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字把皇上说的来了脾气,把事情搁置起来。
    就是在那段时间,他和二夫人的外甥蒋松起了冲突。
    那天他与好友秦明宇去护城河边遛马,遇到了蒋松、袭朋。
    两个二百五以为二老爷封爵的事情是板上钉钉,提前得意张狂起来,看到他与秦明宇是一句人话都没有。
    不说人话的东西,对待的法子自然是打得不敢再说话。
    他收拾蒋松,秦明宇收拾袭朋。
    他下手狠,打人时尤其不能见血,一见血就收不住力道了。蒋松到底哪儿伤到了,他不得而知,只是后来听说那厮在家中躺了几个月才能下地。
    秦明宇倒还好一些,打得袭朋鬼哭狼嚎的求饶的时候就恶心了,懒得再动手。
    原本是几个少年人打架的事,却闹大了——淮南王自幼就喜欢四处游玩,那日回京时路过护城河,将这件事看的清清楚楚。
    而秦明宇是淮南王的亲表弟。
    淮南王细问了问怎么回事,末了来一句:“怎么不把这俩狗东西打死呢?”转头去了宫里,跟生母慧贵妃说了这件事。
    慧贵妃转头告诉了皇后。
    一后一妃不合,但是有个共同点:都是无比腻烦太后。眼看着皇上对太后也是越来越不能忍了,这件事就给了两人一个出气的机会,先后与皇上、太子婉言说了这档子事。
    皇上只当做一件趣事,一笑了之。
    太子却记在了心里,先去找秦明宇说了半晌的话,过几日就将弹劾二老爷的折子整理好,送到了皇上面前,并且说父皇便是有意赐给袭府一个爵位,也该由袭兆谦的子嗣承袭,这爵位该给已故的袭家为国捐躯的次子才是——他捐躯之后,您没追封爵位啊,追封个爵位的话,不是更妥当一些么。
    皇上就说,那不是袭兆谦没那个意思么?跟朕说子嗣少不更事,得了爵位反倒会浮躁起来。
    太子笑,说真是这个理,爵位悬而未落,有的人就张狂了起来。
    皇上想想,可不就是么,袭朋、蒋松这就张狂得没个人样儿了。想收回成命,却顾及着金口玉言不能失信,索性把球踢给太子,说因着袭兆诚子嗣言行嚣张的事,心思有所动摇,有意把爵位赏给袭兆谦已故的子嗣。你去问问他们是什么意思。不,只问袭朗就行,少年人看待事情反而更公允。
    太子到了袭府。
    他那时候正被父亲逼着去给蒋家、二老爷谢罪,自是不肯的。被父亲赏了一顿鞭子。
    袭府阖府相迎,太子却只与他说话,先表明皇上是什么意思,又问他的想法,还说不急,你考虑三日给个答复即可。
    他说不需那么久,现在就能答复,爵位追封已故之人即可。
    太子又说,你这三言两语,可是把你二叔得罪了,我给你找个差事吧,进宫做个侍卫如何?
    他笑着摇头,说要是太子真有意栽培,不如帮我向圣上求情,允我从军。
    太子沉吟半晌,不无担忧地看了他许久,说要是你心意已决,日后我会尽力成全。
    私底下把话说准了,还是要先解决大面上的事情。
    他与秦明宇仔细斟酌了几日,把所知的几样二老爷的罪证辗转交给了言官。那几份罪证可不是之前小痛小痒的弹劾之词,是可以查证的。那时他真是不想过安生日子了,父亲被牵连他都不会后悔。
    其后,上弹劾奏章的言官在太子、淮南王帮助下,成功的让二老爷被打发回家。细想想,皇族那兄弟俩齐心协力的事情,好像只有那么一件事。
    皇上发落了二老爷,却不想让父亲心生芥蒂,转过天来下旨,追封他的二哥忠毅候。
    皇恩眷顾,也不能避免父亲被二老爷的事情牵连,让言官狠狠地弹劾过一阵子,焦头烂额,恨不得将他活活打死,说他简直就是袭家的煞星。是费了天大的力气,才将风波、流言平息下去,自请罚了半年俸禄了事。
    二老爷就是这样赋闲在家的。
    他就是为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决心离开京城从军打仗的。
    甚至想过再不回来。
    而在别人看来,是父亲为了惩戒他这个只尽忠不顾孝义的子嗣,将他扔到了军中。父亲多会做人呢,他对二老爷有点儿法子,却算计不过父亲——反正好名声给父亲就对了。
    始终没觉得解气,却足够让老夫人与二房对他恨之入骨。离京之前,老夫人没少做恶心事,一心要毁了他。他也没少与老夫人对峙。
    在他看来,自己只不过是打了一场架,碰巧引发了一连串的事,顺着心思、形势惩戒了二老爷而已——太子、淮南王那时候的心意是不想让二老爷成气候,不想太后又多一个爪牙,更不想二老爷把父亲也拉到太后那边,多明显的事。
    可在老夫人、二老爷看来,他连打架都是有意为之,是从那时就要置二老爷于死地。
    那时还是有些冲动莽撞,哪儿有那么深沉的心机?真要有他们以为的那么厉害,那时一定会让二老爷充军发配、让父亲无法再在朝堂立足。
    真的,他那时都快烦死父亲了。
    真正让他心思缜密、性情沉稳下来的,是从军征战的岁月。那些狼烟遍地的岁月,他开始回忆整件事,怀疑父亲那时是唱了一出戏,只是不肯跟他说哪怕一句心里话。
    父亲怎么可能愿意看到二老爷加官进爵?整件事他获益最多。
    这样深想的话,父亲可恶至极,可也可怕得很。
    自私到一定地步,却还八面玲珑的人,如何不可怕。
    他想,日后可要加小心了,不然不定哪天父亲就会挖个坑,把自己埋在里面,不得脱身,只能做个牵线木偶,任由父亲操纵。
    **
    含笑撩了帘子,瞥一眼袭朗,又以眼神示意香芷旋。
    香芷旋放轻脚步,去将含笑送来的药碗接到手里。
    含笑转身退下。
    香芷旋走到袭朗近前,故意轻咳一声。
    袭朗手里旋转的裁纸刀停止旋转,被他信手放到矮几上,又接过药碗,一口气喝下。
    香芷旋已转身取来一杯温水。
    他喝了一口水,问她:“怕不怕苦?”
    香芷旋笑道:“怕苦,但是更怕生病,服药时这样想着,就能一口气喝下了。”说着将一块窝丝糖给他剥了油纸,送到他唇边,“先苦后甜,吃一块。”
    袭朗嫌弃的别开脸。他不喜甜食,再说了,大男人服药之后哪儿有吃糖的?
    香芷旋扁了扁嘴,之后就送到自己口中,还眯了眼睛笑看着他,“很甜呢,怎么这么甜啊,为了此刻这一点儿甜,让我服药我也愿意。”
    袭朗被她引得笑了,展臂勾低她,“真那么甜?”
    “自然是真的,不信你尝一……唔……”
    她语声被他一记火热的亲吻打断了。
    口中香甜很快被他掠夺去,他口中残存的苦涩则在唇齿间扩散开来。
    苦啊,真苦。
    坏,这人是真坏。
    她蹙着眉推开他,小手抹着唇,随后讶然地瞪着他。
    糖呢?这么快就被他抢走了?
    她扭头又剥了一块糖放到口中,过了片刻,神色才不再拧巴了。
    袭朗看着她,畅快地笑起来。
    “你都坏的没个样子了。”香芷旋又气又笑,转到他身后,环住他颈部,低头用下巴摩挲着他侧脸,“刚才在想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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