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玩意?”
    和几乎所有初见香道的人一样,林溪将其认作了毒功之类的法术,连忙屏住呼吸,杜绝元气交换。
    以他肉身之强横,元气之充沛,闭气战斗也能坚持非常久的,完全足以慢慢熟悉当中毒煞的威力,并且尝试化解。
    等闲毒功,还真奈何不得。
    但随之而来的,是迷神香特有的七情六欲跟着颠倒的迷乱之感,他的五感,六识,乃至自我的意志都开始恍惚。
    这东西的厉害,远远超过了平常毒功,简直不可思议!
    林溪从未见过如此的神通法术,因它是直接通往精神层面的高阶境界,而非寻常香气或者毒煞,仅限于肉身层面。
    然而李柃道法根植于神魂,从入门的草木妙树,通引鼻根开始,晋阶就直达意识,直接作用于心灵意识的精神层面!
    这还远远不是尽头。
    此后更可通感,移觉,令得五感交混,六识颠倒。
    及至意根,需有见性明心功夫,方可抵挡,这已然是凡夫俗子远不能及的层次……
    如今的他,甚至触及空明无垢,可沟通天地,触动因果之境界,已然近乎法则!
    “我就不信,你再强大,还能抵得住我这元婴巅峰层次的神通法术!”
    李柃暗自冷笑。
    他从始至终都深深明白道高一尺法高无涯的道理,意识到这林溪竟然无法察觉到自己频频以神魂出窍作弊之后,就明白了对方的精神层面并无丝毫禀赋,完全可以扬长避短,充分利用。
    因此,他挑选了针对精神意识最为有用的迷神香,迷惑对方五感六识。
    然而此前的迷神香,无论是以实体的香品催化,还是众妙化香诀临战制造,烈度和挥发速度都远远无法达到迷晕同阶修士的水平。
    这是许多香品的缺陷,毕竟香魄充盈于四野,无形之中便要散发开去,平白浪费绝大部分的威能。
    可以说,几乎绝大部分香道神通,都是范围性的攻击,针对诸多弱小个体效用极佳,但却缺乏攻坚的能力。
    一直以来,李柃也多仰赖自身倍化法则和法相变化的本领,以蛮力破敌。
    与血鲨王交手时,他初试心传香念,以烧骨咒法扰其心智,再行截杀。
    但眼下交战,没有那么足的功夫让他施法下咒,此人修为实力甚至强于血鲨王,也未必见得会没有足够抵抗力。
    若再论及底蕴,宗门势力有各种奇珍秘宝,能人异士,破解的可能性也远比血鲨王那个草莽江湖的海盗头子要大得多。
    所以,他干脆动用了最近新得的光阴之石,取其力量与自身香魄融炼,催发了出去。
    外人难觉处,一条浩瀚无垠的璀璨星河横亘虚空,时空再次投射出了宛若天地宇宙的倒影。
    诸多香魄在李柃的感知之中如同萤火流转,又似漩涡状的水流,被定格在了原地。
    恍如隔世的梦幻泡影中,香魄形成的流水开始潺潺流动,竟以某种诡秘难测的方式潜入林溪身躯,而林溪对此毫无所察!
    他并不能够感受到香魄的存在,也无法深入精神意识的层面,察觉到自身神魂的变化。
    唯有李柃知道,他身体里面,精神之中,都沾染上了大量迷神香的香魄。
    而且,和平常香魄不同的是,这种东西竟然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反而是不断累积。
    一息,两息,三息……
    时间在流淌,香魄在累积,层层叠加,恍若循环往复。
    如若幽恒再生,见证了这一幕,就会立刻发现,这是光阴之石的力量。
    李柃利用其中的法则之力铭记下了这一刻,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其暗藏于某段时光之中……
    这似乎是某种神通法术的先手引子,当李柃运用光阴之石的能力暂时达到极限之后,四周散溢的香气似乎也随着消减。
    “终于消失了?”
    林溪同样稍微适应了这种气味,强忍着目眩神迷的感受,想要挺身而起,摆脱困境。
    但就在此时,李柃手掐法诀,忽的朝其身上一指。
    数十上百倍于此前的浓烈香魄爆发!
    轰!
    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了。
    万般皆寂寞,唯有香如故……
    所有的心念和感受在这一刻停滞,林溪原本就受迷神香的影响,如今更似追溯至此前多个时间节点的叠加状态,层层交叠之下,攀至巅峰。
    即便是再普通的香品,经此法则之力的加持,也能瞬间达到自身烈性和浓度的巅峰。
    所以,林溪几乎无法抵抗的沉沦了。
    他瞬间失神,整个人都呆若木鸡,停滞在了原地。
    庞大的伪法相如同被冻结的冰雕,除了不受精神意志操控的本能仍在运转气血精元,维持其实体形态,几乎再无其他力量加持。
    李柃猛的驾驭法相拔地而起,刀枪剑戟连斩。
    这一次,只是瞬间,就撕裂了犀牛之身,然后将其大卸八块。
    他没有再继续追击对方肉身道体,而是锁定精神,以超乎寻常的境界碾压将其灵魄摄出,刺穿。
    林溪毫无抵御能力,神魂遭受重创!
    和此前道体受损截然不同的是,这种来自高阶境界的神魂攻击无法豁免,无法恢复,只能强忍着剧痛惊醒过来,疯也似的逃回真丹之内。
    可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真丹亦遭受重创,气血震荡之中,几乎大半个小洞天都被长戟刺穿,剧烈冲击险些将其劈成了两半。
    这是李柃和林溪交战以来,头一回全力施展出自己的倍化法则之力,瞬间增长数倍的法则能力拥有着不讲道理的增幅之效,硬生生的将其攻击威能提升上了一个档次,彻底超过两千年的修为水准!
    轰的一声,林溪法相虚影炸散,真身也如同炮弹摔了出去,重重坠落在地,砸出一个深达十余丈的大坑。
    “啊……”
    林溪痛叫一声,肉身力量自行运转,几乎呼吸之间,就恢复过来。
    但因神魂暴露而遭受重击的伤势却不是那么容易恢复的,他只感觉头疼欲裂,整个身体都有被撕裂的错觉,神识感应也似被遮蔽,几乎无法外放!
    转眼功夫,李柃追击而来,法相脚丫猛踩过来。
    “你踏本座那么多次,这次轮到本座踏你了!”
    轰隆!
    千丈巨人直接在地面踩出一道大坑,甚至还碾了碾。
    可是过了一会儿,李柃抬起脚,却是露出了如同凡人踩踏蟑螂的困惑表情。
    脚下大坑空空如也,完全不见林溪的身影。
    “不见了?”
    ……
    忽!
    仙府外,半空中,一个人影闪烁,继而猛的往下坠落。
    这正是林溪。
    他此刻的样子丝毫没有此前的从容淡定,取而代之的,是颓败伤重的惨相。
    因着神魂遭创,他甚至连源源不绝的生命元气都再难供应,无法维持那种恐怖的恢复能力了。
    林溪知道再战下去自己必然会死,因而毫不犹豫的动用了宗门秘授的神行符箓,一下脱出战场,回到洞府之外。
    这一手果然很有效,像他这种层次的结丹强者,不是那么容易能杀的。
    可下一刻,他就感受到虚空扩张,一股强大的气息追溯而来。
    林溪神色剧变,连忙向同伴所在的方向逃去。
    这一次,他可以说是莫名其妙输掉了,输得一塌糊涂。
    但亦可以说,根本没有输。
    因为他还有同伴,还有丝毫不逊于自己的天剑宗长老简丰浩!
    “简道友助我,还有所有羲武宗弟子,长老听令,速速结阵,全力出击!”
    “好像是林长老在传讯!”
    同一时间,简丰浩等人暂歇之地,各人尽皆肃然而起,警惕张望。
    下一刻,遁光飞起,数名结丹跟着赶往林溪通报的所在。
    虽然林溪神识传音之中透出的虚弱和恐慌令他们有些迟疑,但因处在战备状态,还是义无反顾的赶了过去。
    这种宗门势力的修士不同于平常那些散修出身者,遇到有必要的战斗之时,明知不敌,也要硬上的。
    片刻之后,眼前所见的景象大大出乎了众人的意料,因为他们一来就看见李柃正在打林溪,三头八臂的法身拥有着足足千丈的身高,顶天立地,横行无忌。
    每一枪扎落,每一戟横扫,都在附近的岛屿上划出千百丈的沟壑,片刻功夫,便是一片狼藉。
    此前英武无双的林长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左躲右闪,仓皇失措的丧家之犬。
    铮!
    简丰浩掐动法诀,一道金芒如同电光掠杀过去,被李柃感应到,挥动巨大法剑荡开。
    “帮手还挺不少嘛。”
    李柃看了看对方,目光闪动,忽的哈哈大笑。
    “既如此,本座就不陪你们玩了,先回去收拾那些小老鼠……后会有期!”
    简丰浩不明情况,冷眼看着李柃遁入虚空,消失不见。
    “简道友,眼下韩道友和莫道友只怕陷入危险,宜速速强攻,勿要耽搁!”林溪得以喘息,终于暗松了一口气,但顾不上歇息,就立刻对简丰浩说道。
    简丰浩道:“林道友,你没有事吧?”
    这是一句废话,但却又是十分有必要的废话,因为林溪的状况决定着接下来的行动。
    林溪微愣,旋即也反应过来,冷哼道:“我只是一时不慎,没有那么容易被他干掉!
    他并没有撒谎,因为李柃的攻势停止之后,他只是战上一阵,又开始缓缓恢复起了生命元气。
    而且恢复速度还越来越快,甚至连神魂都有所滋润。
    只是林溪没有告诉简丰浩的是,自己的精神受创了。
    这种伤势在表面看不出来,只有完全依靠他自身的精神意志来强撑。
    简丰浩点了点头,没有去纠结这个问题,而是追问起李柃的状况。
    林溪面色顿时冷了下来:“那李柃竟然比预计之中还要强得多,还有几分特别的本领……”
    至今他都说不上来自己是怎么落败的,只是突然感觉精神恍惚,然后一败涂地。
    “不过,从此前的交手也可以看得出,他并没有什么特别强力的手段,能够一锤定音!
    这次我拼着重伤也要拖住他,再由简道友你发起致命一击。
    只要除掉了他,洞内再无其他强力人物坐镇,必定是不战自败。
    事不宜迟,我们快些出发,因为韩道友和莫道友他们可能已经暴露,要不然的话,李柃不可能那么恰巧就堵在那里,等着我进去……”
    他回想起方才的经历,越想就越觉得不对劲。
    韩友明和莫宗英没有那么容易失误的,也不可能是故意把自己引入歧途,安置在对手的包围圈内。
    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对方洞察先机,料中了己方的入侵!
    如此一来,更应尽快趁着虚空不稳,强行闯入。
    等到对方修缮大阵,甚至重新启用其功能,单凭自己这些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进去。
    到那时候,可就真的要望天兴叹,毫无办法可言了。
    简丰浩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立刻对他道:“好。”
    说话之间,众人已经来到了仙府入口附近的空地上,看到了那个垂挂在天上,如同黑色瀑布的虚空裂缝。
    “他们进入的路径就在那道裂缝附近,我们一起过去,谨防埋伏!”
    事已至此,林溪也不打算遮着掩着了,即刻反杀过去。
    毫无意外的,李柃已经不在刚才那处地方。
    他虽然已入强者之门,但也不大可能直接面对如此之多的高手,单凭一己之力硬生生将所有人截杀。
    他并没有那等正面交锋的实力。
    此刻李柃已经回到洞府,召集凤庆,安庆龙,修老,杨广利以及新来的两名北霄岛结丹,贾仁景和甘焘准备应敌。
    他对聚集过来的众人道:“因仙府大阵尚未修复主体功能之故,仍与外界有所接壤,那大开的裂缝就如同塌陷的城墙,敌军随时都有可能凭此攀爬进来。
    眼下是最危险的时刻,挡不住,万事皆休。
    不过我们占有地利,仍然可以据阵而战,相信我,稳住阵脚,必将取得最终的胜利!”
    众人听了,纷纷神色凛然,表态道:“我等必定追随李长老,死战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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