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几人刚刚坐定了,便有四个小丫鬟用荷花边银托盘,捧着一球球大把大把的玉簪花从格栅门外进来了,四人走到元娘背后分两边站好,元娘便笑着说道:
    “今年暑天特别炎热些,家里的玉簪开的都不够景气,最多的也只有十八个头,不过这些子花球最少的也有十五头了,也都是今儿刚开的,香气正浓郁呢,姐妹们各自挑了喜欢的先戴起来吧。”
    元娘虽让大家自己挑选,她身后的丫鬟却并没有动窝,在座的小娘子也没人真的站起主动上前去拿,元娘便抿嘴一笑,站起身示意丫鬟把托盘拿到自己身边来,她伸手在托盘上略微挑拣了两下,便捻出一枝十七个头的大花球来,移步来到玉华身边,弯腰仔细帮她佩在了衣襟上,玉华连忙起身谢过,元娘又依次帮四娘她们三个也各自挑了一个花球,才笑着对吴三娘说道:
    “三娘四娘可莫怪我无礼啊,我这几个妹子算起来还是头一次做主人家,脸皮娇嫩的紧,我这个做大姐的便替她们先抢上几朵好花过来,省的等下被你们几个手快的都拿光了。”
    元娘说完,自有丫鬟端了托盘到吴三娘身边给她挑选,永嘉坊的玉簪花是全长安都有名的,别人家里养出十五头的花球已经算是极品了,而元娘崔玉林就曾戴着二十头的玉簪花球出席“钗裙宴”,那可是用都买不到的东西,今晚永嘉坊请客,设的便是这“玉簪宴”,不论男女,每人都要佩上玉簪花的,吴三娘自然也不会跟元娘客气,细细在托盘里检视着,半响才挑了一朵形状饱满的十七头花球佩在了胸前。
    等轮到八娘,十七头的花球已经没有了,她心里恨的牙痒,八娘自己心里一贯认为,这“永嘉坊五美”不过是三伯母一时兴起所豢养的玩物,可今天一见,几人不但装扮华美、举止进退有度,而且三伯母与元娘姐姐还处处关照抬举她们,尤其是那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五娘,生的也太好了些,此时正装模作样坐在七娘姐姐身边,还真当自己是正儿八经的永嘉坊亲女了,实在是可恶又可笑。
    心中虽然气恼,八娘面上竟是丝毫不显,只随意给自己挑了一朵形状不错的十六头花球戴上了。
    不管花大花小,能先于其他人在晚宴前拿到最好的玉簪花,总是让小娘子们开心的事情,一时间花厅里便环绕充盈着少女的嬉笑声与玉簪花的清幽香气,众人正在说笑之间,门外有婆子通报说太子殿下送了东西进来。
    一听太子殿下几个字,厅里众人的眼光不由都落到了坐在正中的元娘身上,吴家两个小娘子眼里的艳羡之色更是难掩,元娘只微笑着吩咐下人把东西拿进来,仿佛太子殿下真的不过是她普通的表兄一般。
    东西被奉了上来,却只有四份,给元娘和七娘的是一副白玉雕的玉簪花耳坠子,还有便是四娘五娘两人各得了一副玉簪花银耳坠,东西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不过这耳坠子做的十分精美别致,只指小甲盖大小的玉簪花做的栩栩如生,仿佛都能闻到香气。
    “太子哥哥总是这么有心,今日戴这个倒正好应景,七娘过来,我帮你换上吧。”,元娘边说边替七娘将耳坠戴了起来,四娘与玉华两人也连忙一起换了。
    厅里其他小娘子在一旁看着,个个是眼红心热的,吴家的两个还好,她们家世与崔府相差太大,如今也算是依附于永嘉坊的,只有心里羡慕的份罢了,可二娘的脸色已经是十分难看了,她一贯看重自己和元娘姐姐的情分,可现下五娘进了永嘉坊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竟然已经显的自己处处像个外人不说,连太子殿下的礼物也有她一份了,这让自己的脸往哪里搁
    说话间又有婆子来通报,说是已有些客人陆续到了,夫人要元娘去一起招呼,元娘便嘱咐自己房里的人照顾好这些小娘子,等再过一个时辰就带她们直接去西内苑,晚上的宴请是设在那里的。
    元娘一走,厅里顿时静了下来,玉华她们四个又成了其他人目光的焦点,尤其是玉华,四人里她年纪最小却紧挨着七娘坐着,穿一身耀眼的石榴红妆花缎襦裙,小巧白嫩的耳垂上还戴着太子殿下的礼物。
    玉华自然也察觉到了这厅里的诡异气氛,心下不由防备起来,眼见对面坐着的八娘眼珠提溜一转,瞟了自己一眼,便心里暗道:来了。
    ☆、第41章 玉簪宴(中)
    “二姐姐,你今儿晚要弹琴吗,我看你带了玉涧鸣泉过来。”
    八娘一开口,却是转头去和二娘崔玉珍说话了,玉华倒被她弄的愣了一愣。
    二娘的琴艺是她最骄傲的,逢到这种盛会自然是要展露一下的,这也不是第一回了,她不知道八娘为什么突然要明知故问,再说心情也正不好,便扭头看了她一眼,只冷冷的嗯了一声。
    “哎呀,那今晚可热闹了,听说四娘等几位姐姐也个个都是才华横溢的,看来今天玉簪宴上必有一番争奇斗艳了。”,八娘仰着一张圆圆的小脸,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二娘听了八娘这话,两条浓眉顿时竖了起来,她要在玉簪宴上演奏是不假,而四娘五娘她们到时也定会一展才艺,可因为玉华她们几个人的身份特殊,把自己和她们相提并论,听在二娘耳朵里可就绝不是什么好话了,她本就是个脾气骄纵的,此时便一扭头看向八娘,开口叱道:“你哪来这么多废话,一上午叽叽喳喳的成什么样子,我知道你什么才艺都不会,还是消停点吧。”
    还不待八娘开口回答,坐在上首的七娘已经说话了:“我看二姐姐还是先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吧,这样大呼小叫的成什么体统,别让吴家的姐姐看笑话了。”
    七娘这一开口,二娘就愣住了,她涨红了脸,嘴巴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八娘见她这副模样,使劲的抿着才勉强把嘴角的笑意给压下去了,因不确定七娘对玉华几个人的态度,她一时便不敢直接找她们的麻烦,不过八娘很清楚七娘与二娘是一贯不对付的,于是刚才便先撩拨起二娘来,果然七娘一开口就给了二娘好大一个没脸。
    想到这里,八娘又开口说道:“可不是么,我只是随口一问而已,二姐姐哪儿来的这么大的火气啊,照你的说法,吴家姐姐和七姐姐也都没打算在玉簪宴上显露什么才艺?难道也都没资格说话了不成?”
    二娘一听她这话便嗖一声站了起来,她是不敢和七娘对着干,可她才不会忍八娘一个小鬼头在这里挑拨离间、东拉西扯的,八娘见她突然起身,也吓得连忙往后一缩身子,心中也不免有些后悔了,这个傻二娘是个暴脾气,要是自己真被她不管不顾的打了,虽然她是会倒霉,可自己也断断落不着好的。
    正在此时,一直低眉顺眼坐着的玉华开口了,她细声细气的问道:“吴家姐姐晚上不弹上一曲吗?我刚才听元娘姐姐和你说话,你的琴艺应该也是极好的。”
    玉华这话一说,厅里顿时一静,半响,吴三娘才微笑着答道:“三娘琴艺还差的远呢,有两位崔姐姐珠玉在前,实在不敢献丑啊。”
    二娘这时也反应了过来,自己可不是被八娘这个小贱人给牵着鼻子走了吗?元娘姐姐琴艺是数一数二的好,晚上也一定是要弹奏一曲的,难道还有人也敢攀扯她不成?想到这里,二娘本来已经抬起来的胳膊也缓缓放了下来,只是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八娘。
    八娘见玉华一张嘴就提了元娘出来压自己,心里压了一天的火也被勾了起来,想那四娘崔玉露一个庶女,以往在家里的时候,哪天不是哈巴狗一样的跟在后面讨好着自己过日子的,现在倒和这五娘几个一起大刺啦啦的坐到自己前面去了,不给她们点颜色看看,简直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八娘又偷瞄了一眼七娘,看她神色间对五娘几个也是淡淡的,和元娘的态度大为不同,顿时有了底气,她挑眉看着玉华,一脸甜笑的说道:“五娘姐姐,我早听人说你柔旋舞是跳的极好的,说是两只脚旋起来比万妙阁的春三娘还快呢,那今晚小八可要大开眼界喽。”
    如果说八娘刚才恶心二娘的时候还是遮遮掩掩的,说五娘这两句可就是毫无顾忌了,竟然直接拿她和万妙阁的舞姬相提并论,厅里几人都不由变了脸色,吴家姐妹神色最平静,吴四娘唇边的笑纹甚至都有些掩不住了,估计是觉得自己今天这趟真没白来,看了崔家好大一番热闹。二娘站在那里皱眉瞪向八娘,不过她现在心内的感受实在有些复杂,一时便没有马上开口,而坐在一旁的四娘急忙扭头看着玉华,嘴巴一张便想开口说什么,玉华连忙冲她轻轻一摆头,才看着八娘心平气和的说道:
    “八娘谬赞了,五娘见识浅陋,不知道春三娘是哪位高人,五娘的柔旋舞是母亲请来的,曾任尚仪一职的程平程娘子所教授的,若说舞技尚可,也是母亲厚爱和程娘子教导有方。”
    这一下,就轮到八娘变了脸色,她实在没想到这据说是外面捡回来的五娘,居然能这么沉得住气,一点不生气不说,还把三伯母和程娘子都扯了出来,而且最糟糕的是她说的句句都是大实话,让自己压根没法反驳。
    “八妹妹,万妙阁是什么地方?春三娘又是谁啊?姐姐们常年呆在府里,倒不如妹妹见多识广。”
    坐在右手边最末座的琪娘,此时突然也开口了,她今天从头到尾就一直默默旁观,可现下一句话说出来,简直要把八娘活生生戳死,其实八娘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哪里见过什么春三娘跳舞啊,不过是私下随便听过一耳朵罢了,今日说出来也只是想把五娘气的当场失态,谁知现在倒被琪娘她们抓住了一个大把柄。
    琪娘面色平静柔和,心中却是好一阵冷笑,她是话的,可这八娘句句都是针对她们五个人,言语中的意思十分的不堪,若不乘机给她个大教训,今后碰面恐怕要更麻烦,此时她一脸探究的看着八娘,好像只等着听到一个答案似的。
    八娘被众人看的涨红了面皮,嘴里嗫嚅着说不出话来,最后还幸好是七娘重又开口说道:“二姐姐还站着干嘛,赶紧坐下好好休息吧,今晚还有的你折腾呢。”
    二娘崔玉珍闻言气的鼻子一酸,强忍着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她气恼于七娘为什么总是处处针对自己,却不知道自己这七情上面,不知道迴转的性子,正是七娘崔玉媛最爱捉弄她的原因,崔玉媛年纪虽小却是一肚子的弯弯绕,每次看到二娘蠢钝而不识时务的样子,就忍不住要刺哒她两下才高兴。
    被七娘这么一打岔,这一番热闹才总算遮掩过去了。
    夏日天长,等几个小娘子到了西内苑的时候,天色依旧明亮,还没进园子呢,便闻到扑鼻而来的玉簪花清幽宜人的香气。
    玉华进园子前才弄明白,原来这西内苑就紧挨着她们几个人住着的西苑旁边,永嘉坊里有好几个园子,凤翎苑是为皇后娘娘献寿修建的,位于永嘉坊正中,平日里一般只招待女眷,上回玉华她们入府时顾氏的寿宴就是在那摆的,松鹤园如今是老祖宗王氏常年住着的地方,西苑最小又在角落,只是给一些远房的亲戚偶尔借住用的,现在便只住了玉华她们几个,而今日晚宴所设的西内苑呢,如今倒是永嘉坊最出名的园子,不过长安城内所熟知的并不是西内苑的名号,而是它的别称,叫做“小曲江”的。
    长安城南面芙蓉园边的曲江池,最美最闻名的便是它的水与花,曲江原为天然池沼,岸边奇花异草丛生,池中广植各色莲花,烟明水媚间花香缭绕。曲江因水流曲折多姿而得名,后被拓宽池区,又引了黄渠水进来,于池上布置了画舫彩舟,并在池边修建了楼阁台榭。而这永嘉坊的西内苑于三年前做了大修,于意境上便是模仿的这曲江池,也有曲水穿流,也有花草环绕、也有亭台楼阁、也有小舟船舫,而因为整个景致都小巧玲珑,倒更有一番独特风味。
    那曲江池每年三月上巳节一过,便会对城中普通百姓开放,整月里,上自帝王,下至士庶,都可在曲江池畔举宴欢庆。贵人们可在紫云楼上摆宴,一般士庶也可在花间草丛得到一席之地,有人趁机携妻妾女儿游园择婿,也有商贾来抛售奇珍异物,正是所谓的人人可摘冠脱履,癫饮狂舞的“春日野宴”了,而其他时间里的“进士宴”、“离宴”、“裙幄宴”、“杏花宴”更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池水尽染脂粉香。
    而永嘉坊的小曲江呢,却渐渐成了城内勋贵氏族内互相宴请聚会的热门去处了,玉华她们住在沁芳阁,以往偶尔听到丝竹管乐之声飘来还在那里好奇,其实那便是崔泽厚在小曲江宴请同僚的动静。
    今日是永嘉坊自己办的大宴,这小曲江自然早已装扮一新静待宾客了,虽天色未暗,水边的灯火却已经点上,一时间园内灯火水光交映,薄雾花间缭绕,只把玉华、芸娘等几个初来的看的心醉痴迷,玉华心中更是连连感叹,自己被拘在沁芳阁那一小方天地里,竟然连一旁就有如此的美景也毫不知情,真真就是坐井观天。
    不过等她们到了宴席所设的地方便没有多少风光可看了,虽然当朝风气开放,曲江池上男女同宴也是常有的事,可这里毕竟是安国公府的家宴,规矩体统还是十分严谨的,女眷们的席位就设在仙霞阁下的玉簪花丛中,不过早已用纱幕将四周围了起来,玉华她们所处的幕帐里已经有些小娘子坐着了,她们四个正好被单独安排到了一个长条案几边,因暂时还没人引荐,她们也不知道其他几人的身份,虽然四娘以前也偶尔有到永嘉坊做客的机会,但眼前的几个小娘子她却一个也没见过,她心中有些奇怪,便悄悄说与玉华听了,没想到旁边的琪娘听见了,倒主动解答道:
    “四娘你以往一起坐的小娘子,大约多半是庶出的,今日这些吗,应该都是嫡出的了。”
    这其间的道理也是显而易见的,几个人一下子都听懂了,除了玉华,竟是每个都不由露出了欣喜和得意来,不管是四娘,还是琪娘和芸娘,以往出去做客都是坐在边边角角上的人物,今日总算初尝到了一点扬眉吐气的滋味,尤其是四娘偷眼看到那些小娘子所戴的玉簪花球都远不如自己几个人的大而新鲜,便越发忍不住得意洋洋起来。
    随着天色逐渐发暗,成群结队的小丫鬟们便开始上菜送酒,玉华看着每道菜肴都与玉簪花有些关系,或者形似,或者味香,更有雕成玉簪花形状的面点,精致的让人压根舍不得动它一动,饶是玉华性子沉稳,也不由心底暗自咋舌,原来徐娘子所说的富贵人家的宴席要“吃中有情、吃中有景”,讲究色、香、味、形、境的合而为一,竟然都是确有其事的,如此的富贵奢靡,便生生震撼的人心也恍惚起来。
    等她们用过四五道菜肴后,周围突然轰一声喧闹了起来,几人都不由抬脸四处张望,四娘耳朵最尖,一下子便听到了邻桌一个小娘子低低的叫了一声“太子...”什么的,连忙把消息通报了其他三人知道,这半日相处下来,在这灯火花木掩映之下,本来关系冷淡复杂的四人,也不由生出了点短暂而熏熏然的情谊来,现在一听到太子两字,四人面面相觑,稚气娇嫩的面颊上都露出了兴奋好奇之色。
    忽然间,旁边的小娘子们纷纷抬着头望向了一边,她们四人便也跟着往那里看去,原来女眷幕账近旁的仙霞阁上也是灯火通明、觥筹交错,那里正是男宾里的贵客们宴饮的地方,此时二层的楼栏边,影影绰绰间好似众人都拥在一个欣长的白衫男子身旁,幕账里,好几个小娘子便异口同声的低声叫了起来:“太子殿下......”
    与此同时,幕账入口处进来了顾氏身边的一个大丫鬟,她走到玉华身前一福后说道:“五娘,夫人要你到主席那边去一趟呢。
    ☆、第42章 玉簪宴(三)
    那丫鬟声音不高,可她这样进来,自然早已引起了幕帐里所有人的注意,一听到是来请玉华到主宾席那边去,气氛顿时有些微妙了起来,她们自己这桌上刚才若有似无的几分喜乐和睦,便也顿时烟消云散了,其他两个不说,连四娘也是神情迟滞了片刻后,才笑着轻推了玉华一把说道:“你赶紧去吧,母亲叫你呢。”
    玉华冲她温和一笑,便起身跟着那大丫鬟缓步出去了,她俩个才出了幕帐,其他几桌那里顿时响起一片嗡嗡之声,隐约可听到“义女…永嘉坊五美……”等字眼传来,各人不怀好意的眼风更是频频往她们三个身上扫来扫去的,三人的神色便都有些难看起来。
    再说玉华跟着那大丫鬟在一人高左右的纱幕之间穿行着,大大小小的幕账竟有十来个之多,帐内灯火通明隐约映出衣香鬓影,耳边更是不时传来浅笑细语之声,等转过了一些零散的小幕账,两人便来到了临着池水一处青石高台上的一座大幕账前面,这幕账与其他的不同,竟是用的烟紫色绞纹纱罗围成的,四角竖着碗口粗的碧绿翠竹做支撑,这样上好的纱罗料子,在平常人家是连做夏衫也舍不得用的。
    待丫鬟在外面先通报了,玉华便被引了进去,这幕账足足比玉华她们坐的那个大了五六倍,上首坐着的都是各府的夫人,安邑坊的王氏也在其中,而顾氏依靠在主人位上,衣襟前别着一朵盛开的浅紫色玉簪花,在两旁一溜白色玉簪花的衬托下,格外醒目。而两侧坐着的便是身份矜贵的小娘子们了,元娘和七娘也都在其中,两人所佩的玉簪花也是紫色的,
    玉华进来时,幕帐中央正有一个小娘子在弹奏古琴,演绎的是名曲《流水》,其指法轻灵,琴声清远悠扬,玉华看那身形动作有些眼熟,仔细一瞧,原来就是二娘崔玉珍。这幕账中央特意设了两层台阶的雕花木台,上面搁了长条案几,看来是专门给各位小娘子施展身手的地方。
    二娘一曲弹毕,众夫人自然是一叠声称赞起来,连幕帐旁边的仙霞阁上也传来了三三两两的喝彩之声,更有会琴的男宾顺手便弹了一小段《高山》来应和二娘,众夫人笑语盈盈只作不知,小娘子们却都忍不住仰头偷眼看向那掩映在薄雾中的仙霞阁,这宴席的设置也算煞费苦心,既要做到男女分席,又要让大家在高低之间也有机会能互相欣赏呼应一番,其实本朝的风气颇为开放,若不是办在府邸内的家宴,还会有那胆大的小娘子穿上男装与自家兄弟等一起招摇嬉戏的。
    见二娘琴艺获赞,坐在上首角落位置的王氏脸上自然是骄傲又满足,她浅笑着与前来称赞二娘的夫人们说道:“哎呀,可别再说她好了,也就单单喜欢这个,还肯用功而已,其他的都很拿不出手呢,被我宠的,到现在连双鞋也做不出来。”
    王氏这话倒也不全是因为要客气谦虚,她话音刚落,有几个本来格外笑语殷勤的夫人就微微变了神色,不再特意凑过来与她亲热攀谈,王氏看在眼里,肚子里冷冷一笑,她就是故意要放出这个风声来,让别人知道她家二娘并不是个贤良柔顺的性子,省的到时候哑巴给瞎子献殷勤,两头都为难。
    想到此处,王氏脸上笑意更盛,眼光转动间暗自打量观察着几家合她心意的对象,可等她一眼扫到了站在顾氏面前的玉华,脸上顿时一僵,再也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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