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芷旋吁出一口气,笑逐颜开地去向婆婆道谢。
    宁氏笑道:“这种事自然要由过来人帮你打理,放心,我都会尽量想在你前头。”
    过了头三个月,胎象安稳,香芷旋这才打算着将有喜的事情告诉大姐。若是初得知就报信,反倒让人牵肠挂肚。岂料,写好的书信还未送出,就收到了大姐报喜的信。
    香俪旋有喜,已经四个月了。
    姐妹两个的想法竟是一模一样,日子亦相近。
    香芷旋连忙重新写信,贺喜,也报喜。
    **
    时近八月,秦府传出消息:秦夫人回娘家省亲,起码要年底才会回来。
    香芷旋打听了几句,得知秦夫人的父亲前些年辞官荣归故里,秦夫人的兄长则去了西北为官。
    回去看看年迈的双亲,过一段心平气和的日子,那些不甘应该就慢慢散了吧?
    而钱友兰的处境自是不需说,再无人刁难,日后会逐步撑起门面,融入京城贵妇圈子。
    宁元娘来找香芷旋的时候,提起一件事:“夏家叔父这段日子搬去了涟漪阁。”
    “啊?”香芷旋惊讶,“他怎么舍得他那些宝贝狗啊?”
    宁元娘就笑,“是啊,我也不明白,就缠着婶婶问了几次,婶婶说是淮南王总去找叔父的缘故。”
    “淮南王,他找叔父有什么事?”香芷旋最先想到的,是夏易辰鲜为人知的出身。
    “这我就不能再多嘴询问了。”宁元娘随口笑道,“婶婶总说,你要是还能如常走动就好了,也能开解叔父一番。”
    香芷旋记下了这件事,转过天来,与袭朗、宁氏打过招呼,记下了两个人的百般叮嘱,坐马车去了涟漪阁。
    涟漪阁在什刹海,景致无双,只是门禁森严,任谁来了,只要此间主人不发话,也别想进去。
    香芷旋自是没受到任何阻拦,一路坐着凉轿到了后园。
    后园是一面如镜的大湖,亭台楼阁错落在水上。
    夏易辰在一栋小楼内。小楼的墙壁分外厚重,夏冬两季的烈日、寒气都不能穿透,住在里面分外惬意。
    香芷旋由人簇拥着送到楼前,下了轿子,脚步轻快地入室,扬声唤道:“叔父。”
    “不乖乖在家,怎么跑这儿来了?”夏易辰缓步下楼,表情有点儿拧巴,既高兴这个侄女过来,又担心她受不住来回的车马劳顿。
    香芷旋一看就笑起来,“我想您了啊。”
    夏易辰逸出笑容,吩咐丫鬟奉上甜汤、点心。
    香芷旋吃着糕点,问夏易辰,“我胖了没有?”
    “你?”夏易辰嘴角一瞥,“黄豆芽儿似的。”
    香芷旋失笑,“我这段日子都变成吃货了,缠着我三嫂给我做这做那,每天都要吃好几顿。”
    夏易辰端详她一会儿,吝啬地道:“也就是脸稍稍圆润了点儿,还是要多吃。”
    “嗯。”
    夏易辰问道:“找我来是有事要问我吧?”
    “是啊。”香芷旋直言告知原由,“我想知道淮南王找您是为了什么事。”
    “他找我能有什么事,不外乎是为了他一心要娶的那名女子。”
    香芷旋讶然,“您和那名女子——有渊源?”
    “有。”夏易辰颔首,并不瞒她,说了自己的出身。
    这些香芷旋已经听袭朗说过,并无惊讶,此刻的注意力专注于那名女子与夏家的关系,“那她是——您的妹妹?”
    “算是吧。”夏易辰弯了弯唇,略带嘲讽,“那时家里兵荒马乱,她的姨娘串通管家,把家中余资全部卷走,我就孑然一身两袖清风了。眼下淮南王和她一心想找到能够证明她出身并不低微的证人。”
    是夏家庶女,难怪叔父从未提及,并不在意。
    “她大抵也是如何都没想到,夏家后人会经商为生,找了这许久,才找到了我头上。”夏易辰眼中、唇畔的嘲讽更浓了,“我到底是不能将一切抹杀,淮南王又下了十足十的功夫,已经可以确认。眼下要我接受他的赏赐,名利双收。”
    三言两语已经透露出淮南王态度不佳。
    “怪不得您到这儿躲清静来了。”香芷旋分析道,“他要先确定您的身份,然后再让您和那名女子相认。只能走这条路,要是平白无故说出那女子是夏家后人,总会担心您站出来反驳,不肯相认。”
    “就是这么回事。”夏易辰笑道,“但是我无心卷入这等是非,那女子又要嫁给皇家子嗣,怎么想,这事儿我也决不能答应。”
    “不管怎样,您高兴就好。”香芷旋现在是无条件支持叔父的心思,“别这这些事上火就好。”
    “我才不会,来这儿消夏,享受几日清静而已。”夏易辰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也是在等着淮南王开窍——事情又不是只他这一种方式才能解决。”
    还有什么法子呢?香芷旋一时还真想不出。
    夏易辰笑意更浓,“你来了正好,我也就不需让人传话给你了。等淮南王脑子转过弯来,他和那女子大抵就要去袭府烦你和少锋了。到时候你们见招拆招就是。”
    香芷旋点头。随后留意到,叔父对那位庶妹是一点儿情分都没有,只称“那女子”。
    夏易辰似是看穿了她心思,笑道:“跟她差了十几岁,都没见过面,眼下又是谋求出路才想认祖归宗,你要我高看她,这辈子都不可能。”
    说的香芷旋一下子对他那庶妹一丝好感都没了,之后问道:“淮南王脑筋要是转过弯来,会怎么做啊?”
    “这还用问?我把你当女儿,他要给我的好处于我是坏处,却可以掉过头来给你点儿好处。”
    “原来您是这么想的。”香芷旋甜甜地笑开来,“您对我也太好了。”
    “说起来,睿王跟睿王妃也是榆木脑子……”夏易辰没继续说下去,摆手撵人,“别赖在我这儿,快回家去。有事让人传话,别动辄乱跑。”
    香芷旋只好笑着道辞。
    随后的日子,钱友兰特地来过袭府几次,有两次都对香芷旋说起了同一件事:“你也知道,淮南王是六爷的表哥,他一心要娶的那女子近来常常去秦府找我说话。那话里话外的,是想来袭府一趟见见你。”很是头疼的样子,“第一次我就与她说了,你现在要安心养胎,偏偏她还是急着要见你,像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我就是过来走个过场,提提这件事。当真置若罔闻,对六爷也不好。”
    香芷旋知道她也不容易,要是开罪了那女子,就等同于开罪了淮南王,于秦明宇毫无益处。以淮南王那种性情,钱友兰的路走不通,兴许就要亲自找袭朗说项。
    她与袭朗提了几句,他说那就让她来,听听她怎么说。
    是以,再见到钱友兰,香芷旋说道:“那就让她过来一趟吧,我也看看她到底是为何事要见我。”
    钱友兰明显地是松了一口气,可见当真被烦得不轻。
    香芷旋顺势问了问“那女子”的名字,得知她叫夏映凡。
    八月初九上午,夏映凡来到袭府。
    但是她和香芷旋以及袭府的人都没想到,三公主与睿王妃竟都急赶急地跟过来了。
    并且,三个人在垂花门就起了争执。
    夏映凡身份不明,地位尴尬,本就是遮人耳目来的,香芷旋也没知会宁氏。迎到垂花门的时候,就见到三公主正在冷着脸申斥一名湖蓝衫裙的女子:
    “你赶紧给我滚回淮南王府去!淮南王那边我自会去跟他说,你少出来丢人现眼!”
    香芷旋停下脚步,打量那个很久没见的女孩子。
    三公主穿着一袭浅粉色衫裙,身形仍是十分消瘦,让人我见犹怜——也只是身形给人这种感觉。此刻她一张小脸儿几乎透着杀气,慑人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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