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北岸,炮声隆隆,清军正炮击梁军坚守的江北诸城。
    南岸,南京西郊大胜关,漫野的左军向东挺进。
    左良玉在马车内,对于北岸的激战,丝毫不当一回事。
    今岁左良玉已经四十五岁,要说还算半个壮年,不过长年的征战,让他的身体积累了不少暗伤,受不得气,也劳累不得了。
    这时,外面穿着破烂,脚踩的草鞋,甚至打着赤脚的左军,欢乐大进军。
    队伍中左军将士们有说有笑,不少士卒还赶着猪提着鸡鸭,队列中十分热闹。
    毫无疑问,这都是行军途中,左军将士向百姓借的。
    现在清军兵临长江,左军是入卫江南,来保护百姓和士绅,拿点鸡鸭鱼肉,自然是合乎情理的。
    这时左良玉坐在马车内,伙头军给他做了早饭,一碗人参鸡汤,一份清蒸河鱼,在加上几个小菜,配上热乎乎的米饭,吃了个肚子混圆。
    “江南好啊!该我老左享福了。”左良玉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嘴,不禁感叹,进入江南后,他的伙食立时就丰盛起来。
    想着自己征战半生,一直受人指挥,还担惊受怕,朝廷会清算他养寇自重,军纪太差。
    从现在起,这种担心就不服存在了。
    因为从今以后,我老左就是朝廷。
    高欢做的,我左良玉自然也做得,等大军拿下南京,占据江南,还有谁能管我。
    想到此处,左良玉有些迫不及待起来,挑起车帘大喊一声,“来人!”
    “有!”马车外的家丁,连忙跑过来。
    “距离南京还有多远!”左良玉问道。
    “回禀大帅!已经到西郊,今天就能进城!”
    “哦!”左良玉微微颔首,“大军加速向前,去南京吃午饭!”
    语毕,左良玉放下车帘,在数以万计的左军簇拥下,浩浩荡荡的奔着南京城下而来。
    很快近二十万左军,兴奋的奔到南京城下,来到城西定淮门外。
    这时,大军在城下列阵,金声桓打马出阵,来到城门前喊话,“宁南侯到了,还不放下吊桥,速开城门。”
    面对左良玉东下,郑芝龙北上,南京的弘光朝廷,早就跑了。
    周延儒和高有才带着朱由菘,以御驾亲征的名义,渡江去了扬州,现在城中只留下马士英、史可法等人。
    这时马士英趴在城头,往城外一看,入目俱是密密麻麻的左军士卒。
    看着这些衣着破烂,头盔歪斜,斜挎着鸟铳,拖着长枪的左军,马士英心里就有点发怵。
    这一看左军的形象,就知道是老兵油子,过来吃大户了。
    如果让这些人马进城,那南京城肯定乱城一锅粥。
    面对左军的逼近,弘光朝廷只能暂时撤离,不过也不能全跑干净,任由左军胡来。
    周延儒和高有才都与侯询等人有仇,肯定不能留在南京,所以几人商议后,便让马士英留在南京,与左良玉周旋,保证江南不被左军彻底祸害。
    “金将军,还请左军渡江增援北岸。”马士英陪笑着说道。
    金声桓闻语皱起眉头,这时左良玉下了马车,骑上战马走上前,挥手让金声桓退下,冷声说道:“马阁部!清军兵临长江,本侯大老远跑来协防,保卫南京,你就让本侯待在城外?你要是这样不讲道理,那本侯只能让弟兄们,与你好好说道说道了!”
    他话音一落,身后的左军将士,顿时就鼓噪起来。
    “什么?不让老子进城!”左军将士瞬间就急了。
    将士们从武昌,跋涉数千里,来到南京城外,就是要进南京好好享受,不让我们进去,是不是活腻了。
    城外左军纷纷叫嚷起来,要打进南京城,让马士英束手无策。
    现在南京城中,根本没兵,守肯定是守不住,可是若是放左军进城,那百姓肯定就遭殃了。
    马士英正彷徨无策之际,只见一群江南士绅,匆匆登上城头,为首之人,正是史可法。
    在钱谦益被抓走劳改后,东林党就群龙无首,陷入了分裂,史可法就成了东林党的领军人物。
    马士英见史可法和众多士绅上城,正想与史可法商议,史可法却板着脸道:“马阁部,听说宁南侯到了,怎么还不开城门迎接?”
    马士英闻语苦笑,知道弘光朝廷,被周延儒和高有才把持,作为本地势力的东林,只能靠边站,史可法也被排挤道没什么实权的礼部,心里肯定不满。
    现在看见与东林亲近的左镇兵到,被压制许久的东林,还有本地士绅,立时就觉得靠山到了。
    “史阁部,这个城门可不敢开。若是让左军进城,祸害了百姓,我就成罪人了!”马士英道。
    史可法却道:“马阁部此言差矣。现在建奴兵临长江,左军进城,总好过建奴进城。而且官军毕竟是官军,有宁南侯约束,有军纪国法在,将士们不敢乱来!”
    众多官绅纷纷捋着胡子频频颔首,都说史阁部老成谋国,他们都不想与北面的清军打交道,相比之下,左军就亲近多了。
    这时,原崇祯朝大学士,现在野乡绅方逢年便以长者的口气道:“马阁部,你的担心确实有些道理。可如今当兵的哪有不扰民的。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朝廷出点钱,让他们吃好喝好,还是能够看家,守护南京的。马阁部,不要因为一些小节,而误了大事。”
    在士绅眼里,高欢杀大户,敲诈江南勋贵和士绅二千多万两才是穷凶极恶。
    相比之下,左军惊扰百姓,根本就不算什么。
    毕竟,士绅大户都是有势力有护院的,普通士卒哪里敢去大户家里敲诈,最多就欺压些小民和小商贩,对大户反而没有多大伤害。
    史可法见众多士绅,都支持自己的意见,有了底气,不容置疑的对马士英道:“听我的!开城门吧!左镇总归是比杀人如麻的建奴要强!”
    多尔衮率军杀入江北后,为了获得补给,清军抢劫杀戮甚重,令江南绅民都非常惶恐。
    虽说清军打着帮朱慈焕夺取帝位的旗号,但是江南士绅可不敢让他们进入江南。
    当年梁朝收留侯景,使得南朝五十年繁华一朝尽,江南被侯景这个羯胡,屠戮了数百万人口,让南北朝之间的实力发生逆转。
    这个教训,值得江南士绅惊醒,因此只要情况允许,他们自是不想让清军进入江南,也不想和蛮夷打交道。
    他们从骨子里看不上高欢,更加看不起胡虏。
    马士英见史可法这么说,众多本地乡绅又都支持,他想守也没办法,于是只能无奈道:“也罢!那就让依史阁部之意,让宁南侯带着家丁进城,不过大军最好在城外驻扎。毕竟南京城,一时间也难以容下几十万左军。”
    史可法点点头,“开城门吧!大家随本阁去迎接宁南侯。”
    城门嘎吱打开,吊桥被守军放下,史可法带着一群官绅走下城,来到城门处迎接左良玉。
    “宁南侯率领将士们赶来保卫南京,江南百姓无不感激涕零,欢迎~”史可法等人一脸微笑,迎接上去。
    可是他话没说完,左良玉便迫不及待的挥手喝令,“弟兄们南京是我们的了。进城,接管城防!”
    金声桓等将顿时一夹马腹,左军士卒便乱哄哄的一涌而入,欢心声和脚步声瞬间就将史可法的声音淹没。
    众多士绅只能惊惶的退到两侧,看着左军士卒如饿鬼看见食物般,争先涌入城中,惊得城中百姓惊惶四散。
    这时,左良玉才打马上前,朗声笑道:“哈哈~诸位放心,本侯来了,大家以后就安全了。”说着他看向史可法,微笑道:“那啥~刚在史阁部想说什么?”
    史可法本来想说,请左良玉带家丁进城,大军就驻扎在城外,可是左良玉根本没给他机会,史可法看见源源不断涌进城中的左军,只能改口,正色拱手道:“本阁刚才要说的是,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有宁南侯携左镇将士坐镇江南,南京绅民便不用担心建奴过江了。”
    左良玉哈哈大笑,遂即笑声一收,一脸正色的扬鞭道:“史阁部看人真准!有本候在,定然保江南绅民平安!走!我们进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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