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所及之处,少年合衣蜷缩在床边,宝儿身上盖的被子给她自己卷得严严实实的,顾莲池的双脚倒是在被底,人却在边上缩着团。难道这床上只有这一床被子吗?林宝铮简单的脑子里面也想不出别的来,拍拍自己的脸跳过少年的身边,这就下了床。
    她的公服就挂在屏风上面,也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脱的了,上前两步披在身上,正是系着腰带,软枕毫无预警地打在了她的后背上。林宝铮回头,看见顾莲池滚了床里卷着被,他脸上的红点点此时已经消退了许多,只剩额角还有一点了。
    宝儿笑,高高兴兴地捡起了软枕来:“谢谢你收留我了,我得赶紧走了,也不知道我娘和我爹知不知道我不在,叫她们担心就不好了。”
    她那点小伤心,似乎睡一觉就没了。
    看她眉眼就知道,她又变成了没心没肺的宝儿,顾莲池的起床气一下就被她这张笑脸气到了,明明是同仇敌忾的了,此时再看她,似乎更像是话本子里那些恩客,在这住了一夜,说走就走。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说话自然尖酸,知道说什么话能让她不舒服就说什么:“现在知道怕人家担心了,昨天晚上你娘你爹和我爹都快给燕京翻个底朝上了,现在你出去,尤其从我这出去,保证你娘不打死你。”
    林宝铮的笑脸顿时凝结住了:“非得这样吗?非得这样说话你才舒服吗?”
    顾莲池单手托脸,侧身躺着:“嗯。”
    她仔细整理着腰上的腰饰,齐国人多喜多佩饰物在腰,越是权贵佩戴越多,宝儿从来不喜欢这些啰嗦事的,做了衙役之后也只带着顾修送她的那块圆玉,还是她娘为保她平安非让她戴着的。
    少女上前两步,将软枕放回床上,又在边上找到了她的匕首,反手就别再了腰间:“你总这样说话,也难怪连个朋友都没有。”
    顾莲池看着她动作利落,只轻笑出声:“自古忠言多逆耳,人活着就是受罪来的,何苦张口就说假话呢……往往你越是在意的东西就会越早失去,就像你,从出生就没有爹一样。”
    林宝铮扬眉,丝毫不为所动,相反她此时看着他的目光全是怜悯:“你真可怜,可能你觉得你娘才是你最应该有的,所以才在意出生有谁没有谁,可我不觉得,于我来说,我娘才是最重要的人。”
    她对着镜子抿了下头发,很快,床上那位已然冷笑出声:“我可怜?昨天晚上哪个收留你这个无家可归的了?好走不送。”
    他背过身去,似满不在乎,甚至还伸手在小青的脑门上敲了一记。
    宝儿本来是要走的,但她看着少年背影,忽然生出了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
    顾莲池一动不动,过了好半晌,转身过来诧异地看着她。
    林宝铮漆黑的眸子里,是他敏感脆弱的心,真是看得一清二楚:“其实我娘这个人真的很好,她除了是个大夫能治病,还会治心病,不如你就试试把她当成你娘试试?”
    她在说什么话?
    少年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掀被下地,两步站了她的面前,脸色微恼:“我看你也不想走了,那不如这样……”
    他扶着她的肩头,一拧身直接将她按在了墙边。
    顾莲池单手撑住自己,将她圈在自己和墙的当中一小天地:“你若不走,咱们就做点什么,片刻就让你娘和我爹知道你在我屋里过的夜,这事要传出去了可就有热闹看了。”
    他目光灼灼,浅浅的呼吸就在她的脸边。
    林宝铮扬着脸,一点也不畏惧他口中说的做点什么,他几乎已经贴在她的身上了,她也终于察觉到了他的刻意,一把推开了他:“说实话,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令人讨厌。”
    少年嗤笑一声,转身走开:“很好,我也很讨厌你,一样。”
    他走到外间桌前,伸手给自己倒水,茶壶里还是昨天晚上沏的茶,少年动作优雅,端了茶碗走到窗前。林宝铮快步从他背后走过,只说一句告辞,这就到了门前。
    也是磨蹭这么一会儿,天大亮了,
    少女伸手打开房门,喜童拿着水盆就站在门外,他瞪眼看着她,使劲眨了眨眼:“宝宝宝姑娘,你怎么在这?”
    林宝铮见天大亮了,当然着急,嗯了声快步走了。
    喜童不知怎么回事,立即冲进了房内,他见少年在窗边站住,衣服都皱皱巴巴地,不由惊呼出声:“我的小祖宗,难不成昨天晚上宝儿一直在你这里了?啊?”
    顾莲池转过头来,盯着他的脸目光如刃:“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喜童吓得水盆差点扔地上去,更是证实了他的猜测。
    只不过林宝铮的事,他是不敢乱说的,赶紧收拾了东西,在心底暗自警告自己,快点将这件事忘掉。
    宝儿出了东院,也是很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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