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王是宗室的老前辈了,况还与太后之间很有些联络,一向都偏向承恩公府的,当日皇帝对承恩公府开刀,还引来英王的不满,如今怎么就这么奇怪地翻了脸呢?
    “确定是英王?”庆德长公主也问道。
    “是,英王府也没瞒着,动手的那人还大摇大摆地出入呢。”
    “这就怪了啊。”庆德长公主想不明白,不由喃喃地说道。
    这不知缘故的人自然想不明白,然而知道一些内情的,却很愤怒。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了静贵人的脸上,她手上的补药应声而落,在地上跌得粉碎,然而此时静贵人顾不得别的了,只慌张地跪在了一脸怒色的太后的面前,碎片刺进了膝盖都不敢管了,膝行到了太后的面前哭道,“姑母!”
    她在太后面前自幼最得宠爱,从来都没有挨过一根手指头的,然而今日竟叫太后抽得脸上火辣辣地疼,叫她心中真的害怕了,只哭着求饶道,“是我错了!”
    “你,你怎么敢这样不听我的话?!”太后听见承恩公府的事儿,眼前都发黑,叫人出去一查,查出来的比旁人更多。
    因为她派人去问了英王,为何要这样对她的侄儿,英王只回了一句话,叫她去问自家的好侄女儿!
    “我,我也是为了咱们国公府呀!”静贵人见太后满脸的怒色,便哭着说道,“弱水那丫头,她家里就没有消停过,日日弹劾大伯父,这是要置咱们家于死地了!还有若承安王府日后为弱水出头怎么办?伯父伯娘还有活路么?我,我也是没有办法呀!”
    她知道家中曾给英王孝敬了一个外室,因此起了心思,想要坑承安王府一把,到时候只要承安王夫妻不和,抑或英王恨上承安王府与之作对,这府里的人哪里有时间来管弱水娘家的闲事呢?
    她,她都算计好了,谁知道竟生出了这样的变故呢?
    “你到现在,竟然还不知悔改!”太后胸口憋闷,喉间腥甜,她心里知道不好,然而看着自己素日疼爱的孩子,竟仿佛来索命的讨债鬼一样,指着她厉声道,“我与你说过!日后,与皇帝,与皇后好好儿地,承恩公府的事儿不必你管!你是都将我的话做耳边风么?!”见静贵人只是垂头哭,她几乎是瞬间没有了力气,歪在一旁喃喃地说道,“如今,可好了?”
    “姑母,如今可怎么办呢?”静贵人抽噎地问道。
    “英王当年欠我极大的人情,因此这一回,他只断了你堂兄的命根子,却到底没有揭出此事,不然,你自己想,承安王能不能饶了你?!”
    “英王这样狠毒,您还与他说好话?”
    “你堂兄已经有子嗣,已经很不错了。”太后冷酷地说道,“你要祸害的是宗室!你能活着,就已经是英王给哀家脸面!”不然挨上这一刀的,就是静贵人了!
    “你太过心高气傲,见识却短些,日后,就闭门礼佛,寻常不要再与人往来!”太后心里苦啊,这就算是带着静贵人登门与英王与承安王赔罪,可是谁会相信,这事儿的背后,没有她的手笔呢?
    只怕这一回,英王是算在她的头上了!
    看着无助地跌坐在了地上哭泣的静贵人,太后的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个苦笑,生出了悔意来。
    早知道侄女儿们一个赛一个地糟心,就不闹腾选秀,选进来这群讨债鬼了!
    ☆、第128章
    太后这一股火儿下来,就真的病了。
    这场病有些来势汹汹的意思,竟叫皇帝三天没有上朝,留在太后的床边看护。
    就在宫中宫外,大家都以为太后这回要归天的时候,出人意料的,太后娘娘竟然挺过来了。
    虽然还不能起身,然而却已经能自己说话吃饭,也能劝皇帝不要再耽搁朝政了。
    叫太后一夜就恢复了大半的,不是太医院的狗屁灵丹妙药,而是乾氏族人往宫中的失声痛哭。
    “您若没了,咱们乾氏可怎么办呢?!”这不知从哪个女眷嘴里说出的话,叫太后的眼角流下了两行泪痕,之后,这经历了后宫几十年争斗,为了家族一直都在拼搏的女人,竟然又活过来了。
    “乾氏如此,连死哀家都不敢闭眼吶。”因皇后日夜不离的照顾,太后明显与皇后亲近了许多,此时病怏怏地靠在床头,看着皇后给自己吹凉了药,送到自己的嘴边儿上来,不由老泪纵横,拉着皇后的衣袖伤感地落泪道,“乾氏,成也在我,败也在我!”
    因她的荣耀而崛起,然而族中以为有了她就能安享太平,就再无能拿得出手立于庙堂的子孙,因此竟也慢慢地败落。
    她死了的那日,就是乾氏的光辉断绝之时。
    “这是前车之鉴,你要记得!”太后握住了皇后的手,很用力地说道,“不论你是皇后,太后,太皇太后!都不要叫你娘家的人不思进取,最后叫你死不瞑目!”
    “母后这话儿是在病中,难免忧伤多思。”皇后温柔地劝道,“乾氏也有出息的好孩子,还等着孝敬您呢。”
    “不行了,富贵还会有,只是到底……”太后苦笑着摇了摇头,与皇后叹气道,“从前,是我错待了你,今儿,我与你说一句对不住!”
    能说出这话,已经是太后的极限,皇后心有所动,只垂头笑道,“从前如何,儿臣已经尽数全忘,且看以后就是。”
    “就看以后!”太后抹了一把眼泪,见皇后面容带着几分苍白,显然这些日子真的劳累,便关切地问道,“我瞧着你的脸色不大好,可别是累着,一会儿太医来,也给你瞧瞧。”见皇后笑着应了,太后一叹,看着这空荡荡的寝宫轻轻地说道,“从前,我住在这儿,只觉得热闹才好,因此几个侄女儿的一起叫进来与你作对,”见皇后摇了摇头,她便温声道,“是你贤德,只是我不能再叫你吃委屈。”
    “您?”
    “日后选秀,不乐意办就不办了,劳民伤财,我瞧着也眼花缭乱的。”太后见皇后一怔,感激地看着自己,见她容貌虽然柔美,却也不过是寻常的美人,偏偏就对上了皇帝的眼缘,心中也生出几分叹息来,继续说道,“静贵人……我不想说别的,只你在我宫里后头的地方给她收拾出一个小佛堂来,以后,叫她好好儿地修修她的心!”这话总带着的隐晦的意思叫皇后心中一跳,竟不敢去问静贵人到底犯了什么事儿,点头应了。
    “你很好,很好。”太后看着对自己并没有芥蒂的皇后,突然就笑了。
    宫中自然是和睦异常起来,然而落在了宫外,就真是要了命了。
    不提承恩公府,哪怕太后病得要死,也没有一个女眷能进宫去请个安,也不说承恩公夫妇知道了英王的态度惶惶不可终日,只在本是要大喜的荥阳侯府,这荥阳侯夫妻就经历了一场心灵风暴。
    太后要驾鹤西去的时候本已经很不和的荥阳侯夫妻难得同时烧香酬神高兴的不行,这太后转眼好了,夫妻俩恨不能再哭一回。
    太后若没了,这就是国丧,勋贵是要守孝的,特别是乾家的小子,一守不知得守多少年,婉婉还能嫁过去么?荥阳侯夫人高兴的是这个。荥阳侯高兴的,就纯粹是太后死了,皇帝就得为老娘焦头烂额一阵子,到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可怜的皇后她爹呢?没准儿就不必往蜀地去了。
    夫妻俩都盘算得挺美,转眼,太后病好了。
    晴天霹雳不过如此,荥阳侯今日不在家,只荥阳侯夫人在屋里听见了这话,顿时一侧歪,差点儿厥过去。
    正头晕目眩的时候,就听外头有禀报,说二姑娘回府了,僵硬地想了想,猛地想起来这说的不就是讨债鬼冯宁么!荥阳侯夫人此时也装不出慈爱继母的模样了,撑起一口气摇摇晃晃地就冲到了前头去,见了正抱着一只悠闲地在自己耳边叽叽呱呱叫的胖猫仔儿的冯宁,见她银甲银冠格外地清秀,心里骂了一句不男不女的妖人,荥阳侯夫人便冷笑道,“这什么风儿,把您给吹来了?”
    冯宁横了这女人一眼,也不理睬,低头给扒拉自己胳膊的胖猫仔儿喂吃的。
    仿佛与胖猫仔儿相处的时候,它总是在吃吃吃,冯将军看着胖猫仔儿吃得直吧嗒嘴儿,不由伸手摸了摸它的小肚子。
    鼓鼓的!
    阿眸陛下被美人摸了肚子,羞涩地抖了抖耳朵,喵噶地叫了一声,利落地翻过了小肚皮扭头看着一旁。
    要温柔地对待朕呀!
    冯将军仿佛听明白了,挑了挑眉,伸手抓了桌上的椒盐小胡桃,抬眼看着气急败坏地瞪着自己的荥阳侯夫人,手上微微用力。
    小胡桃应声裂开,一只胖猫仔儿火急火燎地凑上来去啃香喷喷的小胡桃。
    “你,你要做什么?!”冯宁的目光平静,然而荥阳侯夫人却仿佛见了鬼了似的,顿时退后了一步。
    “你要做什么?!”一进门,荥阳侯就见荥阳侯夫人横眉立目地立在冯宁的面前,哪里有平日里自己口中的慈爱关切呢?顿时就觉得这个女人从前是在与自己演戏,吼了一声上前不耐地将从前这真爱扒拉开来,这才对着挑眉看着自己的冯宁温声道,“你回来了?父亲这就给你拿过来!”
    “表哥要给她拿什么?!”见荥阳侯模样有些不同,荥阳侯夫人急忙追着问道。
    “管你什么事!”荥阳侯不耐地推了她一把,走近了里屋去,不大一会儿就出来,手上竟捧着一个赤红描金的单子,见荥阳侯夫人看见这单子眼睛都红了,还扑上来想要抢夺,荥阳侯便骂了一声,摔开了发出哭音与自己请求的妻子的手,将这单子放在了冯宁的手上赔笑道,“这是你母亲当年的嫁妆单子!”见冯宁的手一抖,眼角露出了淡淡的恨意,荥阳侯心里突突发跳,急忙说道,“如今,父亲都留给你!”
    “从前,这单子为什么不给大姐姐?!”想到皇后出嫁时那减薄寒酸的嫁妆,再摸摸这厚厚的嫁妆单子,冯宁看着荥阳侯故作慈爱的脸没有半分感激,只有无法压抑的怨恨。
    她姐姐吃了十几年的苦,其实,这些苦本不是她应该承受的!
    “从前,从前太太说不必给。”荥阳侯眼珠子一转,就把自家曾经的真爱给卖了。
    “如今,怎么又给了?”冯宁讥诮地问道。
    “我思来想去,竟不安心,还是给了你心里踏实,况你也大了,没准儿哪天就要嫁人,这得有嫁妆不是?”荥阳侯特别像一个为闺女着想的慈爱的父亲。
    荥阳侯夫人看着那嫁妆单子眼珠子都红了,听了这个,大声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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