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屋里说吧。”吴言突然指了指冉少棠又皱又脏的衣服,关切道:“小的怕一直站在风口处,公子刚出过汗,着了凉。”
    冉少棠低头一瞧自己这身与终九趴嬉闹出来的狼狈,笑了笑:“好,进屋说。”
    二人进到屋里,屋内小厅里早就摆好了洗漱用的热水,红泥炉上烧着滚沸的热茶。
    这一般都是秦晓月替少棠早上练功时,提前准备好的。
    少棠坐下后,提壶想要倒茶,吴言抢过去:“我来吧。”
    冉少棠也没再让,放手让他去做。
    吴言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冉少棠,她喝了一口点点头,对对面站着的吴言说道:“你也坐吧,自己倒一杯,咱们边喝边说。”
    吴言稍一犹豫,看到冉少棠眼中并无虚让之意,表情郑重的挨着凳子边坐下来。
    稳了稳心神,他才似回忆往事般,眯着眼睛娓娓道来。
    “我怀疑骨万槁是细作。而且,他还在做一件伤天害理的坏事。”
    ......
    “不好了,不好了,打起来了。”
    秦晓月急冲冲从外面跑进来,推开门看到吴言也在,便停下脚步,退一步站到了门外。
    冉少棠瞪她一眼:“慌慌张张做什么?我有没有教过你,遇事要沉着冷静。越是急事越要稳重。”
    秦晓月瞄了吴言一眼,呐呐说道:“婢子知错了。”
    “嗯,回去罚抄道家心法十遍。”
    “啊?公子,能不能少抄点?”
    “那就十五遍。”
    “好吧好吧,婢子领罚十遍。”
    吴言偷瞄过去,看到秦晓月一张俊俏的小脸红彤彤的。不知是跑的,还是羞的。
    他又抬眼快速的看了看冉少棠。
    听闻秦晓月是冉少棠的贴身婢女,十分能干,是她从小带在身边的。对待身边得力之人都这么严格,他这个初来乍到的更要谨慎用心些才行。
    想到这儿,他不由挺了挺脊背,站到了一边。
    冉少棠看了看坐的好好的、突然站起来的吴言,抬眸问门边沮丧的秦晓月:“说吧,何事?”
    秦晓月敛了敛心神? 平稳了刚才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气息? 这才回道:“丰宗主带着谢公子来了。正在前院追着打终山主。”
    冉少棠在脑子里幻想了一下秦晓月描述的美好画面,唇角上扬:“打着了吗?”
    秦晓月摇头:“目前没有。”
    “那你接着去观战。打着了再来报。”
    秦晓月应了声“是”? 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别扭的站那儿在抠门框。
    “还有什么事?”冉少棠心情格外好,语调都飞扬起来。
    秦晓月瞅准机会? 赶紧说出心里的小九九。
    “谢公子说冬月里周饶国的幽州城里要举行美食大赛,公子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万一有什么商机呢?”
    冉少棠挥手:“冬月的事? 冬月再说。抄来了心法再来跟我说话。”
    秦晓月一脸失望的瘪瘪嘴转身要走。
    “等一等。”
    秦晓月立即满脸笑容的又转过身,目带希冀的看着冉少棠:“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冉少棠指指吴言:“从今天起,吴言跟着我。把吴言带到三七那儿? 让他教教吴言规矩。安排他一些立所能及的事情先做着。一个月后我要考核。”
    秦晓月失望地“哦”了一声? 深深地看了吴言一眼:“你跟我走吧。”
    吴言看了看冉少棠,冉少棠笑着嘱咐他:“去吧,平日里多吃些,把自己赶紧养壮点。”
    吴言愣了愣,心中感激的应了声? 跟着秦晓月离开了少棠的居所。
    冉少棠简单洗漱后,换了一身干净的月白袍子? 头发扎高成一束马尾,整个人精神抖擞的走向前院。
    师祖来了? 有好戏看了。
    她眉眼含笑的在游廊里东拐、西拐,穿过一个月亮门? 就听到丰让咆哮的声音震天动地。
    她不由得弯唇。
    这老头? 自从药王宗有了进项? 不再算计着过日子,底气一天比一天足,都学会打骂爱徒了。
    终九畴求饶的声音夹杂在丰让的咒骂声中。
    冉少棠心道:还是要我来救你吧。
    “师祖?做什么呢?气大伤身,这是不打算长命百岁了?”
    冉少棠的声音落下,人也站到了乱轰轰的前院里。
    院子里除了丰让与终九畴,并无别人。
    估计是不想让终九畴太过难堪,都选择在这种尴尬的时候避开。
    怎么说,也是震慑九州的修罗宫少主,被一个老头追着打,传出去实在有失体面。
    终九畴也是故意逗丰让开心,才没有跳墙跑掉。而是绕着院子里的那棵银杏树,一前一后的你追我逃。
    地上的银杏叶被二人踩的哗哗作响,绕着树根打转。
    冉少棠的突然出现,令一直不能得逞的丰让终于找到一个可以不再继续的借口。
    他喘着粗气扶着树干,捶胸顿足,指挥冉少棠:“去,快去把这个小混蛋给我抓过来。师祖我要动家法,让他知道什么是药王宗的规矩?”
    冉少棠听到“规矩”二字,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她一直觉得终九畴与她有异曲同工之处,两人都是规矩的破坏者。
    惺惺惜惺惺。
    她望着跑了半个时辰仍旧呼吸正常、云淡风轻的终九畴,决定与他站在一条战线。
    她走向丰让,掏出手帕帮他擦额头上的汗水,边擦边道:“早就让您多锻炼一下身体,这样有助于长寿。平时没人管得了您,现在好了,有小师叔在,每天就这么绕着这棵树跑上半个时辰,百日后身轻如燕,还能吸引半老徐娘投怀送抱,给境山添一桩喜事。”
    丰让夺过手帕,骂道:“你个冉小鬼,就知道你狗嘴吐不出象牙来。都敢编排你师祖了?是不是想让我给你阿母写封信,把你招回去成亲?”
    丰让忌讳着终九畴在,说的比较隐晦,只有少棠听出他的威胁之意。
    登时也毫不示弱,反唇相讥:“师祖,从你被偷请柬到今日,可有十日之久了吧?从境山到昭亭最慢也就五日路程,何况还是在半路上被偷的。那几日师祖去了哪里?要是真着急生气,真心想来参加杏林大会怎么不早点来找小师叔?”
    滔滔不绝说完,丰让因为心虚,一张老脸腾的泛起红晕。
    “胡说,师祖我生病了。路程才耽搁了。”
    “生病?相思病?”冉少棠说完,立即后跃离开挨打范围。
    果然丰让追上来就要揍她,可惜完全不是她的对手,冉少棠直接跳到树上,笑了两声。
    “师祖,脉学宗的凌掌门也未参加杏林大会,是不是你们一起游山玩水去了?”
    “咦?你怎么知道?”墙外的谢十三仰头看着冉少棠。
    丰让听到不肖徒孙毫不留情的揭穿自己,气呼呼的甩着袖子向内院走去。
    “反了,一个个的都反了。竟然连师祖都诬陷。”
    冉少棠从树上跳下来,冲着老头的背影嚷道:“师祖,我已经派人给脉学宗送了请柬,邀他们掌门一起讨论杏林大会后续事宜,师祖可觉的妥当不妥当?”
    丰让脚步顿了顿,没有搭理少棠,依旧向三七给他安排的院子走去。
    冉少棠不屈不挠:“要是师祖不同意,那我让人赶紧把请柬追回。”
    “追什么追。不懂事。”丰让甩下一句话,双手负手气呼呼走了。
    冉少棠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不见,哈哈大笑起来。
    终九畴全程笑吟吟的看着冉少棠,未了,说了句:“真是调皮。”
    冉少棠瞪他:“不感谢我还恩将仇报,早知不管你。”
    终九畴漆黑的眼底盛满笑意:“你还是小心你自己吧。揭穿他老人家的心事,看你是不想好好活着了。”
    冉少棠秀眉微翘:“他不敢揭穿,我来帮他,这不是好事吗?等了大半辈子,难道要到入土才去后悔?”
    终九畴默默听着没有接话,冉少棠本来找他是有正事,也没在纠缠这个问题,挑了挑眉说道:“走,我们去膳堂边吃边说,我有要紧事要跟你说。”
    谢迎刃听到师祖已经不在院子里,这才从门外走进来,对冉少棠与终九畴说道:“我新研制了一款药膳,你们去尝尝,给点意见。”
    冉少棠看着一本正经,一门心思全放在药膳上的谢迎刃,冲他露出甜甜一笑:“好。”
    三人去得膳房,一路上,冉少棠简明扼要把吴言所知的那些关于骨万槁的事,跟终九畴说了一遍。
    坐在膳堂桌案旁,终九畴沉默了片刻,问冉少棠:“你打算如何处置骨万槁?”
    “目前杀不得。”
    “为何?这种畜生不如的东西留着何用?”谢迎刃听完骨万槁做的那些事,心中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即拿刀把他千刀万剐了。
    冉少棠看了看二人,幽幽说了两个字:“钓鱼。”
    终九畴立即领会了她这两个字的含义。
    而谢迎刃却有些不明白。
    少棠少不得解释两句:“就是拿他引出幕后之人。治标又治本。”
    终九畴眼底眸光幽深:“如果放出消息骨万槁现在在我们手中,你说会不会有人来救他?还是有人来杀他?”
    冉少棠沉眸思量了一下:“你提醒我了,还是要把人保护好,不然真有个万一,我们没法交代。”
    晚上,冉少棠设宴为丰让接风。
    住在庄子里的人都参加了宴席。
    终九畴与冉少棠是张罗者,客人里有郭侠、相葉、吴维、左岩溪、盛春秋,连不爱说话的宋敖也被终九畴押着坐上桌。
    吴言则跟着三七、秦晓月一起,学着如何做事。
    苏伦负责带人巡视庄子,保证大家的安全。
    左岩溪自从来到山庄就没有离开后,他称自己中的毒过于深入血液,身体暂时没有恢复,想要留在山庄养些时日。
    而盛春秋是冉少棠派人请来的。
    他下山后直接回了昭亭内城,这几日一直处理帮内事务。冉少棠琢磨既然左岩溪不肯走,就把盛春秋叫来一起陪师祖喝酒,聊一聊杏林的未来。
    其实,她还有私心。
    左岩溪与盛春秋二人,她信不过。
    一直怀疑两人中有与毒仙门互相勾结的。这次招他们来,也是想探探底。
    丰让洗漱后,今日穿了一件绣祥云的暗红色锦袍,头发梳得规规矩矩,白胡子也打理的整整齐齐,像换了个人。
    他被谢迎刃与三七一左一右陪着走进用来招待客人的雅厅,久等的众人全都站了起来,一一向丰让自报家门打招呼。
    丰让还是第一次被江湖上的人如此尊重。
    一脸高深莫测的与每个人打着招呼,心里激动的无法抑制。
    自他接管药王宗,多年来一直受毒仙门压制,不敢在江湖上走动,不敢与各门派太过亲近。
    一是怕毒仙门弟子中了黑水翠雀无法救治,一是担心暴露药王宗具体位置,招来灭门之祸。
    虽说药王宗的地位曾经举足轻重,但冉问从来没有享受过如此殊荣。
    今日,真真是第一遭。
    他在众人赞美中,看了看一直在旁边补台的冉少棠。
    心中对她的看重更多了几分。
    如果不是冉少棠,药王宗不会有今日。
    他也不会坐在中间,成为焦点。
    察觉到身侧的目光,冉少棠侧头看向丰让。
    却见他已经端起酒杯与他人斗酒去了。
    左岩溪与盛春秋一直想知道黑水翠雀的解药配方,他们从冉少棠那儿套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便把攻势放到了丰让身上。
    这老头,笑呵呵的,一副好哄骗的样子,拿下他,手到擒来。
    谁知,直到两人喝吐了,丰让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反而让他套出很多自家门派得秘密来。
    事后酒醒,二人才恍然,难怪冉少棠如此难对付。
    原来,有只老狐狸比她还狡猾。
    这是后话。
    接风晚宴上,酒过三巡,苏仑突然进来禀告,山庄来了不速之客。
    冉少棠看到苏仑的表情,小心脏突然不听话的快跳了几下。
    这是要出事的征兆啊。
    她跟着苏仑出去迎客。
    看到那张傲娇的王爷脸,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宗政慎又来了。
    “睿王怎么又来了?是想好怎么分成了?”
    宗政慎眸子里闪着光,勾起一侧嘴角:“五五,本王同意了。”
    冉少棠却觉得不踏实,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宗政慎一定还有猫腻。
    宗政慎向后挥挥手,后面进来一排人,以孟德为首,每人都拎着一个木箱。
    宗政慎语出惊人:“冉少棠,从今天开始,我搬来和你一起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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