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安拨不动人墙,急得吹哨子,瓦舍里面立刻又传出猴子的嘶叫声。
    闵安立刻对身后的侍卫说:“杀进去!”侍卫一拔剑,杀气顿现,身上的衣饰偏又表明出处不凡,挡路者回头一看,都不敢迎上去,分退到两边。
    闵安顺利地解救出玉米,向奴役它的戏班主打听,它怎会来夜市。
    在侍卫的冷目横剑下,戏班主抖抖索索着身子,说明了玉米的遭遇。他怀疑玉米是从饲养人家逃出来的,受了虐待,淋了一夜雨,身上的泥污和毛皮揪在一起,都不见冲刷开来。天明时,玉米抓住一片菜叶当作帽子顶在头上,伸手朝瓦舍方向吱吱叫,戏班主查看一阵,发觉无人领养它,于是将它收入自己班中据为己有。
    到了晚上,戏班主用鞭子训斥玉米,逼它玩把戏。玉米却站在台上一直比划着什么,用手指着瓦舍吱吱叫,惊扰了斗鸡,惹得众多的赌徒汉子聚在一起叫骂。戏班主惶恐不过,将要下鞭子抽打玉米时,闵安就带人杀进来了。
    玉米扑在闵安怀里,委屈地叫着。
    闵安心痛难当,饶是他如此体恤民众,都忍不住伸脚踢了戏班主两下。他带着玉米走向世子府,玉米趴在他肩头睡着了,两臂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像是一个漂流在外寻求保护的小娃娃。闵安虽然于心不忍,可是回到厢房之后,还是弄醒了玉米,给它上药。
    玉米得到几块谷芽糖,放嘴里嘬了两下,精神气头立刻恢复了一半。他吱吱叫着,在桌上来回走动,还扬起手臂比划着影子,闵安细心看了许久,突然明白了它的意思。
    玉米竟然在比划着昨天雨夜发生的事。
    依照玉米的猴把戏表示,它跟在柳玲珑身后,看清楚了随后发生的一切。
    闵安赶紧问:“你看到了什么,快跟哥哥说说。”
    玉米吱吱叫着,由于犯案过程漫长,它的“手舞足蹈”已经比划不下来所有的事,闵安一边看着它的动作,一边猜测出了事由。
    一个长得很像闵安的人来到街上,叫柳玲珑和他一起走。玉米以为他就是自己的哥哥,追在后面跑。“闵安”拿出尖刀,突然杀死了柳玲珑,吓得玉米躲了起来,害怕也会讨得惩罚。它叫着,“闵安”却不应,它慢慢跟过去,看着“闵安”将柳玲珑搬上马车,赶着车去了城西那条路。
    闵安猜想玉米跑不过马车,由此断了随后的案发经过。他搂着玉米说道:“谢谢小崽子,有你这么一比划,后面的我都能猜得到了。”
    闵安猜测着,玉米追丢了马车之后,假闵安,也就是五梅,搬着柳玲珑的尸体去布置嫁祸的现场,却不小心被宝儿跟上了。宝儿追着五梅走进城西坊门,恰巧就被更夫看见,更夫来府衙做人证时,对着司吏出示的闵安绣像,自然将宝儿跟踪之人认定为闵安。五梅最终发觉宝儿跟到了农庄前,大概怕事情败露,心狠手辣杀了宝儿,再嫁祸给闵安。
    闵安又想起宝儿临死之前半阖的眼睛,还有她不反抗的样子,心恨得狠狠捶了下桌子。宝儿如此钟情于五梅,相信他,走近他不提防,五梅竟然还能下得了手去杀宝儿,简直是丧心病狂。
    玉米完成任务,倒头就要睡,闵安将它拎起来洗了个澡,细心地问它,为什么要一直指着瓦舍的方向比划。玉米吱吱叫得响亮,对着闵安的鼻子一阵点,闵安受痛受痒之余,总算明白了它的话。
    好像是天亮时,玉米又遇到了“闵安”,站在檐头喊他,他依然不应,还钻进了瓦舍里。
    闵安突然眼前一亮,马上传话给院内驻守的侍卫大哥,要他们赶去瓦舍捉拿五梅。今天昌平府实行警跸,关口盘查得严,许进不许出,因此他推断,五梅一定还滞留在昌平里,没有逃出去。
    侍卫刚动身,世子府大门外金鼓轰鸣,马蹄阵阵,声响似海潮一般惊天动地而来。
    闵安听闻如此大的动静,把心一沉。
    一定又出事了。
    正想着,世子府的层层垂拱门传来报喏声:“禁军飞骑左轻权将军入府,闵相公出迎!”
    闵安听到重重传报,立刻收拾行装迎了出来。
    银铠左轻权纵马径直闯进府内,见到闵安的人了,才飞身下马,赶过来一把拉住闵安的手臂,沉声说道:“幼帝宾天,亲贵薨殁,小相公随在下一起去摘星楼救场!”
    闵安被左轻权扯上马身,赶急着问:“怎么了?世子可好?”
    左轻权打马疾冲出世子府,回道:“世子写下保状,在祁连太后跟前极力举荐你,要你压制住彭因新大人的势头,彻查摘星楼事端!”
    作者有话要说:玉米番外:
    全昌平府能够解释猴子话的人不多,只有三个。花翠完全掌握着玉米的动作言语,能听懂十分之九。清泉县衙主簿送过来的歌姬,与花翠同班出身,也能解释玉米的话。唯独闵安是“再传弟子”,掌握精髓方面薄弱了些,需要靠猜测。至于李培南,完全是拿零嘴儿哄玉米比划,他的脑子强于三人,因此得以补全后天的不足。
    玉米一天的日常是这样的:
    晨起知洗漱,是花翠棍棒教养下的功劳。
    早膳时装样子坐在围椅里喝山药大补粥,效果同上。花翠不在跟前就会掀开碗,抓糖果子吃。
    早膳完毕追着闵安讨要零嘴儿,不给它,就嘬着手指站在马桩旁看闵安练功夫。闵安掉落下来会拍手吱吱叫。
    玉米:吱。闵安知道:“好”的意思。
    玉米:吱吱。闵安:招呼人的意思。
    玉米吱吱尖叫。闵安:它抗议。
    玉米:吱吱吱。闵安:说错了,需要再猜的意思。
    玉米:吱吱吱吱。闵安:没吃的了。
    玉米:吱吱吱吱……闵安:一定是李培南来了。
    玉米:……
    闵安:跟着李培南要吃的去了。
    等到零嘴儿到手,玉米蹿上檐头,一间间房子找将军。
    午膳回来吃瓜果,或者留在厨房里不回来。
    午后:继续找将军。
    傍晚:找李培南补充食物。
    掌灯:与将军打完架后带着羽毛回来。如果没薅到将军毛,晚上再战。
    晚上:在战斗。
    就寝时:带伤回归,觉得腹饿,吊进闵安臂弯里要吃的。
    吃饱后:洗洗睡了。
    第二天:早膳山药粥,掀落碗挨打,吱吱尖叫。倒卷在屋梁上荡跟斗,总有人看到它投喂它。
    早膳后:找将军。
    上午:找将军。
    午膳:找李培南比划。李培南告诉它,将军已经换了屋子。
    下午:找将军。
    掌灯:找将军。
    晚膳:找李培南,吱吱尖叫,踩翻他的笔砚,踢飞他的书册。李培南告诉它将军在哪里。
    ☆、第99章 化险为夷
    摘星楼事端可称为奇案,夺去了上十条人命,案发时,皇亲贵族齐聚摘星楼拈香祭拜天神,自上而下,依照品秩排满了九层楼宇中的礼堂,依仗及侍从悉数留在了楼外,禁军把守着护城墙。楼里,太史念过礼札,高声唱喏,九层金钟轰然敲击,幼帝放下香炷,手持五彩帛初献礼,摄政王李景卓紧随其后亚献礼,在袅袅烟香中端正叩首一记。待抬起头时,他就看见正前蒲团上的幼帝倒向一旁,嘴角流出白沫,脸色已然青黑。
    李景卓传令随行的御医进顶楼,吩咐李培南调派亲兵把守楼宇各层门户,将一众官亲显贵堵在了原地。禁军突见变故,纷纷拔刀结阵以待。监察御史彭因新以为李景卓就此兵变反政,大声呼喝官员及侍卫们反抗,李景卓提着衣摆匆匆走下楼来,又不便透露顶楼之突变境况,低声喝斥彭因新不得狂言惑众,彭因新看见楼外的带刀骑兵越聚越多,怎会听从李景卓的斥责,仍在大声叫嚷,最后,李景卓当着众官员的面扇了彭因新一巴掌,彻底让彭因新消噤了声音。
    李培南一直驻守在顶楼,御医忙活了一阵,突然扑通一声跪在李培南跟前,拼命磕头,只说医术浅陋万死难逃其咎云云,祁连太后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过来,挣脱宫女的扶持,扑到摆放幼帝尸身的凉榻上,哀声痛哭。
    李培南走到楼外,朝下面飞檐角驻守的骑兵打了个手势,骑兵用黄旗打出旗语,将谕令层层传递了下去。不多时,骑兵哗啦一声拉开刀鞘,两两一组手持武器背靠背戒备,将九层楼宇外围防得密不透风。
    楼下,李景卓听到哭声渗落下来,沉声问彭因新:“知道事情严重了吧?”
    彭因新冷笑:“王爷质问我,对我发难,又有何用?”
    李景卓冷脸相对:“彭大人若是此时再添乱,本王绝不轻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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