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唐家与那张家也算是比邻而居,可摊上这么个恶毒的邻家妇人,这几年唐家三口可没少受这张扬氏的气。
    一次“大黑”只因溜进张家院子偷吃了几块剩骨头,就被这恶妇从村东头撵到村西头,把大黑一条腿打瘸了。
    这还不算完,又隔着自家后院土墙,对着唐家院门口足足骂了两个时辰,才算作罢。
    唐云很想教训一下张扬氏,只是他现在的心思都在正经事上,暂时没时间找她算这笔账。
    “二癞子,你过来!”
    唐云冲躲在路边槐树后瞧热闹的那个孤单身影,笑着招招手道,“家中可还有吃的?”
    那二癞子对一向温和待人的唐云没有什么戒备心,乖乖地从槐树后走出来,低头慢慢躇上前来。
    唐云上下一打量,见他身上那件袍衫又脏又破,头上的幞头破得都露出了里头的巾子。
    唐云碰了碰石大壮,让他拿一贯钱给二癞子。
    “拿着!去买件衣服,剩下的买些吃食!”
    不仅是二癞子吃惊得睁大了眼睛,就连屋檐下那帮长舌妇眼珠子也都快瞪出来了。
    这可是一千文钱啊!这些村妪农闲时在家织一匹绢布,拿到市上也就卖个两三百文钱。
    纵使是老手,要织出一匹绢,没有月余功夫下不来。
    石家小子在百祥酒楼当伙计一月工钱才三百文钱,而唐家小儿竟然拿一贯钱随随便便送人了。
    他是不是疯了?
    他哪来这么多钱?
    石大壮瞧着那帮长舌妇瞠目结舌的表情,终于乐了,哈哈笑道:“一帮没见识的村妇,区区一贯钱算了什么!瞧见没?
    这麻袋里是五十贯!”
    说着又从怀里掏出那张五百贯的券书,举起来晃了晃,得意洋洋地道:“这是一张五百贯的券书,瞧见没,让你们这帮粗陋村妇长长见识!”
    四五个村妪你看我我看你,哪认识什么券书,她们只认得开元通宝!“收起来,收起来,”唐云摸着鼻子,嘿嘿笑道,“不要那么高调嘛!快收起来……”石大壮把券书塞进怀里,用蒲扇大的巴掌使劲拍打着车上的麻袋,“听见没?
    一麻袋都是钱!云儿没出息,你们家儿子有出息,有出息倒挣几麻袋钱回来啊!”
    在众妇茫然错愕的注视之下,石大壮得胜般地鼻孔朝天,一甩鞭子赶着牛车驶了出去。
    呼啦一下,那帮村妇就把二癞子团团围住了,天那,真的是铜钱呢!货真价实的开元通宝!“那唐家小儿,莫不是去做山贼了么?”
    “我看像,咱们要不要去告诉村正,得让衙门派人来拿他才是!”
    那二癞子双手捧着那一贯钱,心下却慌得不行,一是他不知道这么多钱他该怎么花,二是太受宠若惊了,以前这些村妇见了他都一脸鄙厌,躲得远远的,可今天这些妇人都围着他,用艳羡的目光看着他。
    同样不知如何是好的,还有唐家主母侯氏,看见牛车上那几麻袋钱,还有那一张县城柜房开具的五百贯券书。
    侯氏第一念头是自家儿子是不是伙同石大壮打劫了城里的柜房?
    也难为侯氏了,要她立时接受眼前的事实,确实有些困难。
    这三年来,唐家过的是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贫寒日子,一文铜钱恨不能掰成两半花。
    可这些日子,儿子不停地从外头搬钱回家,侯氏心下竟莫名地觉得十分不安定。
    “娘,这是我去药肆帮你抓的药,你一直气血亏虚,是时候补补身子了!”
    唐云从怀里掏出一包中药,放在母亲手里,然后蹲下身,伸手扶着唐果小小的肩膀,笑问道:“妮子,好喝么?”
    唐果正抱着一只比她脑袋还大的陶罐,咕嘟咕嘟地喝得满嘴白沫子,抬起头笑嘻嘻地道:“阿兄,这是什么饮子?
    好好喝啊……”话未说完,却先打了个饱嗝。
    “这是醍醐!”
    唐云笑着帮小家伙擦了擦嘴,又摸摸她鼓起的小肚皮,“别喝太多,小心把肚子撑破了。
    每天只能喝一碗知道么?”
    醍醐是从酥酪中提制出的油,从牛出乳,从乳出酪,从酪出生稣,从生稣出熟稣,从熟稣出醍醐,醍醐最上。
    醍醐算得上是唐代的贵族饮料了。
    “啊……”小妮子有点慌,眨巴大眼睛问道,“阿兄你帮我看看,果儿喝了有一碗了么?”
    “差不多啦!”
    唐云笑着摇摇头道,“不过,今日许你喝两碗,不能再多了!”
    “好耶好耶!”
    小妮子开心地笑道,“阿兄,那果儿去倒碗里喝吧。”
    说着抱着陶罐颠颠地向厨房奔去了。
    “娘,你怎么反倒是忧心忡忡的呢?
    大壮刚才都说了,这五百贯都是我从醉月楼挣的!不信明日你去醉月楼问问柴掌柜便知!”
    唐云安慰了母亲几句,转身拍拍石大壮的肩膀,笑道,“大壮,你也辛苦了!上次买回来的羊腿还没吃完,你去喊颠当,一起来我家吃夜饭。
    吃了夜饭,我好教你做叫化鸡!”
    “不辛苦,辛苦啥哩?”
    石大壮搔着后脑勺,咧嘴笑道,“那、那我这就去叫我弟!”
    ……“请家法!快请家法!今日为父非教她长些记性不可!”
    日暮时分,宁府庭院内突然传出一声怒喝,坐塌之上的宁百祥猛地一拍几案,怒气冲冲地瞪着跪在面前的女儿。
    庭院中站了好些人,宁百祥大房封氏、二房柳氏,长子宁炜、次子宁浩,还一干仆夫仆妇。
    诸人神色各异,有幸灾乐祸的,有惊慌失措的,也有看不出是什么表情的。
    那宁炜嘴角一挑,扭头冲同父异母的弟弟宁浩喝道:“你是聋了么?
    阿爹说请家法,你还不速去祠堂取鞭子来!”
    宁炜心下自然是幸灾乐祸的,这出戏原本就是他挑起的。
    今日从醉月楼回来,他就把宁茵跟唐家小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授受不亲的事,添油加醋地对父亲讲了一遍,还东拉西扯极力煽动父亲的火气。
    按道理说,今日宁家在赛酒会上意外进入前三甲,宁百祥合当高兴才是,可还没等宁百祥的兴致完全高涨起来,就被樊家派人送来一封书札给扑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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