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只手被她松松握着,另一只手则随意地搭在两人之间锦被的空隙上。
    大红色缎面上,他的手更显白皙。
    她敛目细看。
    骨节清晰,十指修长。他有着一双很好看的手。
    她小心翼翼地摩挲着他的手,察觉到了他手上的薄茧。
    他的手就像他这个人,看起来悦目至极,却承载着太多,包括杀戮、风雨、缺憾。
    挺不可思议的。最不可思议的是,她居然没法子对他生出真正的畏惧。只是因为和他拜堂成亲了么?
    不是的。
    她知道不是那样的。
    他就是有那个本事,能让她在面对他的时候,忘了他曾有过的杀伐,忽略掉他如今伤病的原由。
    她慢慢的将自己的手覆在他掌上,比量着。
    这一比,就显得他的手掌宽大,可是——她索性翻身趴在床上细细审视,困惑地眨着眼睛——这样比较着,他的手依然很好看。自己的手呢?也没因为这种比较而变得不好看。
    就是这时候,他的手忽然一个翻转,将她的手牢牢握在掌中。
    香芷旋完全没防备,被吓得不轻,先是惊愕地睁大眼睛,随后身形一软,趴倒在床上,还抱怨道:“怎么好意思这样吓人的?”
    袭朗轻笑出声,“怎么好意思这样盯着我看的?”语声有着初醒时独有的沙哑、慵懒。
    香芷旋把脸埋进枕头,小鸵鸟一般,嘴里却是不服气的,“看看不行么?”
    袭朗倒是大方,展臂将她带到自己怀里,“行啊。离近些看。”
    香芷旋反倒别扭起来,心说这人怎么就这样的油盐不进呢?怎么总是自己进退两难呢?之后就跟他耍赖,在他怀里寻找着舒适的位置,“看够了,要继续睡。”
    “把我闹醒了,你又要睡了?”袭朗拍拍她的背,柔声问道,“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我也不知道,正奇怪呢。”她实话实说。
    “还以为你觉得冷呢。”他用被子裹紧了她。
    “没。”香芷旋感觉好舒服,“整夜都没觉得冷。兴许就是为这个才睡得特别好——睡够了,自然就醒了。”
    “天气是一日比一日冷了,不合意了就跟我说。”
    “嗯。”她脸颊蹭了蹭他肩头,“我知道。”又抬眼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倒让他微微挑眉,“怎么?”
    “没事。”她就笑,“想跟你道声谢而已。”
    “道谢就免了。”袭朗笑微微地看着她,手指摩挲着她脸颊,视线游转,能看到她裸在空气中白皙如玉的颈子,再向上,便是初醒时如花嫣红的唇、小巧挺秀的鼻梁、如画的眉目。
    在她不自在的别转脸之前,在他的唇落下去之前,他说:“别抱怨就行了。”
    香芷旋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越来越急。但是她不能否认的是,这样的耳鬓厮磨、唇舌交错,这样的意识熏熏然、如漫步云端的感觉,亦是让她感觉玄妙甚而贪恋的。
    她不想掩饰,也无从掩饰。
    在他亲吻加深加重时,她的手搭上他肩头,又绕到了他颈间。
    气喘吁吁时,她侧转身形,别转脸,平复着呼吸的频率。
    他却是随着她身形而动,上身覆在她身形上,再度低头索吻。亲吻沿着她额头、眉宇、脸颊落下,末了封住她双唇。
    这亲吻慢慢的由温柔变得焦灼,似是夹带着火焰——让她不安的火焰。
    她在绵长焦灼的亲吻中心神恍惚,让她清醒过来的,是他没入衣衫碰触到她肌肤的手。
    覆着薄茧的手,寸寸游移,自腰际向上。
    这便让她觉得他的手也带着火焰——让她战栗的火焰。
    她轻轻战栗着,随后整个人都有些发抖了,她寻到他的手,竭力扭动着身形,“四爷……”再怎么样,出嫁前乳娘都给她找了几本阴阳交合的书让她看,随后又压箱底送了过来,她隐约明白,彼此现在这情形再继续下去的话,是怎么个情形。
    明白而已,并没料到,这感觉是这般的令她心颤、心悸。
    袭朗没理会她的呼唤,舌尖扫过她的贝齿,与她的舌尖嬉戏,手则挣脱她的小手的钳制,再度没入衣襟。
    是那样纤细的腰肢、柔软的身姿。看起来纤弱得紧,实则是与她的手一样,柔若无骨。骨架很小的女孩子。
    尝遍她口中的美,他侧过头去,含住她一颗耳垂。
    香芷旋完全抖了起来,“四爷……”他还是不理,她便竭力想着唤他什么才合适。
    袭朗?连名带姓的,他生气了怎么办?
    少锋?那是他的字,可她是他的妻,这样称呼也不合适。
    她这犯难的时候,那边已经开始尝试解开她的寝衣了。
    “不行不行……”香芷旋其实也不清楚到底是因恐惧还是为他身体着想才慌乱摇头拒绝,“不行……袭少锋!”鬼使神差的,她把听到过的那个称谓唤了出来,手也胡乱下落,掐住了他臂弯。
    他身形一僵。
    香芷旋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居然恶狠狠地掐到了他伤处,连忙松了手,心里却是极其紧张。
    袭朗一臂环着她肩颈,一臂环住了她腰肢,俊脸埋在她肩窝,语气略显懊恼:“香芷旋!”
    “嗯。”她蚊子似的哼了一声,底气不足到家了。
    “你要谋杀亲夫么?”他的确是有点儿恼火,隔着寝衣,咬了她肩窝一下。
    香芷旋一哆嗦,“没、没啊。”
    袭朗因她的反应火气全消,并且笑了起来。
    “你……还没痊愈呢。”她吞吞吐吐的说道。
    袭朗深深呼吸着,“这还用你说?”
    香芷旋:“……”
    “看看你都不行?”
    不行。香芷旋腹诽着,看出麻烦来怎么办?倒是不大担心他怎样,只担心自己在一点儿心里准备都无的情况下应对他会状况百出……据乳娘说第一次是很疼很疼的,她这个娇气至极怕疼至极的性情……
    天,那不亚于鬼门关好不好。
    就算是乳娘故意吓唬她,也不可能一点儿根据都没有就胡说八道的。
    一想这些,香芷旋就会极其没良心地憧憬嫁过来时守寡的状态。
    一想这些,她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袭朗撑肘审视着她,眉梢微扬,“一想就害怕?”心里倒是没觉得意外,依她那么娇气的性子,这完全是情理中的事。不怕才出鬼了。
    香芷旋硬着头皮嗯了一声。
    袭朗还真不知道怎么开解她。男人所能经历的一些风风雨雨,他都经历过了,唯独这回事,也只是道听途说。自己拿不准的事,又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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