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测被证实,贾赦相当消沉,还是邢薇耐不住先打破了这份沉默:“老爷还是先去洗澡修修胡子吧,这样子看上去跟个野人一样了。”
    贾赦把头沉进浴桶里半天不愿意起来,直到憋的狠了,才不甘的露出了头,却听得外面吵嚷一片。
    院子里邢薇和贾母和王氏针锋相对,差点打了起来。
    贾母没有想到,贾琏才被送回大房,就被张家给带了回去,原以为张家丁页多来看看贾琏,所以她听说张家来人并不太在意,只在心里猜测,到底是张家时刻关注着贾琏,还是邢氏吃里扒外的跟张家有所勾连,若是前者,说明她这一步走的并没有走错,若是后者,那邢氏就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以为老大不在家,就可以无法无天,真的没有人能够管她吗?
    让下人去打听,还不等有个结果,就听说张家夫妇气呼呼的把贾琏抱走了,贾母大急,带了王氏就冲进了大房,进门就骂邢薇和贾赦。
    邢薇心里才刚窝了火,自己才过门几天啊,就成了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她为了能够生孩子,不惜喝苦药,可光做这些有什么用?屋子里好几样避孕绝育的药可比这个狠的多了,即便是身体健康的都不见得会躲得过,何况她这原本就有了状况的?
    泥人还有三分火性,何况她这受害者。
    什么婆媳关系,什么妯娌和睦,前提是先保住性命再说。邢薇气哄哄的不等贾母骂完,就把被孙太医检测出来带着脏东西的物件一股脑往贾母和王氏身上砸。
    贾母气血上头,这个儿媳妇真是要翻天了,做错了事情婆婆骂几句还敢还手?“你这个不孝的东西,老大呢,我要开祠堂,我要请祖宗,休了这个泼妇,休了这个断我贾家子嗣的东西。”
    “哈哈哈,休了吧,休了的好。”贾赦披头散发,衣服搭在身上,松松垮垮的系了根腰带就出了来,一边狂笑着,一边说道:“母亲最好开祠堂请祖宗,一起把我也给赶出去,省的我碍你们的眼,也省的一些人整天惦记着我不死不死的,想方设法的算计我,算计我还不算,还带着我的妻儿,麻烦你们花银子费心思的淘换那些东西,脏了你们的手,还是直接把我赶出去的清静。”
    “你说什么?”听得贾赦的“胡言乱语”,贾母不可置信的回头看了一眼王氏,见她满脸紫涨,对邢氏扔出来的东西也跟躲瘟疫一般退避三舍,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呢?
    “孽障,畜生,混账东西······”,也不知道贾母是骂谁,话未说完,就眼睛一翻倒在了地上。
    贾府自然一片忙乱,邢薇和贾赦只好一边派人去请太医,一边让人抬了软榻,把老太太给送回去,自始至终,王氏跟个隐形人一样,默默的跟在后头不吱声。
    孙太医又被贾府给请了回来,他给贾母号完脉,很是恶趣味的在她人中上掐了一把,道:“老太太这是气急攻心,民间有个土方子,只要在人中上掐一把就行,很是不必请大夫的。”见老太太还是不肯睁开眼睛,只好道:“看来老太太这是痰盂蒙心,我得换根银针试一试,只这银针太憨粗,老太太岁数大了,恐怕受不了。”说着就从随身携带的医药箱里取了根跟纳鞋底般粗细的银针出来,银晃晃的,看着都吓人。
    老太太却在,这时候“嗯”了一声醒了过来,孙太医嘲笑般的看了贾母一眼,把那粗粗的银针往箱子里一扔,转身就走。“没病请什么太医,当我是你家的奴才使唤不成?”
    太医愤然而去,贾母尴尬无比,干脆装死不做声,王氏根本就没敢进贾母的屋子里来,贾赦和邢薇对视一眼也不做声,母、子、婆媳三人各自寻思,沉默无语。众丫头婆子都是人精,又见了听了不少了不得的东西,想到莫名其妙失踪的前任,这会正在惶恐,见得这般,一个个早吓的手脚扎撒,其中有一个“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吓了贾母一跳,“作死的东西,还不滚出去。”一帮子下人急忙抬手的抬手,搬脚的搬脚,把那人给抬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了三人,似乎空气都沉闷了起来,贾母终于也熬不住了,先开口道:“老大,看在我的面子上,翻过去吧,我岁数大了,活不过几年了,等我去了,随着你怎么处置都行。”
    “母亲,难道我真是你抱来的不成?”贾赦难过的开了口,质问道:“张氏和瑚儿的事情我都没有追究,母亲还要让我退让到何处?您老要真是看我不顺眼,何不直接开了祠堂赶了我出去的好?”
    “算我求求你了,不看在我和你二弟面上,也想想两个孩子。”
    “孩子,在老太太眼里心里,即便张氏是外人,我的瑚儿就不是您的孙子了?”贾赦冷笑一声,“您以为即便您能够做得了我的主,还能够拦着张家不发作,以前他们是没有证据,现在您还能挡着人家不说话?”
    贾赦说了这些,也不跟老太太告辞,拉了邢薇就走。
    两人默默的走了一路,贾赦突然开口道:“我打算去求个官做,等老太太的寿辰过了就外放出去。”
    “嗯,只要老爷走的时候带上我就行,”面对突然的自由,邢薇也没有了高兴的力气,“我们还是去张家看看琏儿吧,刚才他也吓的不轻。”
    那奶娘果然是张家的人,见太医给贾琏诊脉说是无事,巧妙的引着他去鉴定有着脏东西的衣物,此举引得张捷和贾赦的震惊,一番彻查之下,王氏的野心完全暴露了,张家这次证据在手,还不知道会怎么发作,贾赦除非真的打算和贾母、荣国府决裂,否则此刻不去拦着,发生的后果是谁也不能够预料的。
    两人迅速打包去了张家,对于这个许久不上门的曾经的姑爷,张家的门房倒也没拦,一路通报下,两人直接被请进了老太爷的书房。
    张捷和景氏陪坐,上手一个颇有年纪的老太爷,仙风道骨一般坐着,听得贾赦进来,纹丝不动。想必这就是张氏的父亲,贾赦的祖父了,果然见贾赦倒头便拜,“不孝婿贾赦万死······”一语未完,自己先抽噎起来,邢薇也只好跟着跪在一处。
    “唉,”贾赦跪了许久,哭声也跟个孩子似的由开始的抽噎变的大声嚎啕起来,邢薇赔跪在侧,劝也不是,拉也不是,只好默默无语的听着,只过了不知道多久,上首的老爷子,终于长叹了一口气,道,“你们先起来吧。”
    邢薇才默默的扶着贾赦起来,也不知道是伤心还是跪的久了,贾赦站起来的时候有些摇摇晃晃,似乎要倒了一般,邢薇急忙帮他借力,勉强的扶着贾赦起来,扔到张捷身边的椅子上,邢薇长嘘了一口气,景氏也起来,示意邢薇在她身边做了。
    “你就是邢氏?”张家老太爷根本不看贾赦,直接问邢薇道:“你们现在有什么打算?”
    邢薇看了贾赦一眼,见他嘴唇蠕动了几下,到底没开口,只好道:“老太太想息事宁人,我和老爷虽说不想放过王氏,可碍于老太太,当真不好十分追究。”
    贾赦和邢薇包括张家人都十分清楚,贾母再看贾赦不顺眼,也不至于真的想要贾赦的性命,张氏和贾瑚的死,贾母虽说难逃包庇之罪,可真正的罪魁祸首绝对是王氏。
    “哼,史氏,王氏,真是好毒的心肠,”老爷子咬牙切齿的骂了她们一句,又道:“就算是把上次的事一起都翻了出来,倒霉的丁页多就是王氏,史家、王家,贾家半点事情都不会有,史氏和贾政丁页多也只是落个教媳不严的罪名。”
    老太爷真狠,这是要把贾,王,史三家一网打尽吗?“琏儿大舅刚才走后,我们老爷已经求老太太开宗祠把他赶出去了,只是看样子,老太太是绝对不会松口的。”邢薇自然是要表明自己和贾赦的态度,张家都做了这样的打算,要不是顾念着贾琏,绝对不会跟他们知会一声的。
    这大概也是看着贾赦也是“受害者”他们才网开一面的,邢薇可是听说了,自从张氏死后,贾赦可是连张家的门都进不去的,送的礼物也都被人扔了出去。
    “不过,我们老爷刚才也跟我说了,想要出去活动一下谋个实缺,寻个外放什么的。”贾赦身上是有爵位的,只不过是虚职,以他父亲的人脉,想要谋个实缺应当不难,可张家既然已经打算谅解贾赦了,他们自然也不能够拿人家当外人,有什么安排也说出来,听听老人家的主意,总比他们两眼一抹黑的瞎折腾的好。
    这是要上进了?张家老太爷扫了贾赦一眼,黑黑瘦瘦,胡须留的比他都长,看着比几年前还不堪了,“他为何事出门几月不归,是在谋外放?”
    “这倒不是,”邢薇想了一想;“我爷爷留了一个玻璃方子,我给了我们老爷,最近几个月他一直在忙这个。”邢薇并没有想过玻璃方子的出处能够瞒一辈子,张家敢想着把贾,史,王三家一网打尽,绝对是有一定的能力的,与其等他们查出来,还不如自己说出来的好,至于邢家那里如何解释,也得到时候再说了。
    “玻璃方子?”张捷吃了一惊,问道:“你爷爷从何而来?”
    “我也不知道,小时候调皮偷看到爷爷藏东西的匣子,后来爷爷出事,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了。”邢薇不得又把谎话说了一遍,信不信只能由他们去想了。
    张老爷子咳嗽一声,似乎不满于儿子的追根究底,“邢絯曾经做过海州知州,”海州临海,码头颇多,西洋人行商多在此周转落脚,大概就是那时候机缘凑巧得来的东西,只这邢絯够沉稳,得了那宝贝居然秘而不宣,——刑絯似乎是病逝,会不会有其他的隐情,张老太爷又看了邢氏一眼,即使真有,当时她也太小,不一定会知道真相,不过听说自她祖父去世之后,她父母也很快去了,——这其中到底有没有隐情,谁也未知。
    看着邢氏柔柔弱弱的,居然能够把自己和几个弟妹平安养大,倒是真的有几分韧力。
    自己的女儿嫁给贾赦的时候,因路太君和贾代善还在,贾赦多少还有些看头,若不然就算是路太君碰死在自家门前,他也不会同意老妻做主把女儿嫁给贾赦。谁知道自从路太君去了,贾赦慢慢的就溜逛起来,把贾代善也气的撒手不管,女儿好强,生怕父母家人担心,从来不肯回家诉委屈,他们还以为贾赦尚可,女儿也过的开心,只想着等他出了孝帮着谋个实缺,正正经经的干一番事情来。
    张家文人脾性,虽说不愿意以权谋私,可给贾赦寻个官做,却也不是问题,老太爷文人脾气上来,参了太子一本,正在闭门思过,就传来女儿和外甥去了的消息,老太太受不住刺激,当时就晕了过去,老太爷也吐了血,明知道仇人是谁,却不能给女儿和外甥报仇,折磨着他们日夜难安。
    却没有想到,被他们已经放弃或干脆视作敌人的贾赦在娶了邢氏之后竟然变化如此之大,这是说自己教育失败,调教了十多年引以为傲的女儿连一个泼妇都不如?还是说贾赦天生贱皮子要这样的厉害人管着?
    可看邢氏这样子,也是个温驯柔弱的,对贾赦也是言听计从,说话还没有自己女儿当初有底气,她又是如何令贾赦乖顺听话的呢?想到那玻璃方子,张家老太爷又忍不住瞪了贾赦一眼,还以为他为何变了脾性,原来是利欲熏心的蠢货一个,自己怎么就没有看出来,把好好的女儿嫁了他?
    邢薇那里知道“自己”祖父曾经任过什么职务,不过张老爷子都替她找好了出处,自然要就坡下驴,“我们老爷辛苦了这几个月,算是把那东西给折腾出来了,才刚还说,这东西利太大,恐怕自家担不住,想要匀给老太爷两股,请您老人家帮着看顾一下。”张家要跟史,王,贾三家斗法,必然缺不了银子,人家都把自家给摘了出来,不支援支援,实在是没有眼色。
    红楼梦中贾家被抄的几条罪状,在诸多楼迷们看来,都是可大可小,可轻可重,可抓可放,在封建历史的长河中,比贾家行事过份的不是没有,偏偏贾家被当了出头鸟······。
    除了站错了对,还是四大家族不识时务的结果,可安知其中没有张家和四大家族不知收敛,惹下的仇家的推手?
    “这个?”景氏听的看了邢薇一眼,原本男人讨论事情,根本就不会让她这个女人在场,尤其是公公在的场合,她更是应该回避。可老爷子不愿意跟贾赦说话,还想要观察邢氏的人品,才让她也陪坐,前后听了邢氏的话她都没有动容,毕竟有老爷子和丈夫在,还轮不到她插言,可听到刑薇愿意出让玻璃方子的两层股份给张家,怎么能够让她不动容。
    ☆、人心(纠错)
    打击猪队友就是拯救自己,这份钱出的真是心甘情愿,在这个世界不管什么原因的的单身女人都不好过,有个不成器的丈夫,不求他给自己富贵,只要他能够让自己平安度过余生,也好过寻求娘家保护,贾赦解月兑的简易途径就是月兑离贾家,她或许能够帮助贾赦做到,可代价绝对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有张家出谋划策,绝对能够让贾赦全身而退,邢薇不过出点钱而已,何乐而不为?
    何况,这些钱不过是贾赦拿走的那部分,邢薇忍不住笑,反正自己手里最终留下的不会比原来少多少,——张家人的人品不至于比贾赦低,会平白无故的拿走人家的东西,绝对会给价值等同或超过的东西作为补偿。邢薇恶趣味的想,贾赦“拿走”自己“娘家”的东西的时候没有半点的羞愧,甚至更起了让自己生子完全霸占的心思,如今自己先斩后奏的给了张家,算不算是报复他一下下?
    邢薇用十分恳切和倾慕的眼光看着张老太爷,眼角的余光不忘留意着贾赦,果见他的脸瞬间憋的紫涨,一双暴出来了,嘴唇诺诺着不敢开言,最后到底是怨恨的看了邢薇一眼丧气的低下了头,可见其心底的挣扎。
    景氏却忍不住看了邢薇一眼,原本男人讨论事情,根本就不会让她这个女人在场,尤其是公公在的场合,她更是应该回避。可老爷子不愿意跟贾赦说话,还想要观察邢氏的人品,才让她也陪坐,前后听了邢氏的话她都没有动容,毕竟有老爷子和丈夫在,还轮不到她插言,可听到邢薇愿意出让玻璃方子的两成股份给张家,怎么能够让她不动容。都说财帛动人心,她也一样,男人有一身的傲骨,节气,却不能当饭吃,当银子养家活口,他们只管需要的时候找账房支银子,那里知道她们这些妇人们每日里为了银子差点愁白了头。
    小姑子出嫁带走张家阖家财富她也只体谅公婆心疼女儿,可自从小姑子去世,公公被贬,婆婆坐下了病她才知道,银子短缺的艰辛,为了给婆婆攒银子买药材,丈夫外放浙江,家里才稍微好过些,可张家到底是有自己的底线,——老太太那里倒是不愁了,可她还有儿女未曾长大成人,处处需要金山银海去填。
    若是蝇头小利倒也罢了,毕竟那是人家邢家的东西,贾赦可以心安理得的据为己有,他们张家可做不出来这种事情,可那是玻璃方子,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区区两成的利润,可以让他们张家从此衣食无忧,丈夫在也不用违背祖训昧着良心伸手捞钱,子女的婚嫁也会跟她姑姑一样十里红妆。
    张捷也忍不住看了邢薇一眼又急忙转开眼神,忍不住也用期待的目光盯着自己的父亲,张家儿郎做官历来清廉,所以才能保证他们在文官中泰斗的地位,父亲能够做帝师,仅仅靠资历和聪明肯定不行。
    张家人几世积攒的财富只嫁一个女儿就变的精穷,让他不得不玷污张家的祖宗;可他知道,不说盯着张家的人极多,只说人心本贪,伸出手容易,缩回来就难了,他也极怕自己终有一天会彻底的惰落下去,如今有了这么一个来钱的门路又不用损害自己的原则······。
    “咳咳,”贾赦知道自己不得老丈人喜欢,他的目光跟一股股的带着杀意,贾赦躲避不得,只好闭心静气的减少存在感,突然听到邢薇说什么分给张家两成股份,还以为自己耳朵有问题,顿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欲待开口阻拦,却反省过来这是在张老太爷面前。
    张老太爷人老成精,什么样的大阵仗没有见过,见了贾赦的样子,早知道邢氏自作主张,根本就没有经过他同意就提出给两成的股份给自家。
    若是旁时倒也罢了,他的时候不多了,报仇的事情除了他儿子们还真是办不来,可是办事情离了银子那里成?再者这也不仅仅是为了一口气的事情,若单只如此,大不了他死了去下十八层地狱给女儿、外甥去赎罪。
    参奏太子原本是他职责所在,上本的那一刻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原本以为自己铮铮傲骨不惧生死,就是子女们的安危也没有放在心上,——张家儿女何时惧过?
    可女儿和外甥的死却令他清醒过来,为了不值当的人失去自己的亲人,他又是何苦来哉?若真的用阖家老小的性命换来一国储君的改过自新倒也罢了,可太子却因为圣上的屡次宽容愈加的放肆起来,自己的浩然正气反倒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不说,还给家人招来了仇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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