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蕴仪是被一阵声音吵醒的,这一觉她睡得并不踏实。
    她和衣睡在那张算得上干净的行军床上,过分硬的床板,哪怕把所有称得上暄软的被褥迭在上面还是有点难受,这让杜蕴仪想起幼时听说的豌豆公主的童话,这测验公主的法子确实让人睡不安稳。
    所以当耳边传来足以称得上响亮的金属撞击声的一瞬间,她就睁开了眼。
    这时候,天还未亮透,一片幽蓝的天色照进来。
    她想她应该走了。
    于是她推开门,和一个熟悉的身影“狭路相逢”。
    “吵醒你了?”看到她,黎溯直接把摄影器材支架放在原地。
    杜蕴仪不禁问:“你没事了?”
    “我本来就没事,是你太大惊小怪了。”
    “我只是...”黎溯打断了她的话他看着杜蕴仪笑着摇摇头,
    顺手把头上的帽子扣得更往下些,只留下一个勾起的嘴角,问她,
    “一起吃个早饭?”
    杜蕴仪盯着他下颌角,鬼使神差般的,她听见自己说,
    “好啊。”
    杜蕴仪并没有多大的食欲,所以就由着黎溯带她步行到了附近的一家小餐馆,
    正在打扫卫生的阿姨看见他,熟络的问:“今儿这么早,还是老一样啊?”
    黎溯回头先问她:“你吃什么?”
    “和你一样吧。”
    杜蕴仪挑了一个位置,有点局促地坐了下来。
    黎溯瞧着她的模样,有些调侃地说:“没吃过这些?”
    杜蕴仪擦着桌子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把用过的纸巾团起来,对他说:“当然不是。”
    于是黎溯换了一个话题问她:“你怎么来了北京?”
    “我的工作室要迁址。”杜蕴仪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他。
    “奥,你要搬到哪儿去啊?”黎溯接着问下去。
    杜蕴仪想了想说:“不知道,如果没有找到心仪的地方或许就不搬了。”
    “比如呢?”黎溯说,“我可以帮忙。”
    谎话越扯越多,杜蕴仪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离五道口近一点的就行。”
    “那正好,我在那儿拍戏,有时间帮你留意留意。”
    本来杜蕴仪还想问一下关于他的戏的事,结果就在这时,早餐端了上来。
    金黄色的油条看起来让人很有食欲,现榨的豆浆还在冒着热气,空气中满是豆子的醇香和油炸过后的香味。
    黎溯把鸭舌帽摘下来放在桌子上,随意拢了拢头发,对还在愣着的她笑着说:“吃啊。”
    杜蕴仪低下头又瞧见他那略显瘦削的下颌角。
    她好像知道自己昨晚没有来得及解释的留下来的理由了。
    她把手里的纸团攥的更紧,
    “你今天有事吗?”
    黎溯正要咬油条的动作一顿。
    “我要去一趟香山。”
    杜蕴仪太过用力攥紧的手开始颤抖。
    “你要去么?”
    “因为去不了富士山,所以你就来了香山?”路上,黎溯这么问她。
    杜蕴仪其实觉得这两件事并没有什么关联,她便没说话。
    在黎溯这就权当她默认了,他在心里想,她可真是执着,到不了富士山就找另一个代替。
    可是又为什么呢,非要执念于此?
    不愿想更多,黎溯把目光放在路过的街景。
    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发问道:“你确定你知道路吗?”
    “不是吗?”杜蕴仪指了指车上的GPS导航,“我照这个走的。”
    “这个方向是去大觉寺吧。”黎溯提醒她。
    她把车停在路边,仔细对照着看了看,“反正都是在城西,”她嘴硬的辩解,“那就去大觉寺。”。
    黎溯低低的笑声回响在车里,杜蕴仪感到一丝尴尬,只好沉默的自己手动更改导航。
    她的长发挡住了他的视线,黎溯想也没想地伸手拨开。
    然而就在他触及她发丝的一瞬间,杜蕴仪警觉的避开了。
    黎溯觉得她有些过分警惕了,他耐心的解释道:“你的头发挡着我了。”
    “对不起。”杜蕴仪说。
    她总是刻意的把距离扯远,黎溯想,她实在太会破坏氛围了。
    可转念一想,氛围?他们之间该有什么氛围呢,他人妻和单身汉之间能有什么氛围?
    他于是有点懊恼地说:“没事,都是朋友,有什么对不起的。”
    朋友?
    杜蕴仪一下子僵在那里,她掂量着黎溯口中朋友的份量,有点疑惑地说:“是吗?”
    到底也不知道她是在反问什么。
    黎溯看她踌躇的模样,问她:“要不换我来开?”
    杜蕴仪说好,他们下车交换了位置。
    等黎溯系好了安全带,他说:“平常开的都是手动挡,好久没开自动档的了。”
    “你开的惯自动档的?”
    杜蕴仪说:“这不是我的车。”
    “你朋友的?”黎溯随口一问。
    “是权聿的。”
    可真是哪壶不提提哪壶,黎溯想起那个雪夜背后的呓语,他背上的那个她,和如今这个她,简直是天差地别。
    他自觉的不再问下去。
    这回反倒是杜蕴仪有问题要问:“你拍新电影了?”
    “对,从一个大学生手里买的网络小说版权。”黎溯说,“改编就费了不少劲。”
    “怎么?”
    黎溯敲起了方向盘,爽朗的开口,“太多床戏了,删完书都没了一半。”
    “这么夸张,”杜蕴仪不免惊讶地说,“什么题材啊?”
    “关于同性恋的。”
    “现在能拍这个么?”杜蕴仪眯着眼问,“你们就这么申报的?”
    “嗯,申报是申报了。不过是按照拍广告的由头拍的,你也知道这题材在大陆多敏感。”
    “广告?亏你想的出来。”杜蕴仪的梨涡忽地浮现,“你们拍摄进度怎么样了?”
    黎溯闻言叹了一口气,“躲着拍呗,看后期剪辑吧,要是缺素材就只能拿到香港去拍了。”
    “你们投资人同意你们这么做?这风险未免也太大了。”杜蕴仪觉得这不亚于一场豪赌,受众在大陆市场的同性电影,就是想一想都觉得头痛。
    “所以我前一个投资人卷铺盖跑了。”黎溯笑着说。
    杜蕴仪想,难怪,原来是被迫停机了。
    可她瞧着黎溯那张笑脸,不知怎么的,她心中涌动着一股强烈的惋惜。
    香火正盛的大觉寺,往来行人不绝。
    禅意笼罩的院落,两叁个小僧低头打扫着掉落的银杏叶,远处的钟声惊起几处飞鸟,杜蕴仪迈出右脚踏进大殿。
    她很诚心的叩拜,对着金身的佛祖念念有词。
    于是他在她出来的时候问:“你向佛祖许了什么愿?”
    “我是来替爸爸祈愿的。”她说。
    黎溯脚步一顿,道了一声迟来的“节哀顺便。”
    杜蕴仪回首,她那头乌云般的长发嵌入他的眼眸。
    “我也替你许了一个愿。”
    那似乎是一种不经心的语调,带起她左脸颊的那一粒小痣。
    “祝你拍摄顺利,黎溯。”
    时间就在她的身边静止,他看着她虔诚的神情,被日光普照过的圣洁,渲染在石板上,荫成一道漩涡,而他被卷入其中,无法自拔。
    抱歉,有时候就是会卡文。
    我只能说,当我仔细地计算好他们的每一步,而他们超出我的预料,提前发展。
    依旧是希望收藏和评论,以及投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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