儿还有胆子惹事?再有,大老爷看着大爷得了你夫君的照拂前景光明,已有了辞官的意思,到那一日,家里就是你大哥当家,再不会有人给你添堵了。”
    “我知道。”香芷旋忙笑道,“我大哥的心思,他虽然没明说过,可我也看得出几分。再说了,这几年你们该帮的帮,该捧场的捧场,我心里都有数。你回去告诉他,别怪我以前牙尖嘴利总得罪他才是。”
    香大奶奶笑得畅快,“要我传话的事儿就免了,你们兄妹两个没嫌隙就成。”
    五日后,袭肜成亲,娶了兵部主事姚氏女。
    袭府宾客应门,道贺时都少不得说句袭府可真是好事连连。
    也只有袭府这样的人家这样的门第,才会在风波刚刚平静时便如常度日——目前还在后怕、观望的人家比比皆是。而袭府自上至下,都是一副什么都未曾发生的样子,喜乐融融。
    也正是因此,外人对宁氏、香芷旋愈发高看一眼。约束自己不动声色容易,约束一府人等皆如此,可就是功力了。
    袭肜与姚氏拜堂成亲之后,首要之事便是认亲。
    香芷旋从头看到尾,觉得姚氏对二老夫人似乎透着点儿冷淡,对她和婆婆却是亲近有加,必是蓄意为之。
    她没沾沾自喜的闲情,只是愈发觉着二老夫人不易。
    好不容易经营到了如今娶儿媳妇的一日,往后要是再受儿媳妇的气……转念就释然,便是东府不方便出面干涉婆媳之间的是非,还有蒋修染呢,有什么好担心的?蒋修染总不可能看着姐姐受委屈的。要是姚氏站得住理,东府与蒋修染都不会说什么,可要是姚氏站不住理纯找茬,那……就要看情形了,最起码,还是要避免蒋修染出手的情形——他一出手,基本上事情就失去了转圜余地。
    **
    袭府如常度日的时候,朝堂里一日也不得消停。
    先是镇国将军一案牵连甚广,皇上、太子毫无从轻发落的意思,逐个缉拿归案,责令三法司加紧审讯,要该死的人赶在今年秋后问斩。
    与此同时发生的,是镇国将军长子袁庭毅兴兵造反,放在明面上的理由是太子挟天子以令诸侯、囚禁皇后、诛杀忠良等滔天罪名。
    皇上与太子闻讯,不急不躁,甚至一副懒得理会的样子,叫一众朝臣一头雾水,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后来听闻袁庭毅走出先前睿王的封地之后前行艰难,陷入僵持的局面,这才知道皇上早有部署,心内稍安。
    眼下最要紧的事,是皇上每日上朝听政,由此,谣言便可不攻自破。可皇上偏不肯如此,只每日与袭朗、蒋修染在静园议事,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直到三月下旬,皇上才下旨:太子率兵出征,讨伐叛贼。
    朝堂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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