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洛德微微皱着眉头看向坐在下首的女巫。
    “我在努力理解。”薇拉看着眼前精灵语写就的古老着作,脑袋深处有痛苦的嗡鸣声。她从出生到现在无论学习什么魔法,都从未像今天一样困难过。
    女巫天生亲和元素,天赋极高,所有的魔法以及它们的变种都是女巫手中的玩具罢了。但精灵的魔法却不再此行列当中。
    精灵的魔法和精灵本身一样傲慢,排斥除他们之外的种族。
    “我听说过你们女巫,以被所有魔法眷恋而自傲。”洛德慢悠悠地靠在椅背上,从上首俯视着薇拉,“现在看来,”他停顿了一下,状似斟酌,实际上透露出一种缓慢的讽刺来,“也极有可能是一种自我吹嘘。”
    如薇拉所愿,洛德将亲自为她教授魔法,他承诺会尽力,但不保证薇拉能够学会。
    “不论如何天赋异禀。”薇拉稳健如山的回应,“都需要学习的过程。”
    “你的确在学习,可我看不到天赋异禀的痕迹。”洛德抬起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脑袋,有些倦怠的看着不断尝试流畅阅读古籍的薇拉,金色的长发从他指缝间流淌而下,“我觉得你只不过在喊上我做无用功。”℉ǔтaχs.ⅭòⓂ(futaxs.com)
    薇拉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薇拉,我很同情你的遭遇。”洛德开口,他的眼神平静,此时还透露出一种悲天悯人的温和来,“但首先,命运和诅咒并不和人一样好愚弄。其次,我并不觉得你可以真的完全掌握精灵魔法。”
    “你自觉在魔法上造诣非凡学有所成,是因为你幸运的是个女巫。但可惜的是,你只是个女巫。”洛德的声音更加悲悯。
    薇拉抬起头,迎上精灵王子翠绿色的眸子,那双眼睛却透露着隐隐约约的冷意。
    薇拉却在他这样冷峻的眼神下扑哧笑出了声:“不不不,殿下。人并不好愚弄,大部分人都很精明,只有少部分人才会总是被骗。”
    她戏谑的语气让洛德瞬间反应过来,不由自主得恼怒起来:“你……”
    然而下一秒,薇拉立刻正色起来,打断他的话,盯着洛德认真看起来:“但是,这一小部分人无疑赤忱又真挚,品德高尚,心灵高贵。”
    洛德意识到了她在夸赞自己,拧起的眉毛闻言又渐渐舒展开:“也许是这样,你明白就好。”
    “我年少轻狂的时候犯过很多错。”薇拉又接着说,她伸出一只手,用手指轻轻触碰洛德随意放在桌上的那只手,“我想要尽力……弥补。”
    洛德凝视着面前的女巫,她看起来很真诚,精灵族的打扮让她精致美艳的脸庞也平添了几分圣洁和纯挚,高盘的黑色长发收敛了她不羁散漫的气质。在素银树屋与伫立在地上的木桌前,她缓慢触碰他的手。
    像每一个普通的精灵族少女向她们的王子表达亲昵与喜爱。
    但洛德却心头一跳,感觉到一些些微的违和与不安。女巫是混乱的种族,深渊尤其喜欢她们,洛德可并不认为她真的无害圣洁。
    他看得到,也许比别人看得更清楚也认识得更深刻。
    她柔软的躯体下有坚硬的骨,她的眼神中暗藏着锐利的刺,她学会的魔法走过的经历让她的一举一动都带着风霜。洛德仿佛嗅到了血腥气,但入眼看到的却是盛放的玫瑰。
    怪不得会吸引到黑蛇的窥探,洛德一边想着,一边缩回了手指:“我有漫长的时间做一些无用功,但你不一定有。”
    薇拉听到这话勾起了一个更灿烂的笑容,她并未收回手,依旧放在一个离洛德很近的位置:“殿下,我族曾有一位非同凡响的女性掌握了五种魔法,她被称之为大贤者。既然有人能做到,那我一定也能做到。”
    洛德的语气依然平静:“告诉我,薇拉。你知道你族那位非同凡响的女性的名字吗?你知道那位大贤者的名字吗?”
    薇拉听到这话,语气突然停顿了一下。她的思绪像被重击了一下,关于大贤者的认识在她脑内一向流畅,而此时她觉察到了一丝不对。
    她收起笑容,在洛德的引导下意识到,她并不知道那位大贤者的名字。
    她只知道,英雄王的妻子是女巫,也是第一位大贤者,但她并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从未试图知道过她的名字。
    “为什么?”她眨了一下眼,真切的在眼中浮现了困惑之情,然后随即产生了一个更危险的猜想,“是被篡改的历史?被抹去的历史?还是并不存在的历史?”
    洛德有些讶异的看了她一眼:“不错,你还是知道历史在流传中会发生的情况的。但你们短命种总是太轻易就会被蒙蔽。”
    薇拉此时努力回忆着那位大贤者的名字,却想不起来任何一个典籍或者议论中出现过她的名字。
    而她,不,她们,都没有察觉到不对。
    “她……”薇拉疑窦丛生的开口。
    “幸运的是,她真的存在。”洛德打断了薇拉,开口说道,“但这正是代价的一部分,我并不知道她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又获得了怎样的酬劳,但这代价一定与她不被流传的名字有关。”
    “女巫的名字是她们命运的一部分。”薇拉开口,“我们总会因缘际会继承或使用前人的名字,这是我们传承的一部分。”
    “你是一个女巫,想重蹈一个大贤者女巫的覆辙,却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吗?”洛德的话语依旧听起来没多少情绪,但薇拉却听出了讥讽的味道。
    “传说大地赐福了她。”薇拉缓缓开口,“所以她可求知于精灵魔法。”
    “这是事实。”洛德肯定道。
    薇拉充满希冀的抬头。
    “但大地厌恶女巫。”洛德又陈述了另一件事。
    “但祂又指引我来到此处。”薇拉说,“你们精灵能与祂沟通,也许祂也会赐福于我。”
    洛德半晌没有开口,最终只是摇了摇头:“不,薇拉,并不是我有所保留。但我觉得大地赐福于你的可能性非常非常低,几乎没有。”
    “嗯?”薇拉皱起了眉头,充满疑惑还有些危险的看向洛德。
    “哼。”洛德有些讽刺的笑了笑,“陛下告诉我要满足你的所有需求,那么告诉你我想也没有什么大碍。”
    “大地已经受未知的痛苦折磨许久了。”洛德的眼神幽静冷肃,“我们共同的母亲早已濒临疯狂,与其说这数千年的时光里,我们王族在与祂沟通,不如说,我们在安抚祂,让祂陷入长梦。”
    薇拉听到这话,猛的抬眼。
    “祂偶尔会短暂清醒,但那也时常难以控制情绪。最近一段日子,很短,也许是这几年,几个月,祂突然,无法自控,只能纯粹凭借好恶行事。有时甚至会误伤到陛下。”洛德有些沉痛,“祂对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你呢?”
    “最近?”薇拉想起了什么一样,手指忍不住向前攥紧了洛德的衣袖:“你觉得会和深渊之门的打开,魔族的入侵有关吗?”
    “魔族?”洛德皱起了眉头,“魔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就算出现,也只能算是短暂的惊扰大地。入侵这个词用得太重,不是说一个魔将,一个地下城,一群魔兽的出现就算入侵,甚至一个军队都不算。”
    “不,就是入侵。”薇拉笃定得说,“不出五年,最多十年。魔族会入侵大地,铺天盖地的魔兽和数以万计的魔将将出现在大地上,魔族将军将簇拥在同一个血腥旗帜下铺满大陆,所有的地上种族,包括地下种族,都会卷入战争。”
    “不可能!”洛德似乎有些惊骇于薇拉说的话。他急促的否定了看起来似乎有些疯癫,在说胡话的女巫,“它们没有通道了。”
    “洛德。”薇拉的声音有些低哑,她认真的呼唤了洛德的名字,“我窥见了命运,我发誓我的每句话都是真实的,我看见了大地被肆虐,深渊之门开启。”
    “你们女巫窥见的只是命运可能性的剪影,还会被你们的情绪和恐惧所左右。”洛德叹了一口气,轻轻包裹住薇拉攒着他袖子的手,“你们时常会误会那些模糊的影像,错误的预估时间和空间,你明白的。”
    “我窥见的并非可能性。”薇拉笃定的说,“我看见的是清晰的,连贯的,地点,时间,人物都明确的命运,它的走向如同不可移动的磐石。我做出了改变,但我却心里一直有种感觉,这些改变尚且微小,那既定的故事好像,无法改变……”
    她打了个寒蝉,某个瞬间仿佛火焰又舔舐上了她的身躯,将她吞噬,再化为灰烬。
    “不可能。”洛德听到她的话,翠绿色的眼睛略带失望:“不可能,命运绝不可能被清晰的窥见。你…到现在,都在对我说谎。”
    听到洛德的话,薇拉不再回复。她只是和这个精灵平静对视着,在一阵沉默后,她终于长叹了一口气,一根根送开了手指。接着她放开了精灵的袖子,打算抽手回来。
    然而就在她沉默着抽手的一瞬间,洛德却又一把握住了她的手,阻挠了它回去的轨迹:“但也许,你只是受到了某种蒙蔽和幻觉。”
    “我可以为你唤醒陛下。等陛下醒了,我们去见她。”洛德犹豫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说,“或许我们能从她那里得到一些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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