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从睡梦里醒过来,感觉自己似乎流了眼泪,她一睁眼就看到殷红暗沉的帐顶悬在上方,她呆呆的盯着。
    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里是锦绣城的主城阁楼。
    她和山阴日夜共眠的地方。
    长平略略斜眸,便看到身旁静静躺着的山阴撑起身,正侧过头来,这精致俊美的少年郎,露着光洁雪白的上身,眼眸狭长上挑,嘴唇殷红,餍足而冰冷的望着她。
    长平想起了他们曾经的新婚之夜,他们同样如此赤诚相见的相拥而眠,次日清晨,似乎也是这般场景,长平感觉到自己胸口里有着和那一日一样的,反复涌起的羞耻烧灼感和难以自抑的悲恸。
    她怎能如此,未曾拜天地,敬高堂,自幼被深藏于宫中,她分明还应当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如今却夜夜裸着身子被一个妖魔搂在怀里,昨夜还以最无尊严,最肮脏的方式被他占了身子的一处,反复的插弄亵玩了大半夜。
    长平正心乱如麻的胡思乱想着,山阴却渐渐凑过来,他凝视着她这张如花似玉的面庞上的苍白脸色,随后,便面无表情的垂睫,缓缓吮吸她的肩膀。
    被黏而温热的红舌舔吮肩头,长平轻轻一瑟,只是经过昨夜一晚,山阴的手段似乎就骤然厉害了不少。或许,对于少年而言,变成一个成熟的男人,莫过于进入过女子的身体,经历过情欲的涤荡,哪怕是用错误的方式。
    长平轻轻发抖。
    “……阿平。”山阴似乎也一时失语,过了许久,他沉而平静的唤了她一声。
    长平侧过头去。
    “不许不说话!”山阴骤然冷斥道。
    少年郎年轻而俊嫩白皙的好看脸庞上,眉宇一皱便满是阴戾暴躁的冷意。
    长平却不愿意理他,她只咬住唇,蹙眉忍耐,强忍着眼眶里的模糊热意。
    娇柔虚弱的美人,瑟缩的蜷进锦被里,黑发隐藏神色,她这表情一做出来,山阴脸上的神色就一沉,他恼恨而阴郁的凑近,撩开她的头发,手指抚上她的嘴唇,在上面按揉掰弄,因为难以控制的力道,如同亵玩般的探进去了一个大拇指指尖。
    长平难堪的想要挣扎。
    可是山阴按住了她的脑袋,将她反而掰过来面向他,好像想要阻止她这样紧闭嘴巴一般,他重重的吮咬住了她嫩红的唇,按人类的看法,他吻上了她。
    这是第一次。
    这是山阴第一次和她嘴碰嘴的接吻。
    长平错愕的屏息,奋力伸直了手臂去推他。
    山阴却毫无反应,只是轻轻的吮弄着她的下唇,似乎在这吻中得了感觉,发出低而模糊的呻吟声,他的吮咬愈发柔软而色情起来。
    没有伤到她,他只是用舌尖舔触她的下唇,然后探入,在她的口腔里探索,勾弄她的香舌,长平每每轻颤喘息,流出的唾液都被他吮进嘴里,山阴的喉咙毫不迟疑的上下动作的吞咽。
    他品味她,好像品味美酒。
    “阿平……爱妾……”山阴低唤道。
    这软热温柔的话语,长平已经许多年没听到了,几乎恍如隔世,阵阵眩晕。
    “你哭什么?”山阴骤然又冷郁道,长平轻轻一颤。
    这句话恰好也与他们第一次相见时,别无二样,六年前在皇宫偏殿,那个坐在琉璃瓦檐顶的少年冷冷的发问,在花园假山旁偷偷啜泣的她。
    长平的动作愈发微弱,她放弃挣扎的闭上了眼睛。
    可是山阴却在这个时候停住动作,他如同蛰伏般的猛兽般死盯了长平一会,便直起身子,离开了她,长平略微瑟缩一下,清醒过来,慌乱的拉着绸缎被褥遮掩到自己身上。
    ……原来他现在并不想。
    长平紧紧拢着被褥,抬眸去看正抬腿下床的山阴,少年的脊背如雪般白而挺拔,明明是十分纤细的少年身型,却仿佛透着股不折的傲慢和力量。
    山阴随手捡起昨晚扔在床下的衣裳,也不管上面的褶皱,随意的交迭衣襟,束紧腰带,便推门而出。
    长平放松下来。
    等到确定山阴走了以后,她便起身,沉默而安静的梳洗起来,下身羞人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似乎被山阴粗暴的摩擦得红肿,长平尽力的去忽视它,极力不去回想昨夜那羞耻难堪的记忆。
    虽然她失去了后穴的贞洁,可,那处也不是正道,即便男子精水进去了,应该也不会如何。
    至少……她最担忧的事情不会发生。还是好的。
    长平想着,便慢慢垂睫,用手轻捂了一下小腹。
    昨晚,山阴的话语让她毛骨悚然,却也更坚定了她自己的念头。
    长平穿着及地的长裙,在走廊上慢慢走着,待小妖将她引到用早膳的房内,她才发现,山阴正坐在桌前等她。
    长平沉默的在桌前坐了下来,她知道,妖魔不同于人类,它们更近似于野兽,有食便狠狠的吃,没有便饿着忍耐,不像人类这样精贵,妖魔是没有一日叁餐的说法的。
    可自从长平来了这锦绣城,山阴就吩咐下去,要妖仆们按每日叁餐给她细心的备着,甚至还为此杀了几个老是记不住时辰,延误了她用膳的小妖。
    因此,整个锦绣城主阁里,所有的妖仆都知道,长平是山阴大人的心肝宝贝,万万懈怠不得,听说人类饿了就会生病,爱妾大人若是饿病了,山阴就会来要它们的脑袋。
    为此,妖仆们还特意选出了一个敲钟的小妖,每到长平该吃饭的时候,它就四处敲锣打鼓,提醒大家开始准备。
    特别喜庆。
    ……也很吵。
    今天早上刚被起床后,心情似乎不太好的山阴大人踢了一脚。
    不过锦绣楼里的厨子和小妖仆们都已经养成了习惯,知道爱妾大人早上洗漱完就要用膳,饮食还需清淡,早就熬好了粥,还往里加了百合花瓣,莲子,蜜枣,盛在小盅里温着,送了过来。
    山阴不吃,他只是托着腮,若有若无的盯着长平用膳。
    长平拿勺子舀粥,一口口安静送进嘴里,百合莲子粥甜而不腻,熬的绵软可口,米粒入口即化。
    山阴在吃穿用度方面从来没有亏待了她,哪怕是曾为公主的长平都要承认,她这几年来的生活不逊于曾经在皇宫之中,甚至有时还更好些。
    将早膳用了大半,长平终于抬眼,欲言又止的想要说话。
    “吃的好吗?”山阴却先开口了,他的神色冰冷而平静。
    长平微微低下头,答道,“一直是很好的。”
    山阴点点头,看不出什么神色变化。
    倒是候在门口服侍的小妖骤然松口气,露出可怜又感动的表情,太好了,爱妾大人对它们很满意,那么山阴大王就不会随意杀掉它们了。
    在山阴大人面前为它们说好话的爱妾大人真是个温柔的好人类女人。
    待用完早膳,长平要去茶室,她平时无事,就待在那里绣绣花看看书,山阴也跟了过去,长平没有说话,可是心里是不自在的,她绣错了好几处,又得拿剪子来拆。
    山阴可能也看腻了,他喜欢厮杀流血,不喜欢看红色的丝线在她手中轻柔交错成绣花。
    “爱妾,今年年岁几何?”山阴仿若无意的懒懒发问。
    “一十八。”长平抬眼,答道,她十二岁那年被他掳来妖界,已经六年。
    “……听说,你们人类就只能活百来岁,是不是?你这就十八了啊。”山阴伸懒腰,靠在窗台上说道。
    长平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手上动作也顿住,她垂眸盯着丝帕上绣了一半的并蒂莲,过了会,才轻轻说,“能活百来岁的人也是少之又少,是万里挑一的长寿之人了。”
    山阴有一会没说话,只哦了一声,过了半晌,“……十八是不是,人类女子最美的时候?”山阴突然转过眼眸,看着她认真问道。
    长平略略怔了怔,她咬了咬唇。
    “是的,以后我就会慢慢变老,变得不漂亮了。”她心中突然有一丝希冀,可又不敢流露半分。她只在心里暗想着,等到她变老了,山阴是不是就愿意放她回人界。
    说到底,她于他而言,只是玩物,有朝一日,玩物若是不漂亮了,不值得把玩了,是毁还是放,也不过是在山阴的一念之间。
    她希望他放她走,已经是在求他仁慈了。
    山阴却似乎看出她的想法,意味不明的嗤笑了几声。
    少年瞥过眸来看她,狭长眼眸里神色晦暗而红,他的外貌向来俊俏稚嫩,面庞如玉,这六年来从未变化过。
    长平眼睁睁的看着镜中的自己从垂髫的小女孩儿,变为梳着长发的女子,如今又比他大了。
    而他却还如当年初见,无论是当年坐在琉璃瓦檐顶,还是如今靠在锦绣阁的窗台上,他依然是那个神情跋扈,红眸白肤的妖冶少年。
    所以……他不懂的。
    对山阴这种大妖,他永远俊美漂亮,年轻有力,活在世上只要率性而为,制造杀戮寻欢作乐,既不惧死,也不会老,就永远不懂得人类间的海誓山盟,细水长流,相濡以沫。
    他掠夺,就要得到。喜欢,就要占有。山阴喜欢她的身子,即便她殚精竭虑的去欺瞒,只要他突然找到了索求的途径,哪怕是错的很疼的,她也只能默默承受。
    长平静静坐在绣架后,看着山阴从窗台上跳下来,他赤裸的足上挂着的铃铛响了响,山阴来到她的面前,毫不掩饰的盯着她的脸庞一会。
    “你在想什么?”山阴幽幽问道。
    长平不安的抿唇,山阴就极为不满的猛地压了下来,咬住了她的唇。
    长平一时慌乱,手往后一撑,指尖却传来一阵疼痛,长平情不自禁呼痛一声。
    这姝丽妖冶的美丽少年,缓缓抬着眼睫盯着她,仿佛在观察她的反应。唇舌顺着她呼痛的唇隙侵入,渐渐吮弄起来挑逗她,他似乎学会了人类间调情的手段。
    长平不知为何的感到了更深的羞耻,她阖上了眼睛。
    而等她再睁开眼睛,山阴已经松开她的唇,低下头,握着她被绣针扎得流血的指尖,缓缓吮弄着。
    在朦胧恍惚之间,长平似乎听见山阴的声音,听到他极为冷静的沉声道,“阿平,我还要出门一趟。”
    他总是突然要出门,长平也习惯了,可这是他第一次这样郑重其事的和她说,居然还是叫的她的小名,长平有些怔愣无措,“哦,好,你……一路小心。”
    他出门能为了什么呢?不就是与敌手厮杀战斗,按山阴的性格,很有可能还是主动去惹事,这明明是与路上小心最无关的事,使得她的寄语很可笑。
    山阴不知道是不是也觉得好笑,他嗤笑了两声。
    第二天,长平发现山阴就走了,锦绣阁楼里仿佛突然空荡下来,果然妖魔就是妖魔,如此随性而为,在她还为前夜的事心乱如麻的时候,对山阴来讲,却不是什么大事,他归来时在她身上寻求快乐,杀戮性子起来了,就又兴冲冲的出门大开杀戒。
    对他而言,这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他的生活也没有为之有任何改变。
    长平坐在阁楼里,看着自己绣的并蒂莲从一半变成了完整,最后就连背景都细细的绣完了,长平才恍然发觉,山阴竟然已经出门半月了。
    还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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