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兵权,相当于帝王的脉门。可以说一个皇帝掌握了兵权,那么他就掌握了朝堂上的绝对话语权。
    历朝历代的皇帝自己亲掌虎符的少之又少。只要不是开国之君,皇帝们都很难独掌兵权,否则也不会有杯酒释兵权的典故在了。
    帅印和虎符,是调动兵马的通行牌。
    在大楚建国之初,帅印和虎符其实一直在太~祖皇帝的手中。太~祖皇帝这个人吧,雄韬武略无所不精,很有一身本事,否则也不会以文臣之躯带领着一群武将推翻了晋朝。没错,相比领兵打仗,太~祖皇帝更为拿手的是治国。所以,除了在建国之前,太~祖皇帝是亲自率兵攻城略地外,建国后,他就逐渐将兵权下放到了将士们的手中。
    这里面原因颇为复杂,说简单点一个是因为他精力顾不过来,建国啊,到处都是一片荒芜,百姓们忙着重建家园,将士们忙着追杀前朝皇族,文臣们都要重建礼部户部,各种事情忙乱无章,哪怕是太~祖皇帝呢,他也分身乏术。其二,当时的各州各郡还有一些前朝残部在顽固抵抗,大楚都建国了,没听说新帝还会为了那一亩三分地去领兵打战。在建国之前你这么干别人说你是身先士卒,建国后皇帝你再这么干就有跟手下将士们争权夺利的兆头了。你一个老大老是跟小弟们斤斤计较这些蝇头小利,还要不要人为你卖命了?
    所以,太~祖皇帝就将帅印和虎符交给小弟,也就是最为亲信的将领了。
    当然了,帅印不止一枚,虎符自然也不止一个。太~祖皇帝打仗那么多年,自然知道除了自己外,不能将所有的兵权放在一个人的手中,否则转头自己就会被最信任的人给灭了。
    一个国家总有一些周边诸国,他就分了四个将军,一个将军一个帅印加虎符。虎符是可以分裂的,凑在一起才可以调兵遣将。于是,虎符一块在统帅的手中,一块在皇帝手中,等到确定国与国之间免不了一场大战的时候,皇帝才会将另一半虎符交到文臣手里,这个文臣的人选自然是皇帝亲自指定的亲信。
    一文一武,武将负责打仗,文臣负责出谋划策加统筹粮草等杂事,等到战事停了,大军拔营归朝了,那一半的虎符又会回到皇帝手中,而统帅们手中的一半虎符会随着驻守边关的将领一起在战场上‘风吹日晒’。
    魏溪上辈子在冷宫中思虑魏家覆灭的真正原因,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兵权。
    秦衍之成婚之后,先收服了文官,之后才动武将们,魏家首当其冲,所以处置也是最为绝情,几乎绝户。其中也有皇帝杀鸡儆猴的缘故在,他以为有了魏家的前车之鉴,随后的将领们哪怕心有不甘也会老老实实上缴剩下的虎符。不过,在魏溪病逝之前,秦衍之的帝王之旅还不够顺利,哪怕他以战养战弄死了自己三个亲叔叔,也在同时滋长了其他将军们的名望与野心。
    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皇帝要收回兵权,唯武独尊多年的武将们哪里肯轻易就范,除了魏家做了战前卒外,余下的将军们都花费了心思想要保住自己的权利。就魏溪所知,魏家覆灭后,边关的战事也突然多了起来,扰边时有发生,原本要召回的将领们又重新回到了战场。秦衍之想要收回兵权,首先也要保证边关的安稳啊,有战事,原本上缴的虎符又回到了将军们的手里,不少人就直接策马回了边关,然后就没回来过了。
    一个两个三个都这么干,是个人都知道里面有猫腻了。
    文官们就说武将们谎报军情,说边关根本没战事,有的甚至提出阵前还将。兵马、军备、粮草都是无底洞,无休止的打仗朝廷真的吃不消,持续了三年的战事时好时坏,秦衍之也不懂打仗到底是个什么样,也没经历过战事。他斗到三位皇叔全部靠离间计和暗箭,真正两军对垒展开阵势,持枪持刀杀得血流成河的情景没有见过,到了最后连胡家也在劝说了,于是,秦衍之就召回了老将们,派了朝廷新秀上去主持战局,结果可想而知。
    魏溪在冷宫里都从高高的宫墙处听到一两句飘来的战败闲话,不用想都知道那些老将领们玩的那些门道。不过是将士不合,粮草被劫,夜袭等等导致的败仗,目的不过是为了打皇帝耳光,逼得他不得不重新把老将们送回战场。当然了,还得好言抚~慰,甚至让皇帝低头认错,他们才慢悠悠,雄赳赳气昂昂的踏上旅程。
    今生,魏溪出宫一趟就哄得魏将军亲自将虎符送回皇帝手中,不得不说,朝堂上震惊得一时失语,所有人都想不通魏将军此举的深意,甚至下朝后,有武将直接骂魏将军疯了。
    魏将军疯了没有呢?他自己心里明白,皇帝年纪见长,对朝廷的掌控会越来越高,对兵符的**也会越来越深,要收回兵权是迟早的事情。与其等到皇帝成年,才后知后觉的被逼着交兵符,还不如趁着现在皇帝弱势,推他一把雪中送炭,那么魏家后五十年的荣华富贵就有了保证。
    不得不说,魏将军提交虎符的时机太妙了!正好是与西蒙大战,得胜归朝回来后,魏家荣耀最高峰时选择急流勇退,堪称武官们的典范。
    同为武将们的心情就不用说了,秦衍之没想到魏家还有这么一招,将虎符收在手中的时候,那感慨、那激动,简直都要热泪盈眶了。
    他那之后才知道魏溪为何要出宫一趟,想来就是与魏将军商量此事去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给魏溪一个惊喜,没想到魏家回报给皇帝的更多,更让他心情澎湃,语无伦次。
    当夜,他就抱着那完整的虎符睡觉了!
    挽袖几次尝试着把虎符从少年皇帝的怀中抽~出来都没有成功,没法子,只好用夹棉的软缎将虎符包裹起来,省得冰凉的金块冻着皇帝了。
    “我原本还想着让你接替我的位置,做掌事姑姑呢,结果一转头,你爬得更高更远,直接做女官去了。女侍诏,别说是在我大楚,哪怕是前晋朝,你都是独一份。”
    昭熹殿的小厨房内,魏溪正在吃烤红薯,浓郁的甜香味在空中弥漫,引得挽袖也饥肠辘辘。原本她封了侍诏后就不该来后宫当差了,应当在朝安殿当值。相比昭熹殿的差事主要是晚上,侍诏却是白日里上工,只要皇帝去了后宫,侍诏就不能跟着了。结果,秦衍之最近实在是太高兴,忍不住白天晚上都黏糊着魏溪,不停的询问她是如何说服魏将军自动奉上虎符的经过。魏溪自然不会告诉他实话,每日里到了后宫就寻了另一位负责皇帝药膳的医女,给了一些新的药膳方子,再把自己手上乱七八糟的活儿全部交接后,就跑来小厨房吃香喝辣了。
    轮值的大厨赶紧扒拉着炉灰,从里面又挖出一个红薯来,用牛皮纸包裹着递到了挽袖的手中,挽袖道了谢,自己去泡了一杯热茶,一边拨着烤得焦黑的红薯硬壳,一边徐徐的打趣魏溪。
    “谁也没有规定朝廷官员就一定的是男子才能担任啊!皇上此举一定会载誉史册,名流千史。”
    挽袖哭笑不得,想要去戳她的额头,两只手都黑乎乎,最后忍不住推了她的肩膀:“别看现在朝堂上一片安静,等过一段时日,少不得会有醒过神来的御史找你麻烦。”
    魏溪无所谓的道:“找我麻烦也没用,皇上是铁了心的要升我的官儿。再说了,魏家此举也算是给其他武将们指了一条明路。”
    挽袖问:“什么意思?”
    魏溪笑道:“朝中知道我是魏将军义女的大臣很多吧?”
    “那是自然,宫中知道的也不少。虽然当初魏家没有大摆宴席,本家倒是去了不少人参加家宴,听说当时还有人质疑来着,都被魏将军给驳回去了。”
    魏溪眯着眼:“父……义父对我是真的好。”
    挽袖欲言又止,魏溪偏头笑道:“我知道你的担忧。姑姑是担心魏家利用我对不对?”
    挽袖锁眉道:“你是齐太医的徒弟,在宫里时他教导你的时日有限,倒是之后几年你都随着他出门游历,有了他老人家悉心指导,再有诸多疑难杂症给你历练,想来你的医术也不会差。齐太医身子虽然硬朗,到底是古稀之年,魏家那位昏迷不醒的千金总不能在齐太医走了后就不医治了吧!所以,他们近水楼台先笼络了你,让你一心一意的为他家那位千金劳心劳力也不无可能。”
    魏溪喟叹一声:“姑姑心肠真好。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能够明摆着将魏家事与我明说的人少之又少,可见姑姑是真的疼惜我呢。”
    挽袖耳根一红,终于那是抽~出了手指戳了她的脸颊:“我这不是担心你吃亏么!这次你升为侍诏,想来想去,魏将军虽然丢了虎符,长远来看却与皇上的关系更近了一步,再有你在君王身边随侍,魏家的荣华只怕还在后头。”
    连续戳了几下,就留下了一串的黑印记,魏溪也不在意,笑了笑,道:“所以我才说魏家给其他武将们指了一条明路。”
    挽袖瞪大了眼:“你是说?”
    魏溪掰开手中的红薯,语调平静:“皇上今年就要十三了,再过两年他就十五了。”她轻轻~咬了口酥~软喷香的美食,“十五,他就要广开后宫,迎娶皇后了!”
    挽袖蹭的站起来,不可置信的望着魏溪,连连道:“是了,你并不想入后宫,所以才对皇上封你做侍诏的决定没有过多的推迟。魏将军家也没有别的女儿了,既然连你这么好的人选都放弃了,想来从旁枝选一个女孩儿入宫的机会也很少。魏家不可能,其他的将军们倒是有女儿,他们舍弃了兵符,却可以将自家女儿送入宫……”
    魏溪淡淡的道:“若是两年之间,皇上一直没有确定皇后的人选,那么只要是嫔妃,就都会盯着皇后之位。”
    皇帝手下的将军不止一位,可是皇帝的老丈人却只有一个。
    将军们怎么选?是继续在沙场上拼死拼活守着虎符过朝不保夕的日子,还是送女儿入宫,在皇城里逍遥自在软裘高枕来得舒坦呢?特别是,现在边关并无战事的情况下,任何人都会想舒舒坦坦的过日子吧,当然,如果有个皇帝在他们的背后撑腰,那么日子会更加舒服。
    挽袖被魏溪一点拨都可以想到的事情,将军们肯定也能够想到,哪怕想不到,家里有女儿的亲眷们也会替他们想一想。
    康雍宫里,穆瑶也在与穆太后咬耳朵,感叹:“一个小小的宫女,居然被皇上破格提升为侍诏,也不知道她修了几辈子的福气,才让皇上另眼相待。”
    穆太后正半依在美人靠上,眼睛微微眯着任由宫女们给她涂抹丹蔻,闻言也不睁眼,轻笑着道:“她也没有别的本事,就是运道好。”
    穆瑶听穆太后有心搭话,立即就热络的问:“怎么个好法?”
    穆太后动了动僵硬的肩膀,幽幽的道:“她在年少时曾经救过皇上几次,别说是皇上对她看重,连哀家也觉得那孩子难得。”
    穆瑶想了想,问道:“几次?难道不知皇城大疫那一次吗?听说那一次皇上凶险得很,姑母也差点陷入绝境呢。”
    穆太后睁开眼,晃了晃神,视线飘到窗外那一抹新绿上,仿佛在回忆,半响,才叹道:“一个帝王的一生又哪里只会遭遇一次绝境呢!皇上年少登基,别说是外人传染来的瘟疫了,就连皇亲之中的暗算也遭遇了不少。魏溪那时候日夜陪伴在皇上身边,故而见得多遇得多,所以,对皇上的帮扶也比别人多些。”
    能够让穆太后说出‘帮扶’两个字,可见穆太后对魏溪的态度了。
    穆瑶隐隐有种危机感,犹豫了一会儿,才蹙眉轻声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她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非同一般啊!我原本以为姑母才是皇上心目中最重要的女子,原来不是吗?”
    ☆、64|64
    穆太后从皇后一路做到太后,再与太皇太后斗争多年,对后宫里的那些伎俩绝对比穆瑶通透得多。原本这句话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架不住这几年皇帝与她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有了越演越烈的趋势。身为女人,甚至是身为后宫里的女人,穆太后太知道母以子贵的重要性,当初她也是凭借生下了秦衍之,才有了与太皇太后叫板的能力。
    现在,她已经是大楚最为尊贵的女人,可是这时候却有人说,有另外一个女人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高于你,你会怎么想?
    “不至与此吧?”
    穆瑶轻轻敲打着穆太后的肩膀,语气犹疑:“也许是我多想了。不过,有些事情还是防范于未然的好。”
    穆太后沉默着没有说话。
    穆瑶也似乎在琢磨着什么事情,最后还是忍不住道:“别说大楚,在晋朝之时也没有宫女做官的道理,而且还是天子近臣。在后宫里的女人哪怕再得宠那也没法与朝廷大臣抗衡啊!日后若是她与太后起了争执,我实在想不出皇上会偏袒谁!”
    穆太后理所当然的道:“哀家是他的生~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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