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狈死了。
    他这次是真被气极了,卷起袖子冲向蔚氏,“今日不教训你一番是不行了!”
    香芷旋却是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一拽蔚氏,真就把人拽到了自己身后,高声道:“你敢!”
    袭刖堪堪停下步子,发现眼前人一双眸子似是燃烧着火苗,但他也气急败坏了,“四嫂,你这叫个什么章程!?她先动手的!你没看见么!?”
    “你该打!”香芷旋之前对宁二娘甚至宁家的火气,此刻全部转移到了他头上,“自己卷入了是非,让发妻面上无光,不知悔过赔礼,竟还想出手伤人?你动她一下试试?!她还能害你不成?你要还当我是你的四嫂,就给我站在一边儿好生想想有无过失,别给我添乱!再说了,内宅的事,你跟着瞎掺和什么?!”
    摆明了就是“你妻子打死你我都不管,但是你动她一下我就不饶你”的样子。
    袭刖僵在了那儿。
    元宝却在此时凶狠地叫了起来。
    人们都没料到,吓了一跳。
    元宝在一旁,看着香芷旋面色不善的时候,就已想扑上去咬袭刖和宁二娘了。紫苏时时刻刻盯着它呢,就怕它忠心护主来这么一出,一面连连安抚,一面拿出随身带着的链子栓牢它。
    元宝一直气势汹汹地站在一旁,屡次想窜出去,都被紫苏生生拽住了,此刻实在是没处宣泄不满了,对着袭刖凶狠地叫起来。
    香芷旋方才也被吓得不轻,从没听到过元宝这样暴躁的叫声。她转脸看着元宝,缓缓漾出柔和的笑,“元宝,听话。”
    元宝立时没了气势,委屈的嗷呜着,往她那边艰难的挪动脚步。紫苏也就不再用力拽着,随它到了香芷旋身侧。
    香芷旋拍拍元宝的头,“乖啊,不生气。”
    元宝情绪明显的好了,用头蹭着她的手,轻轻的摇了摇尾巴。
    蔚氏已绷不住了,眼底唇畔都是笑意。这个元宝,真会拆四嫂的台。方才四嫂那霸道的小模样儿可是慑人至极,此刻却又变回了那个视元宝如珍宝的孩子气的人。可即便如此,能震慑的都被震慑住了,提点袭刖的话也都说了。
    宁氏与宁三太太走向院外的时候,便已听到了几个人的言语,快步走到院门口的时候,正是香芷旋阻止袭刖动手的时候。
    宁氏不自主停下脚步,站在那儿看着儿媳妇倏然变得冷冽,周身都透着寒意。她真是太意外了。随后元宝跟着凑热闹,她才回过神来,脑子也飞快转动起来。
    老四媳妇不是蛮不讲理的,老五媳妇不是吃飞醋的性子。
    二娘么,蓄意惹出这种是非进到袭府为妾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是,如果没有嫡母授意,她一个庶女是不可能有这胆子的,万一事败,嫡母又不给她做主,不知会落得什么下场。
    三嫂之前跟她说过的关于二娘的话忽然回响在心头,她转过头去,看着面色青红不定的宁三太太,意味深长地笑起来,笑容里透着失落、轻蔑。
    那边的香芷旋则吩咐丫鬟:“去将陪着宁二小姐去往后花园的人都找来,问问她们因何没有随身服侍。”
    宁氏转身往回走,吩咐碧玉:“你去请他们进来说话。”随即转头对宁三太太和颜悦色的道,“二娘来日怕是只能给人做妾了。要是迟早是这个命,那就不如找个亲近些的人家了。与哪家亲近呢?到袭府来就挺好。三嫂,你是这个意思吧?”
    宁三太太神色犹疑的看着她,不知道这话是出于真心询问,还是心头不满在委婉的质问,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宁氏转眼看着前方,“我那两个儿媳妇的意思很明显了,你该看得出来。袭府早已不是当年的情形,她们都不是怕事的人,而且心齐,这一点可比我强。你要是有这心思,该与我直说,我也不至于后知后觉。眼下你是怎么打算的?想明年就让老五纳妾,把你看重的庶女一顶小轿抬进门来?那倒是省事了啊,做人的妾,可不就随时能抬进来么,不需再为二娘的婚事犯愁了。”她又看向宁三太太,眼中尽是冷漠,“我倒实在是看不懂你这个人了,你到底把儿女当什么了?再者,原来是一直都在惦记着袭家,只要一有机会,就想用裙带关系亲上加亲,是么?”
    宁三太太神色僵滞,嘴里则下意识的为自己辩解,“不是,你怎能那般看待我?我怎么可能是那种人……”
    “不是?”宁氏脸上罩上了一层无形的寒霜,“那就是二娘不成体统竟蓄意勾引老五,这事儿你可得给我个说法。我膝下的子嗣,决不能让人这般算计、作践!”
    ?
    ☆、第108章
    ?  “你这叫什么话?”宁三太太恼羞成怒,“事情还没问清楚,你就下了定论,到底是谁在作践谁?”随即就数落起宁氏的不是,“你嫁到袭府这么多年了,帮过娘家什么?反倒是我们帮你抚养了冬儿好几年,你就这般报答我们。袭家可真是今非昔比了,对亲戚就是这样的不讲情面,你和你那好儿媳不问青红皂白就给二娘扣上了那样大一顶帽子,到底什么居心!?”
    宁氏听了这说辞,心寒不已,“我兴许是没报答过你们,可抚养冬儿那几年,我每年都给你一千两银子,陪嫁铺子赚的钱都去了你那儿,你也没白抚养冬儿吧?我是帮不了你什么,我承认,眼下我只是为老四不值。元娘的事儿我就不提了,那是他和老四媳妇不想元娘受委屈,不算是为你们。可之前我三哥护送军饷那档子事儿,你们家急用八万两,他连个波澜都没打就让账房取了银票,老四媳妇什么都没说过。事情过去没多久,你就这样指责我们家,怎么能做得出的?”
    宁三太太嘴角翕翕,一提起那八万两,她就没了底气。那是宁家绝对还不上的人情和债务。她勉强挂上笑容,“你看看,我情急之下就口不择言了,你……”
    “罢了!”宁氏打断了她,“还是先说说你二女儿的事情要紧!”
    香芷旋等人陆陆续续走进门来。
    袭刖落在最后,细品了品香芷旋的话,终于明白了她和蔚氏的用意,这妯娌两个是不想让他卷入这种是非之中,并且也没想把事情闹开,一再强调要到母亲面前说。可恨的是,他脑子没转过弯来,竟是帮了倒忙。
    瞥见宁二娘由丫鬟挟持着走在前面,他又仔细回想一番。当时就觉着不对劲,只是后来因为妻子,就把那一节忘了,此刻想想,宁二娘可不就是蓄意招惹他么?
    他用力掐了掐眉心,恨自己恨得直磨牙。
    进门后,他看着宁二娘挣脱丫鬟钳制,抽泣着走向宁三太太,行动如常,心念一动,道:“宁二小姐不是说崴了脚么?此刻不是好端端的么?”之后蹙了蹙眉,“你怎么能骗我呢!到底安的什么心?”
    蔚氏和香芷旋暗暗松一口气,这厮终于转过弯儿来了。他要是还满口跟宁二娘什么事都没有,她们少不得又要费一番口舌。
    宁氏面色沉凝,“老五,你把事情说一遍。”
    “是。”袭刖恭声称是,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末了又道,“母亲,我当时真以为她是崴了脚,又见她可能落水,这才前去扶住了她,却没想到,她是在跟我做戏。”
    宁二娘之前被香芷旋挖苦得不轻,早就忘了装作崴脚的事儿,此刻是要哭闹一番,示意嫡母快些带自己离开是非之地,却没想到,袭刖变了态度,把她一言一行都抖落了出来。
    宁氏看向宁二娘,“你还想辩解么?要是想辩解,就等下人们都过来,我当面询问,看看她们为何不尽心,竟让你一个人在后花园随意走动。”
    宁二娘一张脸涨得通红。还能说什么呢?
    宁氏又转脸看向宁三太太,“袭家还在孝期,二娘这般行事,是想让袭家出个不肖子孙么?宁家前脚出了个孝女,后脚就出来一个言行轻挑的。三嫂,您这女儿更像是个祸根啊。这次要是不计较,她以后不知会做出怎样的丑事来。可咱们两家是姻亲,闹起来对谁都不好,你把人领回去就行了。至于日后么,除了元娘,你就别让你别的女儿来袭府了,我对她们不了解,理当防患于未然。”
    宁三太太无地自容,一腔子坏情绪全照着宁二娘去了,抬手便是狠狠的一巴掌,“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还不快给你五表嫂磕头赔罪!?”
    “免了。”蔚氏语带讥诮,“您要是想管教女儿,还是回家去管教的好。”
    宁氏叮嘱宁三太太:“三嫂,你管好你女儿那张嘴,别说闲话损了老五的名声。我们袭家绝不会要这种妾室进门。当然了,你要是执意想让她进门,也无妨,我们收着。只是妾就是妾,任她出身如何,进了门也是由着正妻揉圆搓扁,送去庙里或是转赠他人,都是情理之中。你好生思量。再有,我什么事都帮不了你,日后你也不需委屈自己前来袭府了,有什么事让我三哥找老四商量即可。”又唤碧玉,“送客!”
    宁氏不认为自己还能够与三嫂来往。三嫂试图让膝下每一个庶女物尽其用,给宁家带来相应的好处,兴许不是错,但绝不该不顾她的脸面这般行事。假如老五是个性情放荡的,事情不知会发展到怎样的地步。再说了,她和侄女同在一屋檐下,这个家肯定就又乱了。三嫂真是一丁点儿都没为她着想过。既然如此,不如撕破脸,与她撇清关系。
    香芷旋看得出,婆婆有些气恼又有些失落,不然也不会让碧玉送客了。
    一事归一事,礼数不可废。她挂着温煦的笑容,送宁三太太和垂头低泣的宁二娘出门。
    到了院门外,宁三太太想起了宁元娘,问道:“元娘住在哪儿?你告诉我吧。日后我也不能上门来叨扰你们了。”知道,自己这一次,因着那几句冲口而出的话,把宁氏得罪苦了,她只能指望着元娘帮她从中周旋一番,不然,袭家与宁家不会断,与她却要成陌路。
    香芷旋差点儿就又生气变脸,这是个什么人啊?她真是开眼界了,尽量语气温和的道:“三舅知道,您去问他就行了。”
    “他说不清楚,你们袭家将人安置了起来。”宁三太太道,“我实在是挂念女儿,知道她人在何处有错么?”
    香芷旋压着火气道:“袭家将人安置起来,是不想节外生枝,元娘暂时也不想见谁。您再等一段时间吧,我做不了主。”
    “这到底是你夫君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宁三太太道,“你夫君走了之后,元娘才离开西山别院的。”
    “谁的意思又有什么关系?”香芷旋轻轻一笑,“您当初既然能够没有异议的接受袭家给的好处,眼下于情于理应该相信我是一番好意。您要是想让元娘帮您说好话,不必了,她肯不肯是一回事,我与婆婆容不容着她说出口是另一回事。您还是赶紧把二娘带回家去吧,我看着她瘆的慌。元娘的事,您问三舅。”随后欠一欠身,“恕我失礼,只能送您到这儿了。”
    室内,宁氏正在提点袭刖。
    袭刖一味的点头恭声称是,还保证道:“日后我到何处都会带着小厮,没事情不会再去后花园。”
    宁氏摆一摆手,“你回房吧。这一身酒气……”
    袭刖忙行礼告辞。
    香芷旋与蔚氏则站到了宁氏面前,都是有些不安的。
    “母亲……”两人想要赔礼,即便是情势所迫,到底是损了婆婆的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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