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赵老板把那个青花瓷小罐子,摆到胡丽丽办公桌上的时候,胡丽丽哭笑不得。
    她一天到晚忙的脚不沾地,会议一个接着一个,高崎可倒好,还有闲心思摆弄这个!
    他不但摆弄,还让人把这破玩意儿亲自拿来,摆在她的办公桌上,向她炫耀!
    你说你,为了你老婆,扔下公司这么一大摊子事儿,都压我身上。你们夫妻情深,我也不能说别的。你不知道我忙吗?还弄这么个破玩意儿来,耽误我的时间?
    “这东西真值这么多钱?”她冷着脸问赵老板。
    看面色,赵老板就知道大事不好。胡总可不是高董,没那么好说话。
    “是高董让我拿过来给您看看。”赵老板就赶紧再解释一遍,“让我告诉您,这是他去了三天淘到的宝贝。我开价二十万,也只是个保守的价格。”
    “我给你三十万,你把这东西给我。”胡丽丽就说。
    赵老板赶紧说:“胡总,这东西不是我的,是高董的。”
    “我管它是谁的,我给你三十万,这东西就是我的。我把它给砸碎了,你把碎片给他捎回去,告诉他,以后少拿这些个破玩意儿来烦我!”
    赵老板赶紧把那个罐子抓起来,站起来就跑。
    真要让胡丽丽给砸了,他倾家荡产也赔不起。高崎高哥可不是一般人,他不敢找胡丽丽赔他,还不敢找他赔啊?
    这事发生在第二天,赵老板回到唐城以后。赵老板见到胡丽丽,已经是中午吃饭的时间了,工作时间胡丽丽也没工夫见他。
    胡丽丽发脾气的时候,高崎正和陶洁在餐厅里吃饭。本来饭早该吃完了,高崎正兴致勃勃地谈着他的发财计划,这饭就一直吃起来没完了。
    他的发财计划,自然是跟古玩有关了。
    高董打算,将来要跟集上那个小古董贩子学习,靠捣腾文玩挣钱养活自己了。
    除了银元,瓷器、铜器,他都多少懂些,甚至比一般玩家都强些,没准儿就能像昨天那样,捡个大漏。这个行当,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当然了,国家不让鼓捣的文物,是不能鼓捣的。
    这往后天渐渐暖和了,没事儿的时候,他就可以用那个小三轮摩托车,驮着陶洁在这山里转,哪儿有集就去哪儿。
    这山里,除了石门镇大集,还有不少小集,小集上说不准也有卖古玩的。就算没有,他也可以像那个古玩贩子一样,摆个摊收文玩。说不准就能收个值钱的东西,转手一倒,就够他们在这山沟里吃喝的。
    陶洁就奇怪,问他说:“你昨天买的那个东西,不是值几十万吗?那还不够咱在这里吃好几年的,还用得着再去倒腾吗?”
    高崎就认真说:“那东西不能卖。像这种宝贝级别的东西,我买还买不着呢。将来升值空间很大,可以当传家宝一代代往下传呢。”
    陶洁就又问:“你有的是钱,干吗还要弄这个营生啊?”
    这倒问的他愣怔一下,然后才回答她说:“咱在这里住着,也不能总是啥事儿不干吧?闲着也是闲着。到冬天天气冷了,咱就不出去了呗。我这是为挣钱,也为了和你解闷儿,玩儿。”
    他可不能说,他跟胡丽丽吹下海口了,他这境界,到哪儿都能挣钱。
    不过好在陶洁不爱刨根究底,他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瓷器、铜器这东西很难见到真货,碰上宝贝收了来也不能卖了。指望这个挣小钱不行。剩下的玉石、字画这行高崎不行,根本不入门,他干脆就放弃了,宁可放弃也不上当。这东西上当一回,没准儿好几年都白玩儿了。
    他最拿手的,当然还是银元。
    银元这东西,里面讲究可就多了。年代、版本、字面、边齿、暗记,等等,一大堆讲究,就是同一年铸造的,铸造地方不同,版本不同,价格也不一样。
    就说这三年的吧,就分普通版、o记板、粗发板、三角圆板、开口贝板、甘肃加字板、签字板,还有t字边齿板。
    如今市面上能见到的,一般都是普通板,因为这个板的,铸造的地方多,流通最广。这个版本的不怎么值钱,一块也就值个四五百块钱。
    剩下的版本,可就比这个普通版值钱了。
    先说o迹版。这是比较少见的一种,基本是千里挑一。这个版本和普通版的区别,在于它有一个防伪标记,在嘉禾图案里面,打了个o型的暗记。
    可只凭着这么一个暗记,就说是o记版,也不行。万一有人故意在普通版上自己弄出个o记来,收了来不就上当了?
    所以,还得记这个o记版的其他特征。这个版的头像,军服的衣领是敞开着的,其他版本的衣领都是扣着风纪扣的。另外,这个版头像军服上的肩章要比其他版本宽,肩章上的那五个星立体感比其他版强。
    这个版本的银元,市面上可以卖到四千左右。
    如果把这个版本的银元,按照普通三年版的银元价格收上来,再拿出去卖了,一块少说也能挣三千!
    再说粗发版。这也是比较少见的一种。头像头发较粗,看着就像一层层的波浪。另外,它背面嘉禾结带没有形成纵横相交“8”的结花,右边一束嘉禾结带处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好像拿什么束住了花根,形成独立的一束嘉禾。
    这个版本也挺值钱……
    讲起银元,高崎就开始滔滔不绝了。卖这么些年的银元,他对这个简直熟的不能再熟,如数家珍一般,差点把陶洁脑袋都听大了。
    这还仅仅是三年的,就够他讲一天的。还有八年、九年、十年的,每一年都有不同的版本,不同的样式。总之,哪种稀有,哪种就值钱。
    另外,各国鹰洋、光绪版,孙小头,纪念币这些不常见的银元,他也知道,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正说的起劲呢,他的电话就响了。低头一看,是赵老板打过来的。
    赵老板给他打电话的意思,自然是让他小心一点,因为胡丽丽胡总气不顺,发火了。
    守着陶洁,高崎不好表示什么,只能哼哈答应着。
    刚挂了赵老板的电话,胡丽丽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他怕陶洁多心,还不敢避开她接电话,只好守着陶洁,硬着头皮接电话。
    刚把听筒贴在耳边,里面就传来胡丽丽高八度的声音:“你知道现在我有多少事要做吗?二期刚刚建起来,商户、销售、货源,卫生、环境、消防,一堆问题需要解决。房产那边,销售团队需要组建。还有你那个唐城量具,钱花的我捉襟见肘,到现在这个孙继超也不能让我省心!需要解决的问题排着队,我一个人变成三个都应付不过来!昨天晚上去市里汇报,十点才完事。我这中午刚想眯一会儿,你就弄这么个破罐子来烦我!你不帮我也就算了,以后少弄这些鸡毛蒜皮来耽误我的时间!”
    高崎不出声,只是默默地听着,直到她发泄够了,这才说:“你辛苦了,我都知道。”
    “辛苦不辛苦不是问题,现在的问题是具备全局观的领导人才难找!”
    这时候,发泄一顿,胡丽丽的声音总算小下来。
    高崎这才趁机说:“我不告诉你了吗,要知道放手。咱们刚做那个海鲜市场,我不懂你也不懂,可我不是还是敢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你来做?经验都是在工作中,不断积累起来的,你得把权力下放,放心把权力交给手底下人,让他们去替你工作,你只把握大局。你这样事无巨细是不行的,早晚会累坏。”
    “我没你那个本事,你就是会做甩手掌柜的!”胡丽丽继续发牢骚。
    “那你就想想,我当初是怎么敢把权力都放到你手里的?我过去怎么做,你现在怎么做,这总可以吧?”
    胡丽丽就烦了说:“算了,和你说不明白。”
    说完直接就把电话挂了。
    高崎还真是不明白,胡丽丽为什么冲他发火?其实,胡丽丽是吃醋了。
    我在这儿为你累死累活,你可倒好,领着你老婆去过神仙日子。
    这才是她的潜台词。她只是想听一句高崎温暖的话,结果没听到,她不挂电话还等什么?
    胡丽丽的性格和高崎不一样,大胆放权在高崎这里行得通,在胡丽丽那里,是行不通的。
    古语说,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路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
    高崎对胡丽丽,那不仅仅是绝对信任的问题。他从一开始就尊重她,拿她当姐姐看,什么事都倚重她,这才换来了胡丽丽对他的爱和忠心耿耿。
    这就是所谓的君之视臣如手足。当然,你首先得会看人,知道这人有良心,可以和他以心换心。
    胡丽丽有良心,高崎拿她当姐姐一般尊重,自然就换来了她像对弟弟一般地对待高崎,为他全力以赴。
    胡丽丽对待下属,却没有高崎这般的尊重。她只是一味地倚重科学数据化管理,把下属当做了为她工作的机器。
    这就是所谓君之视臣如犬马。
    你拿人家当工作的机器,当犬马,人家当然也就拿你当路人。上下属之间完全是工作关系,当然就是你说什么人家干什么,你不说人家就不干呗。下属一点能动性没有,你把权力真正下放给这样的下属,他能使用好权力,为你把事做好吗?
    所以,不是胡丽丽不肯下放权力,而是她的权力下放不下去。
    这种老板对下属的尊重,不是体现在形式上的餐饮聚会,组织旅游,生日派对,而是要发自内心,从语言和行动上去自觉尊重。
    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高崎,还真是寥寥无几。大多数的老板,都是胡丽丽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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